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7章 ...
-
前方到站——
嘉禾北。
顾影深从行李架上取了箱子便出站打车。嘉禾的看上去刚下过一场大雨，天空灰蓝不阴沉，云层很厚，像吸饱了水的棉絮，蓬松铺着。
臭小子，当真一个消息没有。
太阳光线从云絮的缝隙里漏下，打的车到了。
“师父，我去禾田梦想空间。”顾影深把后备箱往下一压上车走人。
正是下班高峰期，桥上堵车。半消化的食物被起步一耸一顶又急刹强制按回胃袋里，顾影深实在有点撑不住。
“师傅，不行你给我找个地方下吧，太难受了。”
灯又变回绿色。
“不行啊小伙子，这桥上下不了客，你们年轻人可不能想一出是一出。”司机见怪不怪，“忍着点，给人打工都这样过来的。”
“您尽快下桥后随便找个能停的地儿给我放下，钱我照付。”
这一秒起步一秒急刹加上前方凝固的红色光海，真够令人绝望的。
顾影深想刷几个短视频转移一下注意力，一拿起手机更晕了。还是当大老板美滋滋，买辆好车不用受这苦，可他现在连买辆三蹦子的钱都没有。
司机自顾自地骂完这辆骂那辆，在这车里唯一流动的就是那翻来覆去的污言秽语。
下了桥，路也流畅许多，只是这景越看越熟悉。顾影深眨巴半阖的眼睛，几分钟前明明刚见过这课紫荆，高高直直长得跟沈语迟似的，怎么现在还是这棵？
“到了。”司机终于舍得按表打单。
顾影深勉强从后座爬了起来：“到了？”
“到了。”司机从后视镜笑眯眯地看了一眼，俩黑眼珠子直溜溜打转。
胃里若有若无的恶心感总算缓解一点，他深吸了一口气：“辛苦了，多少？我扫您。”
“诶诶，应该的，53。”
“多少？”顾影深惊得没解开手机。
这大城市就是吃人不吐骨头啊，拐俩弯的路要半张红色的。
他不确定地拔高音量：“您说多少？”
司机怕他没睡醒把车屏敲了敲：“小伙子你自己看，53.6，零头给你抹了。”
现在大城市抹零都这么个抹法了？
顾影深瞬间清醒理论：“我说叔，就嘉禾北到这儿拐俩弯的功夫您非得上桥我没说啥，下桥您还带我搁这块儿绕了两圈，当我乡巴佬好骗呢？”
司机没想到他眯眼竟然没睡着，神色顿然慌张：“晚高峰，绕点儿……你这还有一大件行李呢。”
“哦豁叔，就前头那紫荆看见没？”
司机心虚：“这不是大街上常见的吗？”
“您也知道满大街都是，光它我就见了三回，难不成这满大街的树都是ctrl加v吗？”
司机显然听不懂这一串故意显摆的快捷键，气冲冲道：“连个车费都付不起打什么的，有的是地铁让你挤。”
“穷臭乡巴佬装什么精致上班领。”
“呦嘿，20撑死了，扫你了爱要不要，就这个数儿。”
司机没要着便宜急眼了，转手想抢手机，顾影深借着巧劲儿躲过。
“交警就在前边儿，你爱停这儿招眼我也管不着，不服咱就去理论理论。”他特意加重咬字，“我们乡巴佬有的是时间跟你掰扯。”
前方交警往这边看过来，司机也只能认命猛踩油门离开。
顾影深奋力关上车门对着远去的车影白了一眼：“去你二大爷的城巴佬。”
“阿——嚏，我靠，还骂我呢。”
顾影深掏出手机导航：“你二大爷个蛋，还有三公里！”
辗转换车终于到了‘浮想’的地儿。
怎么一个人没有？
顾影深推开工作室的门，问：“你好，请问有人吗？”
没人答应。
他不确定退出一步再歪头看看招牌——浮想，没错啊，是这地儿。
难不成撞名了？
还没琢磨过来，镜子后面冒出个姑娘。
一条蜈蚣辫松松垮垮搭在左肩头，没化妆也是出水芙蓉般，声音更是悦耳：“抱歉，我们现在暂停营业，可能得让您白跑一趟了。”
“不……我那个，来找许老板的。”顾影深结巴解释。
这大城市就是开放包容哈，既有缺了德的司机，也有这么温柔漂亮礼貌的女孩儿。
“您先坐喝点水，言哥还没来上班。”
女生给他倒了杯柠檬水。
“我叫阿芊，店里洗头的。”她说。
顾影深连忙接过水杯点头：“你好，我是过来参加培训的，我叫顾影深。”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氛围稍显尴尬。
顾影深起身把造型师张望了一遍，零落的椅子、吹风机，桌上也没几瓶精油，看着不像是多有生意的样子。
“就只有我一个人到吗？”顾影深问。
“言哥这边是这样……”她答。
