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 6 章 ...
-
将他的金主送到公司楼下，段衡再次看向他。
“谢谢，”段衡很客气地说，“中午见，有事我会联系你的。”
说罢，他忽然拧起眉头，似乎有点不适的样子。
赵欣彤赶忙转过身来，“怎么了？”
“没什么。”段衡摇摇头。他脸色有点发白，将还沾着水珠的咖啡放在一边。“我先走了，辛苦。”
说罢，他转身离开。赵欣彤看着他放在一旁的咖啡，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想起段衡从前偶尔胃痛，大概是因为偶尔不吃早饭，尝喝酽茶，胃也总是不太健康。
想起段衡脸白了一瞬的样子，赵欣彤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老板买个早饭。毕竟那人手短，照拂老板，也算是工作的一部分。
他把车停在地下室，四处找了找早餐店铺，四处都是贝果，三明治等冷食，便利店的饭团又太过随便。赵欣彤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家粥店，买了碗青菜瘦肉粥，给段衡送去。
赵欣彤没有录入门禁，因此拿了一张临时通行证，提着早餐上了32楼。刚走到前台，前台小姐便客气地问他有何贵干。
“我想找段衡。”
“这样，”前台专业地操作电脑，“有预约吗？”
赵欣彤有些尴尬：“没，我是他司机。”说罢又举起自己手中的粥给他看，“我给他送个早餐。”
前台小姐了然，“我帮您把粥放到段总办公室吧？”
“啊，那也行，”赵欣彤说，“那我先……走了？”
看着微笑的前台小姐，赵欣彤总觉得自己吃了个闭门羹，摸着鼻子走出公司。
段衡没有给他安排别的工作，赵欣彤也不好离公司太远，免得对方随时传唤自己，百无聊赖，拿出手机在高中损友三人小群里发信息。
“猜猜我今天送谁去上班了？”
蒋欣迅速回了个“人到工位，消息秒回”的表情。
张磊过了好一阵子才发：“刚开了个会，谁啊谁啊？”
蒋欣：“我们之间出了个工贼。”
张磊：“那是我愿意的么？今天我汇报，没办法。”
蒋欣：“对了，你还不知道，咱们都没告诉你。”
张磊：“告诉我什么？好啊！你们竟然有秘密瞒着我。”
蒋欣发了个笑哭的表情：“你猜。”
赵欣彤：“都别吵！我来说。”
蒋欣很有风度地把揭秘时刻留给了他。
赵欣彤清了清嗓子，发送一条语音：“段衡回国了，他现在是我老板。”
张磊被这个消息震惊得不轻，很显然，他也了解赵欣彤和段衡两人之间的恩怨，虽赵欣彤本人从未明说，但三人毕竟是知根知底的好友，他也从蒋欣那里知情大半。
“……老赵，你没事吧？”
赵欣彤很纳罕，“我能有什么事！瞧你说的。”
张磊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赵欣彤接着说：“现在他成了个小老板呢，别人都叫他段总。”
蒋欣显然痛心疾首：“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恨，但别人的成功更让人心寒。”
赵欣彤笑了两声，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蒋欣的正确性。
固然自己的失败让人抬不起头来，但眼见着段衡如今混出了名堂，赵欣彤更觉得面上无光。
从前他们都是同学，分不出个高低，尽管段衡成绩一骑绝尘，但赵欣彤从来是一个不以成绩论长短的英雄好汉。
真正到了社会上，他才察觉到：二者已不是同一个阶层的人了。
这让赵欣彤觉得……遥远。就像冥冥之中注定一样，他们早晚形同陌路。
赵欣彤的心情又变得稀烂起来：“不说这个了好吧，兄弟。真的有点伤人了。”
“那老奴说点什么让赵总开心一下？说我已经连续加班两周了，你听完开心点了没？”
“谢谢，心里好受多了。”
“你滚吧，啊。”蒋欣说，“帮段衡办事感觉如何？”
赵欣彤：“挺好的。他人一直不错，你知道的。”
蒋欣说：“是啊，我记得那个时候，不少人喜欢他呢。”
赵欣彤也很感慨，“可他像是对谁都没有兴趣。”
段衡长得好，相较于赵欣彤这种经常在球场挥洒汗水、皮肤都晒成小麦色的活力男高，他更有几分病美男的意思，衣冠楚楚，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宜人的馨香，说话温和、优雅，像深宫中的贵族。
可惜，病美男段衡对恋爱没那个意思，对任何人，不论男女老少，都是一模一样的态度，谁都不轻慢——这意味着，他也谁都不喜欢，没人能成为他的特例。
赵欣彤固然与他关系好，但他也没法让段衡破例。
他有些惆怅，紧接着是释然。六年前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何必再为此伤情？
更何况，他对段衡现在，远称不上喜欢。
蒋欣哪壶不开提哪壶：“诶诶，他现在长什么样？我记得他以前就挺好看的，现在应该不至于长残吧？”
赵欣彤说：“可帅了，跟电影明星似的。”
蒋欣说：“无图无真相啊。”
赵欣彤想笑：“你上的几几年的网？mm，能不能求你别这么土了？”
蒋欣很狗腿地说：“gg，求爆照！”
赵欣彤说：“没有没有！我哪敢拍他，他是我老板。我偷拍他你觉得我还能有这份工作吗？”
蒋欣发了个很鄙视的表情包过来。
