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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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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边商铺老旧的墙面是初尧唯一能用眼睛捕捉到的真实。初尧和段游生一起从跑车上下来、走进集合店时，他感觉旁边餐厅门口等位的所有顾客的视线都落在他们俩身上。
上城区的人可恶，上城区的人上人尤其可恶。
想起曾经在下城区听到的话，初尧忍不住多看了段游生两眼。这个人面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有点凶，让他回想起疏导室里的记忆碎片。被压制住的感觉不是很好，初尧现在仍觉得自己的关节处有些酸胀。
“我脸上有衣服？”段游生问。
初尧讪讪收回视线：“没有。”
“这家店应该开很久了，你来过吗？”
“没。”初尧说，“我11岁就进军校了。”
“……11岁？”段游生停下挑选的动作，扭头神色复杂地看向初尧，“你现在几岁？”
“20。”说完，初尧感觉段游生好像是松了一口气，但对方的眉头没多久又皱了起来。
“11岁，4年军校。你15岁就被调出主城出任务，一直到现在——没有休息日，也没有向导能好好给你做疏导？”
“嗯，我不休息也没关系。”
“初尧。”
忽然被严肃地喊名字让初尧有点紧张，可对方没继续往下说。段游生将从衣架上拿下的几件衣裤递给他，神色如常地让他去试试。初尧赶忙接过，逃也似的往更衣间跑。
行动方便向来是初尧的穿搭信条。在段游生给自己拿的衣服里挑挑拣拣，他最终选了一套高领紧身毛衣加短皮衣和工装裤的搭配。虽然类型和自己以前买的差不太多，但款式和颜色都更新，称得初尧干净挺拔，也显得年纪更小了。
他走出更衣室，将不要的衣服递给等在外头的仿生人。仿生人并不说话，接到指令后，线性的蓝色瞳孔闪烁，按部就班地将衣服归位。
“都试过了？”段游生问。
“嗯，里面有镜子。”初尧扯了扯领口，“但我还是不太习惯高领，总觉得刺脖子。”
“不习惯就别穿。”段游生不知从哪又拿来件灯芯绒衬衫，“这件应该也配。”
初尧摇头：“穿脱太麻烦。”
“不再试试？”
“不试了，我想早点见到博士。”
初尧拿着自己的旧衣服走到柜台，等待刚刚的仿生人走过来扫描他身上穿着的衣物并结算。
“主城的仿生人也还是不能说话吗？”初尧问。
“主城的尤其不能。当初就是因为001号在主城区组织叛乱才会有不允许仿生人说话以及思考的能力。文课没好好上？”
“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会有点改变呢。”
段游生冷笑一声。
仿生人走到初尧面前，扫描完毕后向他摊开手心，上面有一小块屏幕，显示出付款金额和刷手环的圆形标识。
“好久没花钱了。”初尧将手环碰上去，接着，他手腕一翻，坦荡荡把自己的账户余额给段游生看，“你看，我是富翁。”
段游生浅算了一下，大概是可以买十辆跑车的程度，但这也彰显了初尧这五年全年无休的工作强度。
“很厉害。”他顺着初尧的意思夸道，“想让我问你借钱？”
听出他话里有话，初尧嘟囔道：“你是博士介绍的，我相信你。”
“你都还没见到博士，万一是我骗你呢？”
“……你骗我了吗？”初尧真的跟他确认道。
段游生：“嗯，骗你的。你要怎么办？”
初尧短眉一竖：“我揍你。”
“你揍不过我。”段游生提醒他。
初尧毛茸茸的眉毛几乎扭在一块儿，他从来没想过会有自己揍不了的人。他的心情瞬间沉下去，一想到其实见不到博士、想到自己又犯了乱相信人的毛病，无力回天的挫败感就将他冲垮了。
头顶一重，是段游生在揉他的头发。初尧抬头，对上男人含笑的眉眼。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是被耍了，刚要生气，却听对方说了句“对不起”。
“不该拿你很期待的事开玩笑，别生气。”段游生还替他拉开了车门，“请。”
初尧于是又觉得自己太小心眼，不该把别人往坏里想。
跑车的目的地改为白塔。越靠近中心，窗外的景色就越发单一。变幻的极光颜色更加鲜明，纯净的白色高塔在衬托之下像是某种朝圣之地，可惜它的信徒寥寥无几。
通过手环验证和虹膜识别后，段游生将车驶入停车通道。电梯会将车辆送到三楼，由仿生人进行停放；临行前再用手环呼叫即可。
