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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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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再想到这件事时，赵欣彤都会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为何他没有看出段衡如此明显的排斥呢？这排斥并非针对他与某人之间的绯闻，而是——他压根就不喜欢卷入这种恋爱风波里。
他还记得自己准备表白时，段衡是如何表现的——他将他从人群中拉走，直到寻到一处僻静的小巷中才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彼时段衡已抽条不少，需得微微低下头看着他，脸上一派凝重的神色。
赵欣彤的心跳得很快，他知道接下来会是一个重磅炸弹，而他只能屏住呼吸，等待着来自段衡的审判，若他点头，那他将会冲上去狠狠在那张小白脸上啃一口，可若他摇头，赵欣彤也只能讪讪退场。
段衡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睁着玻璃珠子似的眼睛，细细地打量他的神情，接着说道——“我没想过恋爱这回事。”
什么叫做没想过恋爱这回事？
赵欣彤想不明白，也不敢细想。在他的世界里，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喜欢上某人，自然要和他谈恋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你喜欢我吗？”他问。
段衡说：“我喜欢你，但我不打算恋爱。”
这让赵欣彤十足憋屈，段衡显然不打算讲话讲清楚，他心一横，打算搏一搏。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赵欣彤问。他揪住段衡的衣领，将他扯向自己。段衡顺着他的力道微微俯下身去，敛着眼睑望他，眼神还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两片瘦蛾似的阴影。
赵欣彤心里越来越没底，可知道自己也只能拼一把，于是鼓起勇气，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那是一个全然纯洁的吻，仅仅只是唇瓣相贴，一触即分。段衡似乎被他的举动吓到，一时间毫无反应，只是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
“我真的喜欢你，”赵欣彤语带恳求，“我知道你可能不喜欢男的，我之前也不喜欢男的，但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段衡张了张嘴，又合上，似乎在思考如何开口比较好。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对不起，欣彤。”
赵欣彤的心沉沉一坠。
“我不是不喜欢你，”段衡说，“只是，我觉得，我是无性恋。”
他听说过异性恋、同性恋、双性恋，但无性恋？那究竟是什么？
“你不喜欢我就直说得了，我也不是不能接受。”赵欣彤压下心底酸涩的感情，转身就要走。
段衡却拉住他的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不是骗你。”
“我知道，”赵欣彤说，“你不喜欢我，你已经说得很清楚。”
“和你相处感觉很好，”段衡温柔地说，“我已经很久没有交到一个像样的朋友，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很开心。段衡，你对我而言很重要。”
赵欣彤吸了吸鼻子，虽然有些被安慰到，但仔细一想，这不就是好人卡吗？
他难得表白一次，竟然被暗恋对象发了好人卡，彻彻底底地心灰意冷。
段衡还想说什么，但他用力把手腕从对方手中挣脱出来，一口气跑开了。
原谅他赵欣彤一生洒脱，但也仍然只是个少年，面对心上人的回绝，自然是没有勇气面对的。
此后，段衡也尝试过找了他两次，但都被赵欣彤避开。他气量小，将段衡彻底拉黑了，打算一个人舔舐情伤，熬过这场落败的初恋。还没有等他攒起勇气再次与对方面对面，一道消息传到了赵欣彤耳中。
段衡出国了。
赵欣彤短暂地怅然，竟有一瞬间想要不管不顾地再一次追上去。可段衡去了哪里，如何联络，他一概不知。
他将段衡的账号解除了拉黑，发了个黄豆表情过去，没有回复。
也正常，去了国外，自然要换电话卡，这个号码是否还能联系得上都未可知，赵欣彤才彻底死心了。
怅然过后，是漫长的遗憾。这本是他自己决定的事，也经过再三考量，可他每每想起段衡，总觉得遗憾。
若是当时不那么固执，说不定两人仍然是朋友。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自己没出息，原来做不成情人，他还是恋旧，想要继续做朋友。
久违地，他做了一场关于段衡的梦，梦中的段衡仍然是翩翩少年，穿着夏季校服，立在一颗榕树之下，玉树兰芝的模样，风吹皱他的衣角，将薄薄的布料贴在腰间，勾勒出少年人清隽的身姿。