这边正聊得开心，赵欣彤的手机突然弹出一个对话框来。
头像还是那颗郁郁葱葱的大树，赵欣彤定睛一看，备注着“段总”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天与他加上好友的段衡。
点进去看，段衡问他：“是你给我买的粥吗？”
还没来得及回复，对面又弹出一句：谢谢。
赵欣彤挠挠后脑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复。
给老板带早餐是一时兴起，他还真没有想过在段衡面前刷好感。
“没事。”他回复，“你胃不好的话，最好少空腹喝咖啡。”
对面“正在输入中…”的字样维持了片刻，只传来一个“嗯”。
赵欣彤有点儿怀念，段衡还是和以前一样，捂不热的性子，很吝惜自己一张金口，凡他不在意的事，总是只有一个“嗯”作结。
过了一阵子，段衡又问：“你午饭在哪儿吃？”
赵欣彤回：“随便找家快餐店解决一下。”
段衡说：“中午送我去一个餐厅，你跟我一起吃，可以吧。”
说罢，发了个地址过来。
赵欣彤在大众点评上搜了一下这家餐厅，属于算不上溢价，但也绝不便宜的一家餐厅。
他有点儿为难：“我就不吃了，您自己吃。”
“我请你，”段衡说，“行吗？”
老板都已经屈尊纡贵地请了，赵欣彤若再不从，则显得有点不识好歹。
“那就让您破费了。”
“没事。”
两人之间不再有交谈。赵欣彤熄了屏幕，黑色的光滑表面上倒映出自己一张有点儿为难的脸。
段衡这番请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向来读不懂对方心中所想，如今许久未见，对段衡也感到更陌生了些。
现在的段衡似乎不复从前那样直来直往的冷淡性子，反而显得温柔有余，体贴得让赵欣彤总忍不住乱想。
毕竟是做了老板的人，圆滑些了也很正常，赵欣彤想。只是自己现在不过一届司机，实在没有对自己圆滑的必要。
赵欣彤索性不再胡思乱想，在车上等到十二点，人群逐渐多起来，都是下楼吃饭的。
他等了一会儿，才见段衡姗姗下楼来，坐进车里，第一件事，便是长长叹了口气。
赵欣彤问：“直接去那家餐厅？”
“是啊，”段衡点点头，“走吧。”
餐厅离公司并不远，约莫十来分钟的车程，赵欣彤车开得稳当，不一会儿便到了目的地。
步入餐厅，前台接待先问了二人的预约，见段衡出示预约，便引二人到了落地窗旁的雅座。
段衡拿来菜单，点了几个菜，然后将菜单交还给服务生，全程没有赵欣彤插嘴的余地。
赵欣彤自然也不敢吭声，既是段衡作东，他点什么，自己闭嘴吃饭就得了。
很快，头盘上了一道釀土鱿。毕竟是高档场所，饭菜的分量也如他的刻板印象一样，都是小小一份。赵欣彤见段衡拿起筷子，自己也夹了一块土鱿，弹牙的鱿鱼浸透了卤汁的味道，让人眼前一亮。花椒油香而不辛，回味绵长，作为第一道菜，很好地打开了食客的胃口。
之后是熏乳鸽、熟成鳗、玉米粥虾籽象牙蚌……道道端上来，都是极为精巧的摆盘。
自赵欣彤家道中落以来，已许久未曾来过这样的高档餐厅享受美食。龙井菊花熏乳鸽很好地为鸽子肉加上了几分茶香，鸽皮油脆，鸽肉多汁，唇齿留香。赵欣彤吃饭吃得快，两三下便解决了自己的盘中餐，另一厢，段衡还在慢条斯理地剔下乳鸽肉，动作斯文万分。
赵欣彤托着脸看着段衡吃饭，对方仿佛在面对一个复杂的未解之谜，需得耐心以对。从前他就是这样吃饭的速度，一口一口，如小鸟啄食，看得人心急。段衡吃饭，能将食堂里的标餐生生吃出米其林餐厅的感觉，反观赵欣彤，唯一的优点就是吃得香，吃什么都像在吃大排档，这就是人与人的差距。
段衡见他瞧着自己，也微微一笑，放下刀叉，空手拆了只琵琶虾放在他碗里。
“如果不够，还可以再填，”段衡说，“不必和我客气。”
赵欣彤没想到老板会亲自为自己剥虾，有些惶恐，连连摆手：“你自己吃，我已经吃好了。”
“真的？”段衡微微挑眉，“主菜还没上，你已经吃饱了吗？”
赵欣彤有些心虚。菜式本就量小，他连五分饱都没吃到，估计一会儿就饿了。
“还有一份剁椒龙趸鱼头，”段衡看了看菜单，“如果我没有记错你的饭量的话……再加一份樱花虾炒饭？”
他又挥手叫来侍应生，添了一份炒饭。
段衡做得再自然不过，仿佛一位对下属关怀备至的老板。赵欣彤吞了口唾沫，“你不必这么关照我。”
段衡看向他，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是说，”赵欣彤硬着头皮解释，“虽然咱们以前是同学，但如今早就不是那种关系了。你就把我当做普通下属就行。”
对方认真地想了想，才说：“我是把你当做普通下属。”
赵欣彤说：“哪儿有上司给下属剥虾的？”
段衡说：“那是因为你从前就不会剥虾，不是吗？”
赵欣彤无话可说。
段衡说：“放心吧，我只是为了报答你。”
“报答我？”
“今早的粥，我还没有对你说谢谢。”段衡下巴抵在手上，微微前倾，看着他，“欣彤，谢谢你，看来你还记得我的事。”
那张脸忽地凑近了些，愈发展现出容冶炫色的模样。赵欣彤顿觉大脑停摆，一时间失去了对舌头的控制权，仅能以“嗯嗯啊啊”作答。
直到段衡重新靠回位置上，他才像是只脱困的小鼠一样松了口气。
看来顶级的美貌会让人头脑发昏，此话果然不假。赵欣彤自觉方才丢尽了脸，也不好意思再与段衡对视，只能抄起筷子，埋头苦吃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