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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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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尧想问什么叫“快没了”，转念又觉得以朗诚的性格，爱人会跟他分手也不奇怪，加上他们已经到达目的地，便没再追问。
幸旭的名牌被插在601的门牌号下，初尧看着许久未见的名字，按住了段游生要敲门的手。
“我要准备一下。”
初尧深呼吸才做到一半，面前的门突然被打开。
幸旭穿着浅色的研究服，金丝眼镜后的桃花眼弯起：“见我还要做什么准备？”
“博士！”
初尧兴奋地扑过去。拥抱的动作很轻，博士瘦且体虚，初尧总觉得他像瓷器一样脆弱。
幸旭微仰起头，抚摸少年后脑勺柔软的头发：“好久不见，初尧。”
幸旭的办公室是研究中心里最宽敞的，在寸土寸金的白塔内，他甚至拥有一间可供休息的卧室。卧室门敞开着，初尧隐约瞥见地面上凌乱的衣物。
幸旭淡定地将卧室门阖紧，扭头看向一起在会客沙发上坐下的两人：“你们相处得还不错？”
初尧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然后他发现段游生正用和幸旭同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好像这个问题只由他一个人回答就可以。
“我睡了一个好觉，五年来第一次。”初尧决定挑最好的一件事说，说完，又露出心虚的神情，“不过，好像我也打了他很多次。”
“疏导时发生肢体碰撞也正常。”幸旭说，“游生是向导里能力最强的，跟你的匹配度也高，看来我没选错。”
“我们匹配度很高？是多少？”初尧好奇道。
“百分之百。”
段游生单手托腮撑在沙发把手上，说完后悠哉地观察初尧震惊、慌张、如鲠在喉的模样。
脸都涨红，初尧半晌才吱声：“那为什么我还会打你？”
幸旭笑了出来：“你把匹配度想成什么了？结果是好的，这对你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我进入不了他的精神图景。”说到疏导，段游生接话道，“漆黑一片。”
“可能是压力太大吧。”幸旭自然地说，他转向电子屏幕，调出初尧目前手环上的体征数据，“目前物理上的数值都已经回到正常水平了，没什么大碍。”
初尧转了转眼珠：“但我觉得也没有什么压力，我可是睡了三天呢。”
“五年都是你自己在抗，三天的休息怎么够？况且以目前的形式看来，原定的任务时间很可能会要提前。有些压力本来就是自己难以察觉的。”
段游生略带疑惑地皱眉：“但……”
“初尧，你去看过队友了吗？”幸旭忽然又问。
“还没。”初尧忐忑地说，“我……可以去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如果你觉得自己难以应对，让游生陪你一起。”幸旭从位置上站起身，走到段游生旁边，拍他的肩，“主城就没有段少不认识的人。”
段游生笑叹了口气：“博士，连你也这样。”
“趁着还在主城好好玩两天。”幸旭面向初尧，气氛缓慢地沉静下来，“五年来，没能帮你说上话，对不起。”
初尧连忙站直，上前紧张地解释：“不是的，是我……明明在军校的时候受了你跟总指挥这么多关照，我——”
幸旭的面部痛苦地抽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原样。他吞咽口水的动作比平时更加用力，声音低哑：“他一直让你在外单独行动，你不恨他？”
“总指挥这么做，肯定是因为相信我吧？”初尧看出幸旭似乎很难过，只以为是博士在担心自己的遭遇，笑着安慰道，“博士，你不知道，一路上好多人都说我特别厉害。我还帮了好多人，他们说会永远记得我！”
“嗯。”幸旭脸色苍白，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们初尧真的很厉害。”
段游生揽住初尧的肩：“时间不早了，让博士休息吧。”
初尧看了看段游生，又看了看博士。
幸旭点点头，说：“我有点累了。初尧，下次见。”
重新关上办公室的门以后，初尧小声地问段游生：“博士又和总指挥吵架了吗？”
段游生反问他：“你在的时候，他们关系很好吗？”
回忆了两分钟，初尧说：“我在军校最后一年的时候，好像才开始看见他们吵架。吵得最厉害的一次还是在医院，好多人都看见了。”
“医院？”段游生轻声感叹道，“哦，就是那次吧。”
“什么？”
“博士打掉了他们的孩子。”
“吓！”初尧倒吸一口气，“你怎么知道？”
