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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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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了,祁连。”林洱道。
二人嗦完麻辣烫后就回到了酒店。天上没有星星,月亮躲在云层后,挣扎着透出几丝光。寒风刺骨,林洱裹着雷锋帽,揣着手手,看起来像八十年代朴实的农民伯伯。
在酒店中即将分别的时刻,祁连索朗叫住了林洱:“林先生。”
林洱转过身:“怎么了?”
“先前在车上时,你说自己没有再开始的勇气。”祁连索朗的声音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见,“还记得吗?我那时候说你要有从头再来的勇气。”
“啊记得。”林洱开玩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然儿,祁连索朗并没有笑,他看起来十分严肃。
“现在,我需要补充一下。”祁连索朗缓缓道,“你能够向前走到今天,已经很勇敢了。”
闻言,林洱心脏猛地一抽。
这是迄今为止的人生中,第一次有人和他说,他已经很勇敢了。
逃避至今,他连自己都讨厌自己,觉得这辈子就这么浑浑噩噩烂掉了。
祁连索朗见林洱半天不说话,以为是自己话术不对:“希望我的话不会太冒昧。”
“没、没。”林洱缓过神,眼眶有些湿热,“我只是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那,好梦,林先生。”祁连索朗道。
“晚安。”
……
这一晚林洱睡的很不踏实。
半睡半醒间,他总觉得自己的手机一直在响,打开之后看到小音符短视频的私信爆了,那条Vlog火了,不过这次他没有选择踏上自媒体这条路,而是拒绝了所有的合作。
他看见从前的合伙人又来找了自己,就像初次见面那样,他一身西装,成熟稳重的告诉自己,不用担心任何事,他会教自己一切,他们两人联手定能在摄影界闯荡出一片江湖……
再然后林洱睁开了眼,猛地从床上坐起,额头全是冷汗。
他醒了,急促地喘着粗气。
又做噩梦了,事到如今,那张脸依旧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每每做了这种梦,林洱整个人第二天的精神状态都会差到极致,心情也是如此。
在去茶卡盐湖的路上,他开着车昏昏欲睡,握着方向盘发飘。
祁连索朗捕捉到了他的不对劲,换上了自己开车。
然后,林洱继续做着同样的梦。
不知多久他再次醒来,眼睛居然是湿润的。
祁连索朗余光察觉到了异样,问道:“梦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噩梦而已。”林洱侧过头看着窗外,手撑着头。
话音刚落,他的眼泪流止不住的往外流。
祁连索朗抽出几张纸巾递给他:“想哭就哭。”
“我不想,只是那股情绪还没消失。”林洱道接过纸巾胡乱抹了一把,哽咽道。
他不敢再继续睡,一路都在努力保持清醒。现在对于他而言,睡觉比清醒更累。
他找祁连索朗借了个蓝牙耳机,单曲循环着播放《golden hour 》
昨天发了那条Vlog视频后就一直如此,难道是上天在暗示他什么吗?
他打开小音符视频看着聊聊无几的点赞,还有一格不剩的信号。
没信号,删除不了Vlog。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做错什么,可为什么现在他就像一只过街的老鼠?
林洱烦躁的挠了挠头。
祁连索朗道:“林先生,你认真看看窗外的景色。”
闻言,林洱从烦闷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
戈壁大漠,无人区内,车辆碾过黄土与碎石,在砂砾中流下长长的痕迹。
四周是瞧不见尽头的荒原,布满沟壑与崎岖。在这天地之间,万事万物都变得微乎其微,林洱有一种逃出这个星球的错觉,空旷而又孤独。
逐渐的,一个个白色大风车出现在了前方攀爬的大坡中,他们伫立在黄土之上,缓缓转动着风叶,将电力资源输送至遥远的远方。
“这里是柴达木盆地。”祁连索朗介绍道。
“略有耳闻。”林洱道。以前在地理书上见过,这里是国家的聚宝盆,矿产资源丰富,还有美丽的盐湖坐落在内。
不过他们今天要去的是享有天空之境盛名的茶卡盐湖,这里只是恰巧路过这里。
看着眼前景象,林洱不自觉的又举起了相机。
祁连索朗将车稳稳的停了下来。
反正这条路上,放眼望去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今天林洱觉得自己穿的还算人模人样。于是他重新举起相机四处拍摄,还不忘记滋着个招牌大牙自拍。
景色乍一看都一样,单调的土黄色遍布四周,所以容易迷路。
但是在林洱眼里,每一处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每一条裂痕都像是大地的伤疤,每一坐凸起的石头,都像是一枚岁月的印记。
林洱下车忘记拿帽子,墨镜也没带,高原阳光强烈,他的眼睛被晒的睁不开。
忽然,他目光一暗,阳光被遮住就,感觉到头顶被什么东西摸了一下,转身看去,祁连索朗正垂着眼看自己。
他摸了摸头,上面多了一顶帽子。
“林先生,我有墨镜,帽子给你了。”祁连索朗道。
林洱闻言连连道谢,掩饰着内心的燥热:“谢谢你,你真的太贴心了。”
祁连索朗真的太照顾自己了,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自己曾经资助过他吗?