赵欣彤看得痴了，慢慢走上前，像观摩一副名画，并不敢轻易叨扰。
段衡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靠近，转过头来，冲他微微一笑。那张有点冷情的脸上，一时间云销雨霁，他向赵欣彤招招手，示意对方凑近些。
赵欣彤凑近了，视线仔细描摹他的脸孔。不知为何，他很清楚地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梦，梦中的段衡与旧日记忆中别无二致，他先是恍惚，然后不无感慨地意识到：原来过去这么久，他仍记得对方每一根睫毛、每一处细节，可惜，实在是无用的好记性。
“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他低声说。
“怎么会？”段衡伸手轻轻拨弄了一下他的额发，动作轻柔，像一只小兽用冰凉的鼻头轻蹭了一下他。
“你离开之后，我忽然好后悔。”他喃喃自语地说，“早知会分开这么久，当初应该留下来，好好听你说话。”
段衡只是轻笑，眼神里带着珍而重之的意味，手指慢慢滑到他的耳边，轻柔地捏着他的耳垂。
“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
“我只是很想再和你说说话。”
段衡点点头，仍是不答。
“你是不是已经厌烦我这种性格？”赵欣彤问，“原来我只是怕你忘记我。”
段衡还想说些什么，但闹铃并没有留给他读懂对方的余地。手机里传来一阵令人心惊的叮叮咚咚声，生生将他拖出缱绻的好梦。
赵欣彤摩挲着床边的手机，靠着肌肉记忆把闹钟按掉。
赵欣彤很烦。本来就不想起床，难得做了个好梦，又这样戛然而止。梦中有些悸动的情愫还保留在胸口，他已经很久没做过关于段衡的梦。
但想起段衡如今成了自己的老板，心情还真有点复杂。
一来，段衡已不是从前与他亲密无间的同学少年，二来，赵欣彤告白不成，将其拉黑，关系也多少落得有些尴尬。
赵欣彤只期望工作期间相安无事，至于再续前缘之类的……倒也不指望了。
现在想想，初恋真像一场热症，患病之人固然备受煎熬，但热势退尽后看来，也不过只是小病一场，无灾无恙。
赵欣彤自诩自己已熬过对段衡的痴迷，眼下只打算老老实实做个打工人，每天拿点死收入，等有机会再换份工作也不迟。
这样想着，他一鼓作气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洗漱了一下。
镜子里的脸有些憔悴，但容姿尚可，或许是昨夜好梦一晚，气色也变得有些朝气起来。
赵欣彤忽然在意起自己的外貌。自从家中出事后，他就再没有关注过自己的打扮，要生存已是自顾不暇，谁还有精力收掇自己？
但见了段衡那贵气逼人的模样，他也不禁打量起自己的装束：五十元一件的连帽衫，三十元一件的牛仔裤，浑身上下唯一一件值钱的东西就是从前富余时买的石英表。
想到待会要见旧同学，他难得用发胶抓了抓头发，又将下巴下的青茬修理干净，顿觉清爽许多，于是高高兴兴出门了。
昨日，段衡将自己的住址发给他，又带他去自己的小区录入了门禁。一大早，赵欣彤就开着小电驴去了地址上的高级公寓。段衡住的地方位于市中心不远处一处闹中取静的社区，安保完善，绿化优良，房价想来不低。
因而，他骑着电瓶车进入时，险些被当做外卖小哥。
赵欣彤费了老牛鼻子劲，才让保安把自己放进去。进了车库，又迷路半天，这才找到了段衡配给他的车。
是台埃尔法保姆车，专门接送老板的。赵欣彤把车停在段衡别墅后门口，打开车载电台。
晨间电台放着一首lo-fi的爵士乐，喑哑柔和的萨克斯萦绕在车厢内。在绸缎似的余音中，清脆的键盘声像雨点一样落下。
就在他又生出一些困意时，车后门被拉开来。段衡坐入车后座，手中还拿着一杯咖啡，看上去有些疲惫。
赵欣彤通过后视镜看他，段衡今天也打理了一下头发，还是那么精致，还高中时如出一辙。从前读书的时候，多少学生连床都起不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度过早自习，但段衡就从来没有那样过。
他总是早早就起床，体面得最上面一颗扣子都扣得整整齐齐，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小苍兰香味。
他忍不住问：“很累？”
段衡被他的声音所吸引，抬起头来。二人的眼神在后视镜交汇，赵欣彤顿时有些后悔，二人已不是曾经的关系了，他怎么还是如此熟稔地问询老板的状况。
“嗯，”段衡点点头，“昨天熬夜跟团队对齐了一下最近的需求，很晚才回家。”
赵欣彤说：“那你挺辛苦的。”
段衡说：“还好，就是这几天事比较多。”
赵欣彤没再说话了。段衡似乎也决定趁这些时间闭目养神，一时间，车厢内只有悠扬的音乐。
尴尬啊！太特么尴尬了！
赵欣彤简直想要大叫，但他还是默不作声地踩下油门，一路往段衡公司驶去。
虽然他早就知道两人关系已然变质，赵欣彤天生对沉默过敏，若不是在开车不安全，想来多少也会脚趾抓地。
算了。他安慰自己，你不是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么？把段衡当个陌生人得了，反正他现在于你，也不过只是个发工资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