“……这里的人都知道。倒是你，知道那是吵得最厉害的一次，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我当时每天都为了定级的考试累得要命，也是迷迷糊糊听说的。”初尧眉头紧皱，神情异常严肃，“博士不爱他了吗？”
“很难说。”段游生的右手还搭在初尧肩上，顺势揉了揉，“小孩子别想大人的事。”
“我不是小孩子了！”
“你20岁。”
“……你几岁？”
“24。”
初尧的大脑飞速运转，说：“那我毕业的时候你才二年级，我是你的前辈！”
“算挺快。”段游生转过右手腕，趁初尧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时，捏了下他的脸，“前辈。”
初尧扭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愤愤道：“你别觉得自己能压制住我就可以为所欲为。随便捏别人的脸很不礼貌！”
段游生举起双手：“抱歉。”
下意识地抚摸被捏的地方，初尧的心里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情，捉摸不透，让他有些烦躁。他试图分析出缘由，上车后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手，没听见段游生叫自己的名字。
右手的食指被轻轻握住，初尧抬眼，才发现段游生的脸近在咫尺。那双夜海般的眼睛十分平静，初尧在里面看见自己的倒影。
“你要回哨所吗？”段游生说，“还在生气？”
初尧自动忽略掉后一个问题：“不回哨所还能去哪？你不回去吗？”
“我住在外面。”
“住在外面？”初尧问，“特批的？”
“嗯，分给我的哨兵不多，只要没有安排在半夜的疏导任务，我都可以住在外面。”
“难怪都叫你段少。我可没有房子，要回哨所。你不送我也没关系，跑两步就到了。”
不是距离近，而是初尧速度很快的意思。
“我是说，你可以跟我住。如果晚上有异常我才能及时应对。”
初尧心头一跳，背课文似的：“哨兵和向导禁止在疏导室以外的地方独处超过一小时。”
“我们现在就在独处。”段游生提醒他，“零散加起来肯定不止一小时了。”
“那、那我们就已经违规了，不能继续这样。”
“我打过申请了。”
“啊？”
“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我申请了24小时监护。你要回哨所也可以，但万一有情况我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赶过来。”
“怎么现在才说……你什么时候申请的？”
“你试衣服的时候，总指挥很快就通过了。”
想到宿舍里那张自己一个人睡才刚刚好的小床，初尧看着面前这个巨人，正想说“去你家”，却从对方神情里读出一丝势在必得的游刃有余，瞬间改口道：“我要回哨所。”
对方轻微的诧异带来的愉悦不算长久。初尧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掰回一城的优越感，监牢般冰凉的哨所已然矗立在他的视野中。
明明这么多年来都是自己住的地方，甚至主城的哨所已经是现存最好的宿舍，可初尧下车以后，却迟迟难以迈开脚步。
是因为太久没有安稳地过夜了吗？
初尧先前时常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即使地球并非极夜的状态。每次清醒以后没多久就要继续出任务，任务中进入狂暴状态，失去意识后，碎片化的记忆和梦境会反复撕扯他对现实的分辨能力……如此反复，时间对他来说变成虚无缥缈的东西。
一整个用来睡觉的夜晚，初尧其实并不清楚自己到底要面对什么。对未知的恐惧他不是没有体会过，只是他向来没有退路。
初尧犹豫着转过头，发现那辆跑车还在原地。窗玻璃做了防窥，他看不见里面的段游生，于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玻璃上的自己。他等了好一会儿，时间长到足以他印证段游生是在等自己的猜想，才毅然转身，重新拉开了车门。
没有预想中的嘲讽或玩笑，正慵懒地通过中控屏幕看电影的段游生偏过头，朝他微微抬起下巴：“走吗？”
“嗯。”
段游生可能是有点犯困，他的动作比之前更慢，也不怎么说话，车辆启动后，他靠在驾驶座上闭目养神。初尧不安地看他，轻声道：“段游生。”
段游生缓缓睁开眼：“怎么了？”
“你家里有几个房间啊？”
调整坐姿让自己坐直，段游生沉沉看着初尧：“你希望有几个？”
“我现在有点不想自己睡。”初尧真挚而又忐忑地说，“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他金色的眼睛纯净得几近圣洁，段游生重新闭上眼：“不可以。”
“但我会等你睡着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