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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重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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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节课是班主任的课，上课铃还没打，他一进教室，学生们就乖乖的坐在座位上。
他板着脸，威严的很，有学生从楼道里打闹进办公室，看到讲台前面坐着的班主任，也低下头，自动收声。
一时间，教室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息，谁也不知道这是咋了，谁又惹班主任不高兴了。
节焕然整理突然有些乱的抽屉，发现了两本不属于他的书。
他没看过小人书，更不知道这是什么，把它们拿出来摆在了桌面上，封皮是陌生的图案，两本都是一个类型，两个画风清爽的男生如同下课放学时那样打闹。
书名用的是花字，既显眼有明了，不会和背景图融为一体。
夏日告白之我喜欢你……
班主任坐在讲台上，眼尖，能看到底下每一个学生的动作，最后一排的节焕然拿出来两本书，封面很花哨，不属于任何课本和教辅资料的风格，他站了起来，悄声走到了节焕然旁边。
节焕然还光明正大的在他眼皮子底下翻开小人书来，准备看，班主任一把抓起书，快速翻了两页，发现就是最近几天才出现的男男不正当关系的源头。
那一对男生三观都还没成型，就被教导主任抓到，在小树林里偷亲。
这种不被世俗容纳的情感，怎么会出现在这所学校里。
校长很重视这件事情，所有年级的班主任被叫过去，如果说一视同仁的全部被教育一顿，他还没这么生气，但统一训完之后，把他单独拎出来，又说了一遍。
“尤其是三年级四班，不正之风是从你们班里传出来的，那两个学生说，是受了你班上某些人的挑唆，才犯下这种错误，这么小的孩子，传出来这样的事，你作为班主任，一个孩子的家长，你难道不该好好管管吗？”
班主任其实摸排过，那两个男生是受了一些女生的影响，在进入班级的时候，他着重看了几个有能力惹出乱子的女生，姚依然跟平时的反应有些许不同，还有那个跟她玩的好的女生。
心理素质没有姚依然好，已经慌乱紧张的不行，频频偷看他。
但姚依然是他即将要提拔上来的班长，她不能出现任何乱子，心里也祈祷着，这个孩子聪明些，能把这件事盖过去，或者甩到别人头上。
节焕然的确是个好选择。
如果说姚依然把锅甩到班里除了节焕然之外的某个学生身上，班主任都会考虑这个孩子的父母那关怎么过去，朋友维护的话，会闹得更难看。
节焕然就不一样了，名不见经传，成绩不稳定，身边还没什么朋友，是经常被欺负的对象，不敢反抗，最主要的是父母名声很差，不在他身边。
一个对节焕然有利的条件都没有，也没有一个需要班主任斟酌考虑的条件，他暗自点头，姚依然这孩子的确聪明。
班主任把小人书翻过来看过去，在最后一页的角落里有节焕然的名字，拿起另一本，还是同样的位置。
他粗暴的拽起节焕然，拎到讲台旁边。
节焕然敏锐的感受到班主任情绪不对，来到这里那么久了，还没有被老师单独拎讲台上的经历，他有些无所适从，更多的还是对未知事情的恐惧。
恐惧的来源，好像是那两本根本不属于他的书。
第一页是简短的简介，节焕然看懂简介的时候脑袋就一阵嗡鸣，这是两个男生之间谈恋爱的小说，怎么会有人这么大胆，把它写了出来。
那两本放在讲台边缘的书跟一个巨大漆黑的黑洞般，光是看着就一阵头晕目眩。
节焕然站不稳，手扶上了讲台。
班主任瞥了他一眼，底下的座位上还有几个位置是空着的，正准备叫人去把这几个学生带回来，这几个学生就跑到了教室门口，填补座位。
随着上课铃打响，教室里的紧张难捱气氛也拔到了顶峰。
“我说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学校里禁止谈恋爱，异性恋和同性恋都不允许！”
说到同性恋，底下的学生开始窃窃私语，学生们没有见过这类感情，家长也从来不会讲这种事情，天然对陌生且充满刺激到事情感到好奇。
班主任拿戒尺敲了敲讲桌，用戒尺指着节焕然，说：“这个学生，即使他现在没有明显的同性恋倾向，从他阅读的小人书里也不难看出，他对同性恋是认可的。”
班主任举着两本节焕然自己拿出来的小人书，啪一声扔在节焕然身上，警示意味明显。
“节焕然，你还小，而且你父母也不在身边，我希望你不要在这么小的年纪，走上弯路，”班主任严厉的表情少有柔和，语重心长的对节焕然说，“好了，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也会乖乖听话的，这样吧，你写个一千字的检讨，明天下午班会的时候我给你时间读。”
节焕然看着班主任暗含怜悯的眼睛轻轻摇头，他是同性恋，但他从来没有宣扬过这件事，这两本指向他的罪证，更不是他的！
班主任感受到节焕然的视线，回望过去，摆出了慈和的笑脸，说出来的话不容拒绝：“好了，老师知道你心里难受，但这件事很严重很严重。”
说着，他又转向睁着大眼睛望着讲台的学生们，说了很多，最后，他用“希望班上的学生引以为戒，不要再犯，如果再让我发现的话，就不是在自己班上念检讨了”作为总结，让这件事告一段落。
节焕然期间无数次想要澄清，班主任却不给他说话的时间，身体发凉的被请下讲台，从过道这头走向自己的座位，短短的距离也变得非常难熬。
