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回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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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那日，是个极冷的日子。
连绵的细雪伴着雨水纷纷而下，人混迹于其中，一时也分不清发梢粘上的那一点透明的水渍是化了的雪，还是纷纷而下的雨珠。
谢时淮乘着顶小轿便回了宫，起的时间是极早的，因为除却路上的时间，还得去皇后娘娘那边按时请安。
三年来，日日如此。
但今日她倒底是晚些了。
虽算不上迟，可她到时其他嫔妃都已在了，而她原本的位置站着刚出月子的丽妃。
见她抬眼望来，丽妃颇为高傲的抬起了下巴，像是在彰显自己的尊贵。
丽妃不大喜欢清妃，这算不得什么秘密。
虽不会被人放到台面上公然提及，可后宫就这么大的地，但凡有些脑子的，心里也都门清儿。
先前二人一个为妃，一个为嫔，到底是隔着身份，尚不便将矛盾摆至台前。
如今丽嫔摇身一变成了丽妃，那有些东西便也无处遁形。
况且，更准确的来说，这后宫之中就没几个能真心喜欢清妃的，只是很少有人敢放在明面上这么赤裸裸的点出来。
今个儿丽妃在前，便先做了那出头鸟，讽刺道：
“妹妹真不愧是咱们后宫顶顶金贵的人儿，架子摆的这般大呢。”
她入宫时间比谢时淮早了许多，今年堪堪而立，称谢时淮这声“妹妹”，倒也名副其实。
只是搭配此情此景，就不免有几分难以言喻的贬低意味了。
谢时淮恍如未闻，只朝着主位上的皇后娘娘乖巧行礼。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动作标准，挑不出丝毫的错处。
皇后略一抬手，示意谢时淮坐下。
“谢过皇后娘娘。”
随即，挑了最后那个空位坐了下去，低眉顺眼的听从安排。
这态度，倒是让憋着一口气，想来彰显自己已今非昔比的丽妃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有气也无处撒了。
当今圣上子嗣兴盛，算上丽妃所出的那位刚满月不久的小皇子外，膝下共有十三位皇子和公主。
这十三位之中又分为八位公主和五位皇子。
最小的皇子堪堪出了月子，最大的皇子，也是太子，为皇后所出。
现已及冠不久，也算得君心，若无意外的话，日后大统应是落于他手。
只是皇后出自那现已衰败的沈家，于母家助力一事上，怕是不及宸妃所出的三皇子。
而宸妃又因皇后娘娘体弱多病，不宜多操持后宫之事，手握了半副协理后宫之权，位同副后。
地位可想而知。
当然，真论起家世，若是谢时淮当真能“生下”那个流产的孩子，怕又是要胜过宸妃一筹了。
但这个情况没实现。
也不可能实现。
这点时旻瑜同谢家一道心知肚明。
谢时淮端起一旁惊蛰给她倒好的茶盏，轻抿了口微烫的茶水，余光瞟见宸妃的视线落于己身，便知道这今后又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果然，晨间的小叙盘绕了一圈，又不着痕迹的落回到了谢时淮身上。
宸妃最先笑着打趣道：
“早听闻清妃的妹妹出嫁是好大的排场，那架势，莫说是我们这些小小嫔妾，就是当年皇上迎娶皇后娘娘都比不过呢，不知这些传言可是真的？”
“宸妃姐姐说笑了，只是小妹三生有幸，得了梁小将军厚爱，又是皇帝赐婚，两家皆不敢怠慢。
不敢说相较于各位姐姐出嫁如何，但皇后娘娘出阁时，我尚有些印象，那才是一等一的隆重，沈将军以大半将军府作陪，相较而下，小妹的陪嫁不过尔尔，只是父母宠爱女儿的小小心意罢了。”
谢时淮四两拨千斤的回应到。
短短一席话，成功让席上数人变了脸色。
宸妃面色尚且自然，只是金凤花染的通红的指甲死死缠住了手中的那方白帕，红白相间，甚是夺目。
皇后端茶的手一顿，意味不明的望了她一眼，又悠悠回转了头，并未开口多说什么。
于是这晨间例会便也不了了之。
今个儿外头实在泛着冷，谢时淮也无意去外头找罪受，只闲闲的拿了方帕子和丝线，煨在暖炉旁继续绣花。
谢长安说她女工好，也并非虚言，不多时，那一枝梅花便有了个大致的形。
谢时淮扬手将打型用的丝线轻轻剪断，随即看着那梅花愣了神。
——“要你......亲手绣的香囊吧。”
少年眉眼微挑，笑得恣意，眼里净是对她的势在必得。
而她在那一刻，清楚的听见了自己多出的一声心跳。
刚刚随手绣出的梅花，大小恰好是可以落在香囊上的。
而她刚想出的配色，又恰是昨日那人眉眼带笑，从梅树后探出头的前一瞬——
洁白的雪花落于鲜红的梅花上，一点点被覆盖，随即积雪抖落，她的少年自落雪中走出，冲她开怀大笑。
沉默半晌，谢时淮沉默的将手中针线尽数收起。最后一次走到窗边，靠着窗棱，看窗外雨雪交杂，迎风寒静立。
如她手中那绣于绢布，却永不见天日的梅花一般，孤然傲立。
良久，谢时淮轻轻将窗户掩好，转身走向宫中寂寥的长廊。
***
平王府内。
时惊鸿慵懒的躺倒在宽大的躺椅上，一手中玩把着只细长的发簪，另一手捻起只小笼包慢悠悠的放入嘴中，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瞧着好不悠闲。
而他的身前，一位家仆打扮的青年单膝跪地汇报进度。
“主子，关于镇南侯.......”