“什么叫言哥这边？”顾影深又问。
阿芊讪讪笑没回答。
“阿芊，快来搭把手！”
顾影深还没问明白，就顺着阿芊的视线看到门外两人抬着一个彩虹头的男生往这边踉跄。
“这是咋了又喝这么多？”阿芊在门外焦急。
抬人的两个男生把人放会客的沙发上，大喘气：“言哥说要带我们俩去见世面，自己喝多了。”
“这是新朋友？”喝完水两人总算看见一旁的顾影深。
“对，言哥找来的。他叫顾影深。”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眼神一齐往顾影深身上扫。
“喂帅哥，来参赛的？”穿白衣的问。
“嗯。”顾影深下意识答了个鼻音。
穿黑衣的走过来伸手问候：“很高兴认识你，我叫钱多，没礼貌的那个是我弟，叫钱少。”
“那个字要发四声，三声不吉利。”白衣服强调，“你哪儿的？怎么过来的？吃了没？”
“嗯。”
有时候沈语迟的回答确实好用，一个字就能让聒噪消停会儿。
钱少指了指瘫死在沙发的人：“阿芊，等言哥醒了记得让他看我们的作品。”
俩人刚要走又补充一句：“吴帆哥等下就来接人，别让他知道我俩也在场。”
“咋了，怕他削你？放心，肯定削你。”阿芊又给杯子添了水。
钱少努努嘴带着他哥走了，又剩下顾影深和阿芊干瞪眼。
还教沈语迟撩妹呢？这遇上货真价实的连句骚话都憋不出来。顾影深暗暗给自己一个巴掌。
“这是言哥，也就是你要找的许言老板。”阿芊看出他的无措，用沙发上的酒鬼当楔子。
“跟我想的不一样。”
完完全全不一样，谁想得到大名鼎鼎的造型师是个酒鬼，还没入夜就喝成这样，不会是进了杀猪盘吧。
顾影深吓得一身鸡皮疙瘩。
阿芊收拾了下前台：“言哥跟一般造型师不一样，他比较……随性。”
“嗯，看得出来。”
约了人还能喝成这样，哪是随性，简直随便了。
“帆哥应该快到了，你等下可以先跟他聊聊，都一样。”
顾影深一头雾水，刚才黑白双煞还明显对他“言哥找来的”的身份有意保持距离，现在阿芊又说和哪个老板聊都一样。
“都一样的意思是？”顾影深还是想问个清楚。
阿芊故作高深说：“你以后就知道了。”
人姑娘不想说他也不好意思强问，就是这笑容看着让人匪夷所思。
陪符蕊去特殊学校交了个材料，沈语迟回到三凤村已是傍晚。
不知道顾影深平安到了没有，也有可能累了先洗洗睡，昨晚喝那么多肯定还难受。
沈语迟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又放进兜，亮屏又按灭。
炊烟袅袅，草虫躲在叶子后面叫嚣，远远就能闻到谁家醋炒蛋的香味。
哑巴叔公在藤椅里打盹，蒲扇随着呼吸在胸口起伏。沈语迟蹑手蹑脚凑近，屏住呼吸用狗尾巴草轻轻挠老头。
哑巴叔公一个震天响的喷嚏把自己打醒了，睁眼就看见他捏着“作案工具”，笑得前仰后合。
“嗯额……”哑巴叔公不像他，是真的一个字说不出来，只会咕哝。
大抵意思他看明白了，说他是个倚大树的小猢狲，仗着顾影深欺负他老头呢。
“小猢狲没老头能睡。”沈语迟比划给他看。
哑巴叔公作势要敲他额头。
“还不服老。”他得寸进尺说。
哑巴叔公轻轻拂掉他头发上不知何时沾到的草根，粗糙的手捧起他的脸仔细端详。
沈语迟被他这副鉴宝的神情逗笑：“看看，我值几两钱？”
哑巴叔公“嗤”一声，笑容从皱纹里荡开，摆手表示不值钱。
“可贵，小叔的宝贝。”沈语迟碎碎自恋，“他说的……”
哑巴叔公摊开手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不让顾影深知道其实只要多练习几遍，他是能说出一个完整句的？
“需要……多说。”沈语迟五指合拢又张开，“小叔会累。”
“叔公，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他与叔公拉钩，“你会帮我对吧？”
哑巴叔公不知道他坚持不肯让顾影深知道的原因，但还是拉钩答应他了。
晚饭是朱凤姐过来做的盖浇饭，还有话梅年糕和茄盒，明明会变着花样做，但每次聚餐掌厨的都是三哥。
沈语迟有时候也想问问她，为什么不让三哥知道自己那么厉害。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