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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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鎏金会所的高级包房里，深棕色墙面镶着铜质饰条，复古壁灯暖光裹住红色丝绒台面的台球桌，菱格黑皮沙发配着斑马纹抱枕，佛公摆件在暖光下泛着弧光，私密的氛围里到处都透露着低调的奢华。
沈慕白陷在主位的真皮沙发里，指尖夹着一支点燃的薄荷味细烟。他穿着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衬得肩线利落，肤色是冷调的白，眉峰微扬时带着几分疏离，一双桃花眼中仿佛有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让人看不出情绪。
他身旁坐着的是今天宴请他的腾飞电子的董事长王瑞，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正满脸堆笑，语气透着刻意的讨好：“沈总，一会我安排了机灵懂事的来陪您喝酒，包您满意。”沈慕白闻言，唇角微微勾起，没应声，轻轻弹了下烟蒂的灰，像是默许了他的安排。
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服务生躬身退至一旁，进门的男人身形挺拔得让人无法忽视——一米九的身高，宽肩窄腰勾勒出一个利落倒三角，修身的西装下透出他紧实的肌肉线条。在暖光的投射下，他眉眼更显深邃，高挺的鼻梁下唇线紧绷，指尖局促地交叠着，这人正是陆鸣。尽管早已做好心理建设，但当他的目光真正落到主位那个身影上时，瞳孔还是不受控制地骤然一缩。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回溯——
十二年前高中毕业典礼后那个KTV的夜晚，同样昏沉的灯光，同样让人心跳失序的对视。那时的沈慕白还带着少年的清爽和朝气，鼓足勇气在他耳边吐露出藏了三年的心事，“陆鸣，我喜欢你，这三年里的每一天我都喜欢你”。而陆鸣心里一闪而过的欣喜瞬间就被翻涌的慌乱与恐惧覆盖，最后只吐出一句狠毒冰冷的话：“我觉得同性恋很恶心，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沈慕白的目光在陆鸣身上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诧异，随即被更深的嘲讽取代。他没料到王瑞找来的“陪酒”竟会是这张他记忆深刻的脸，十二年的光阴似乎在这一刻成了天大的笑话。他侧头看向身旁的王瑞，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王总，这就是你特意找来陪我的人？”
王瑞被问得一愣，随即露出更殷勤的笑，连连摆手：“沈总您说笑了！这哪儿能啊！”他侧身带着责怪的眼神瞪了陆鸣一眼，才对沈慕白介绍道，“这是我们公司这次储能电池项目的负责人陆鸣，陆经理。刚才我就是让他去催催流程，没想到这年轻人没经历过这种场合，不懂规矩，自己倒先进来了，让沈总见笑了。”
说着，王瑞又转向陆鸣，语气满是老板的威严：“陆鸣，愣着干嘛，快跟沈总打个招呼。沈总可是致云科技唯一的掌舵人，这次合作能不能成，全看沈总的意思了。”
陆鸣的脸瞬间白了又红，刚才被误认为“陪酒”的尴尬，加上此刻被老板当着沈慕白的面这么介绍，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他攥紧的指尖泛白，喉结滚动了两下，犹豫片刻向沈慕白递出右手准备握手，声音明显发紧：“沈总，您好，我是陆鸣。”
沈慕白没有理会陆鸣伸出的手。他慢悠悠地吸了一口烟，垂眸，将烟蒂不轻不重地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那一点猩红暗下去后，他才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陆鸣僵在半空的手、紧绷的肩，最后定格在他竭力保持镇定的脸上。
“陆、经、理。”他吐出这三个字，音调平缓，却因刻意放缓的语速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头砸在地上。
恰在此时，几个妆容精致穿着旗袍的姑娘在服务生的引导下鱼贯而入。沈慕白的视线没有偏斜一分，依旧紧锁着陆鸣，只是唇角翘起的弧度透出明显的嘲讽。
“陆经理，”他再次开口，声音更加冰冷，“你觉得，我会喜欢这些人吗？”
“沈、沈总……”陆鸣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其实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当老板把与致云科技的合作项目交到他手上时，他就清楚，自己迟早要面对致云科技的实控人沈慕白——那个被他当年用“同性恋很恶心”狠狠推开，此后十二年里都在他生命里挥之不去的名字。
当王瑞提出在会所安排陪酒环节以“增进感情”时，陆鸣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对。他私下找到王瑞：“王总，沈总毕竟是有家室的人。他夫人是宁远科技的张宁，女儿也还小。沈总是出了名的顾家，这样的安排恐怕不合适。”他记忆里的沈慕白高洁如明月，那样一个人，如今家庭美满，不应该被拖入这种浮夸逢迎的泥潭。
那些关于沈慕白家庭美满的画面，早已深深刻在陆鸣脑海里——四年前，他刷到那场位于M国的盛大婚礼新闻，照片上依旧俊朗的沈慕白与张宁并肩而立，标题写着“科技圈强强联姻，天作之合”。沈慕白脸上那耀眼的笑容，曾经也对他展露过。陆鸣盯着屏幕，心脏像被反复碾压，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前年的行业峰会上，有相熟的同行闲聊时提起，张宁在M国生下女儿，取名张艾琳，孩子随母姓。众人无不感叹沈慕白是难得的“模范丈夫”，并说他们一家即将回国，正式执掌各自的家业。
这些消息像一根根细针，精准地扎进陆鸣心里最脆弱的地方。但痛楚之余，一种扭曲的释然也随之滋生：看，沈慕白终究走上了世人认可的正轨，那么自己当年那句残忍的拒绝，或许不算错。
对于陆鸣的劝阻，王瑞不以为然地拍拍他的肩膀说，“小陆啊，你还是太年轻。生意场上的顾家都是做给外人看的，男人逢场作戏太正常”。陆鸣没再争辩，沉默着接受了安排，他其实也想看看，那个曾经如清风明月般的少年，究竟被时光打磨成了什么模样。
可真当沈慕白就坐在那里，用这样一双冰冷审视的眼睛看着他时，所有的心理建设都轰然崩塌，陆鸣只剩下难以抑制的慌张。而沈慕白这句问话，像一把手术刀，剥开了他所有的伪装。陆鸣觉得沈慕白不是在问他自己现在的喜好，更像是在拷问十二年前那个仓皇懦弱的自己。
他嘴唇嗫嚅着，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前的沈慕白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会笑着在太阳下为他递水、在欢呼中悄悄藏起暗恋的少年了。他是致云科技的现任接班人，是业界闻名的“笑面阎罗”，传闻中手段狠厉，睚眦必报，连亲叔叔都能送进监狱，重整家业时雷厉风行，没人敢小觑。
十二年的时光，将他们抛向了云泥之别的两个世界。
陆鸣想起自己当年拒绝后，沈慕白转身离开时直挺却单薄的背影。想起后来看到新闻里沈慕白父母车祸去世的消息，自己那条无法送达的慰问信息，以及那个鲜红的感叹号——早在那个时候，他们之间的所有关系都被自己亲手断送了。
“王总的意思是热闹。”陆鸣重新组织着语言，不敢去看沈慕白的眼睛，只能盯着他指间夹住的细烟，他荒唐地觉得，被夹住的是无处遁形的他自己，“我……”
“热闹就不必了。”沈慕白生硬地打断他，抬手示意服务生把人带出去，“致云科技谈合作，只看技术和诚意。这地方太浮躁，明天来我公司再谈——我只跟陆经理一个人谈。”
说完，转身就带着自己的助理离开了。陆鸣望着沈慕白的背影，竟渐渐与他脑海中当年那个背影重叠了。同样的决绝，同样的毫不留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