他就像走在一支湍流涌动河面的独木桥上一样，走错一步，就会被两旁同学意味不明的视线淹没。
只是这条路虽然难走，只有在最开始的时候，面对着全班学生的视线，才会有无尽的黑暗笼罩着他，随着越过的人越多，一排，两排，三排……
节焕然数着自己的步伐，他越走越轻快，仿佛压弯他脊背的包袱全都抖落开，沉重的事物一件一件随着脚步掉落。
也就这样了，也只能这样，再多的，他考虑不到，也不是现在的他该考虑的，就像今天的事，他能提前预测到吗，答案是不能。
也许是恐惧节焕然身上的“同性恋气息”，以往路过他会做些小动作的男生也不敢犯贱了，像是怕一挨到他，就会被传染上“同性恋”这个禁忌的脏东西。
郝开诚此时也才反应过来，喜欢同性，不是什么好事，但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节焕然喜欢男的的这件事，不再是秘密，那他不是又没了让节焕然害怕的东西在手上捏着。
“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郝开诚同他母亲一样，在意的点都是一样的，都只在意自己的利益，即使他身上的异常再明显，只要他们还能在他身上获得利益，异常只是被握在手上的把柄，除此之外，再无多余的让他害怕的情感。
非常纯粹。
节焕然低着头，语气异常平静：“不是。”
经过站讲台的事，节焕然心境再次发生变化，根本不是他的东西，从威严不变的班主任嘴里说出来，是多么的可信，他说出来的实话，反而成为了别人口中反过来砸向他的重锤。
语言的力量多么强大，它能让一个人痛不欲生，也能让一个人达到目的。
“那两本书是姚依然的，我不知道怎么在我的抽屉里。”
郝开诚哪能让节焕然胡乱把脏水泼到他喜欢的人身上，口水乱喷的说出来“你放屁”。
胖的看不见骨头的手掌揪住节焕然衣领，轻松把瘦小的人提的离开了座位，睁不开的眼睛此时因为情绪激动，能看见激射出愤怒的瞳孔：“你他妈再说一遍？”
节焕然浑身软若无骨，脚轻轻撑在地上，头低下，姿态摆的很低，说：“你不是喜欢她吗，那就要了解她的爱好啊。”
声音低柔，半点威胁都没有，郝开诚转动脑子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
话题在郝开诚不自知的时候偏离，节焕然换了个方式，自己的把柄被人捏造手上的感觉实在太不好受了，这个人有郝开诚他妈妈一个就够了。
他要让自己获取的信息，成为吊着郝开诚行动的胡萝卜，最终达成的目的没发生变化，过程调整了一下而已。
郝开诚纠结没多久，还是追到姚依然这个念头占了上风。
从郝开诚发火到轻飘飘的放过节焕然，期间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他最喜欢放狠话，做坏事却一点敢的意思都没有。
下都还没放学，节焕然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学校，他不知道舒河对这件事会怎么看，只知道强行得来的某种关系，需要有个了断了。
简肴在和节焕然道歉，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是什么，总归是不好的事，他想把舒河叫过来安慰安慰节焕然，这胆小的地鼠一有风吹草动就钻进地底下，即使再怎么想，也没那个胆子来。
“不是你的错，我找他，也只是为了说一件，他可能很想听的话。”
“那我，代为转达？”简肴想了想，又说，“不行不行，他想听的话得你亲口说给他听，我给他一转达就变味了。”
有阵不合时宜的凉风刮过来，节焕然被吹的打了个哆嗦，双臂环住自己，额发也被风吹的乱七八糟，他的眼里满是柔情，说出来的话也带了点颤抖，坚定却残忍：“分手这句话你帮我转达不会有问题的，这件事的发生，希望不会让他有任何困扰。”
简肴愣住了，节焕然说的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以为，即使舒河再怎么缩头乌龟，敢于说爱的那一方，会坚定不移的等到一个回答。
节焕然单薄的身影立在原地，风再大，也吹不走他神情中的果决，在简肴的印象里，他明明是一个柔软敏感，一戳就会团成一团的刺猬，只知道炸毛，不会主动攻击。
“不，他想听的不是这句话，”简肴皱眉，脸上的笑意消失，这件事情很严肃，“你和他的感情，不能这么草率的对待。”
话音刚落，舒河手搭在了简肴肩膀上。
简肴偏头一看，明显松了一口气，笑着怼了怼说是不来结果来的的舒河，说：“这闹得，你赶紧跟他好好说说吧，我这个外人不好劝……”
舒河双目直视节焕然，他知道节焕然很好，但他也明白，他的感情配不上节焕然，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等自己成为不畏惧世俗眼光的人的时候，再光明正大的跟节焕然恋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顾虑的太多。
“我答应了。”
节焕然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受，他捋了捋头发，抿着唇，脸上有一点羞涩，他说：“对不起，希望我对你的感情没有造成太大的困扰。”
“也谢谢你，”节焕然望着简肴和舒河，“谢谢你们，没有厌恶我。”
这就足够了，他奢求的太多了，所以才让自己变得患得患失，变得不像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