“这种程度还算不上贴心。”
“对于我而言已经是了。”林洱有些不好意思。
祁连索朗闻言若有所思道:“其实林先生你自己,已经是一个很贴心的人了。”
林洱回想起自己所谓的贴心,无非就是怕多生事端,一种卑微的讨好而已。
他摇摇头道:“我只是比较敏感,容易多想。”
祁连索朗微微俯身,与林洱平视,透过墨镜林洱看见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
“林先生或许不记得了,你曾告诉我敏感是一种天赋。”
林洱愣了一下,他实在想不起自己何年何月胡扯些歪道理。
西北的风卷着黄土袭来,呼吸间,干燥的空气被他吸入鼻腔,他感觉到喉咙十分苦涩。
他避开那道视线,撇开头:“你忘了吧。”
祁连索朗直起身,结实的身体挡住了林洱,他看着林洱,平静又鉴定的吐出几个字。
“我不想。”
自从遇见这个男人之后,林洱在好几个夜晚都曾搜寻过过去的影子,特别是从前在祁连山的那些日子,他都反反复复的复查过,但就是找不到关于这个男人的任何蛛丝马迹。
林洱不禁开始怀疑,祁连索朗到底是不是认错人了,天下同名同姓的人这样多,或许他遇见的是另一个林洱呢?
林洱道:“祁连,你有没有想过,你记忆中的林先生或许不是我呢?”
祁连索朗没有一丝迟疑,这个问题早已在他心里回答过无数遍:“你是我不可能会记错的人,是你让我有了继续学业的机会,改变了我的人生。”
林洱闻言生出一股愧疚感:“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你了。”
祁连索朗的声音随着风沙扬起:“没关系,那你从此刻记住我吧。”
大漠、戈壁、风沙,都与眼前的人深深刻进了林洱的心里。
他不会再忘记了。
车子一路向前行驶,他们很快驶出荒无人烟的土地。
抵达茶卡盐湖时,林洱的手机已经快要没电了。在车上充电时他忘记将数据线插入接口了。
不过问题不大,可以扫个充电宝。
祁连索朗拿着两人的身份证往售票处走,背影很快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叮嘱:“在原地等我,别乱跑。
林洱找了块干净的位置坐下,抱着腿,呆呆的望着祁连索朗离去的方向。
忽然,两双腿站在了他的面前。他顺着腿向上望去,两个裹着花棉袄的老人,一男一女眼巴巴的看着他。
“孩儿,我们一天没吃饭了,能请我们吃泡面不?”老太太率先开口。
林洱一听这不知道是哪里的口音,再一看两位老人花棉袄上还有补丁,想来泡面也就10来块钱,于是立刻就点点头。
他站起身,邀请老人家去便利店。
便利店内,老爷子直直走向泡面专区。林洱见状莫名有些心疼,正想问一下要不买小馄饨,老爷子就伸手拿了另一边货架上标价20的自热米饭。
林洱的话又咽了回去。
其实也还好……也还好……
然后,老爷子一口气拿了四盒。
“我那边还有两个病人,孩儿。”老爷子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林洱一听,病人确实需要吃的稍微好一些,连忙道:“好。”
就在要结账的时刻,另一个老太太抓着一把火腿肠和卤蛋还有几包速冻饺子就来了。
林洱:??
速冻饺子?
“你们是来进货吗?”林洱不客气道。
老爷子见状赶紧道:“不是不是,病人嘛,需要补充营养。”
“那要不要我连你病人医药费也包了?”林洱笑了笑。
林洱不付款,双方僵持不下,收营员见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老太太将东西往收银台一放,搓了搓手,讨好道:“这样吧孩儿,我们身上也没带钱,你先付了,我让我儿子等会儿给你,你看成不?”
“来,你再说一遍。”林洱道,然后点开录像,对准两个老人。
老人见状楞了楞,大概是没想到林洱态度会如此强硬,于是磕磕绊绊把话再次重复了一遍。
林洱这才作罢,扫码付款。
想骗他钱?他还会被骗第三次?
而后他跟在两个老人后面,准备去找他那病人儿子领钱。
路过祁连索朗车时,林洱特地看了一眼,祁连索朗还没出来,如果找不到自己应该也会给自己打电话的。
于是他就放心走了。
走了差不多有十来分钟,离售票处很远了。
林洱皱了皱眉,不耐烦道:“还有多久?”
“马上马上,前面就是了。”老爷子头也不回。
一辆黑车逐渐出现在了视野里。
林洱咪了咪眼,他视力很好,能看见驾驶位上坐着一个鸭舌帽的男人。帽子被压低,看不太清脸。
“你们这病人还挺身残志坚。”林洱冷冷道。
老爷子在前方自顾自道:“是啊是啊,小伙子身子骨好啊……”
而身后的林洱则已经停下了脚步。
老人察觉身后的动静,慢悠悠的转过身,脸上堆着十分刻意的假笑:“怎么不走了孩儿?”
“我再走还能走掉吗?”林洱冷笑。
林洱垂眸,透过车底缝隙,他看见车的后备箱位置早已有人蛰伏在哪里,无声无息的守候着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