白塔的一楼是食堂，要去电梯，得先穿过这里。正值用餐时分，来往的人不少。陌生的气味和声音混杂，初尧总觉得有不怀好意的视线盯着自己，不自觉贴紧身旁的人。领餐区挂着“庆祝蛇尾鹿肉通过可食用鉴定，怪兽拼盘大升级”的横幅，初尧看看横幅，又看看段游生，而段游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别看”，让初尧更是如芒在背。
“你们俩怎么在一块儿？”
身后响起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初尧一回头，警铃大作——是先前组队的那个TOP级哨兵，朗诚。他比初尧高半个头，但身形魁梧了不止一星半点，再加上那双永远恶狠狠的狼眼，初尧看见他就觉得讨厌。
但段游生让他忍一忍。
初尧怎么也想不起来战斗时自己到底是闯了多大的祸。
“以后我是他的向导。”段游生答道，看了眼朗诚手里的两份打包好的餐食，“去送饭？”
朗诚没有回答他，依旧盯着初尧：“让你给这种人做疏导？”
段游生：“他不记得了。”
“他当然不记得。这么早进入狂暴状态，能记得什么？”朗诚向前一步，俯视初尧，“碍事又碍眼。”
初尧咬了咬内嘴唇，没说话也没看他。
“还变哑巴了？”朗诚不依不饶地说，“你至少要去看看被——”
“他现在还不稳定。”段游生打断道，按着朗诚的胸口把人往后推，顺势挡在初尧面前，“明天我跟他解释清楚之后再带他过去。”
朗诚：“搞什么？你替他说话？”
段游生：“不行？”
“我看你脑子也要修了。他有什么不稳定的？才三天就活蹦乱跳。”朗诚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不愧是关系户，段大少爷都要护着。”
“我不是关系户！”初尧忽然推开段游生，反驳道，“我凭实力定的TOP级，你凭什么说我是关系户！”
“有实力就不能是关系户了？”朗诚也提高声量，几乎整个食堂的人都在看着他们，“你在战前突然加入又不听指挥，不就是想出风头抢功劳么？是，你最强、最能打，这里谁不知道你是总指挥和幸博士的心头好？我看就是因为他们处处都围着你转，才导致你现在自私自利，做事根本不考虑其他人！”
“朗诚，别太过分。”段游生板脸道，“他要真是你说的那种关系户，能让他单独在下城区做五年的任务吗？”
此话一出，看热闹的人一片哗然，对于五年来独自出任务这件事的震撼远大于对关系户的关注。初尧的耳朵动了动，加速的心跳平和些许。
朗诚对其他人的反应并不在意，也不后悔自己说的话，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段游生：“搞不懂他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初尧看见他用手摸了一下饭盒底部，随后“啧”了一声：“冷得真快。”
朗诚反身向领餐区重新走去。段游生偏过头，问初尧：“还好吗？”
其实初尧不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说，他向来是要跟对方刺到底的。可这次突然身边有个帮自己说话的人在，初尧反而不知所措起来。甚至这个人现在还要问他好不好——有什么不好的？不就被说了两句不是事实的假话。比这更重的话他听过，比这更重的伤他也受过，这才哪到哪，这才……
初尧觉得自己的精神现在大概真的还很不稳定，他刚刚鼻子一酸，莫名其妙地差点要掉眼泪。大庭广众之下，一个183的TOP级哨兵被人说两句就哭，那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两掌同时拍在自己脸颊上，强打起精神后，初尧看向段游生：“嗯！我们上去吧！不理他！”
段游生的视线落在他泛红的脸上，眼神晦暗不明。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嘈杂的声音被完全阻隔在外，初尧听见段游生轻微而稳定的呼吸声，心绪完全平静下来。
“你跟他很熟吗？”初尧问。
“我们是同一批入队的，年龄也差不多，得空会一起玩。”
初尧惊讶道：“所以你们是朋友？”
“嗯。”
“那你怎么还帮我说话？”
“因为他说错话了。”段游生说，“他总是脾气一上来就口无遮拦，对亲近的人甚至更严重。”
“他这样不好，会把朋友赶走的。”初尧不确定能不能这么说，声音放得很低，“他本来就长得凶。”
段游生笑了一下：“就是。”
六楼到了。博士的办公室在最里面，还有一段路要走。初尧一边看白墙上灰色的指引信息，一边继续问：“他刚刚……是要去给受伤的人送饭吗？”
“不是。受伤的哨兵有仿生人照料，不用操心。他应该是去找他的爱人了。”
“他有爱人？”初尧再次感到惊讶。
“可能快没了。”段游生轻描淡写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