羽飞低着头汇报了一堆，见自己主子迟迟没有回应，这才偷偷抬头瞅了眼时惊鸿。
而他家主子......在笑。
还是看着桌上剩下的一只小笼包笑。
说实话，这对羽飞而言，这跟青天白日撞鬼相比，可没什么分别。
虽然他主子是天生爱笑吧，但绝大多数时候，但凡他笑，那大多数时只意味着一件事——有人要倒霉了。
而他现在对着一只皮薄肉嫩的小笼包笑得如此.....荡漾。
倒霉的怕是厨师了。
羽飞默默为那厨子点了根蜡。
可能是他为其默哀的眼神太直白吧，他亲爱的主子终于察觉到了他的汇报已然停了很久，但此刻也许是心情甚好，转头看向他时，嘴角笑意非但没有收敛，甚至连催促继续的声音都要稍微柔和些，简直算得上温和。
“嗯，继续。”
羽飞一板一眼道：“报告主子，没有后续了。”
“啊，是吗？”时惊鸿略一深吟，随即相当不要脸的开口：“你重说一遍吧，我没听。”
羽飞：“......”
刚打算继续开口，又被时惊鸿直接打断道，“算了你也不必再说，我不想听。”
羽飞悻悻闭了口，静待今天分外难搞的主子的下一步指示。
然后下一秒就被主子劈了个外焦里嫩。
时惊鸿：“羽飞，你可曾有过心上人啊？”
羽飞莫名从中听出了几分......炫耀之意。
这这这，主子这是看上了哪家的千金小姐。
羽飞一时被惊的说不出话来，但主子的话他还是得照实回答的，“.....没有。”
“哦，”时惊鸿“哦”的颇为百转千回，听着似乎当真有些遗憾，但随即毫不留情的说，“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羽飞欲言又止。
时惊鸿不依不饶。
“原还想问问你对这京城里哪家脂粉铺子有些想法，现看来也是不必问了。”
说实话，羽飞觉得他家主子其实本来也没想着让他参谋，就是不知道为何要这么多此一举的征询他的意见。
而时惊鸿仍在喋喋不休：“你说这京城里哪家做衣装的铺子最好啊，锦衣阁鲜艳，妙衣居淡雅，云锦处做婚服最妙......”
羽飞瘫着一张脸，觉着自家主子怕是没救了。
好不容易听着时惊鸿叨叨完京城里头所有叫得上名字的成衣店，羽飞忙寻了个借口匆匆离去，可还未出这门，又被时惊鸿叫住。
“慢着。记得带两串糖葫芦回来，外头的糖衣要最厚的。”
羽飞忍气吞声：“是，主子。”
想他堂堂暗卫第一人......
“等下，”羽飞刚跨出房门的脚顿住，听时惊鸿的语气严肃，想着许是什么要事，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紧张，暗暗回头，迎着着时惊鸿认真的眼眸，“你可是会制些火药？”
“是。”
羽飞嘴上应下，心中就已顺势盘算起了这批火药的用处。
南疆局势尚且混乱，若是有足力火药加持......
可还没等他真的搞明白他家主子打算在哪付诸实践，就被时惊鸿所说的话僵住。
“那你制个烟火吧，我自有用处。”时惊鸿理所当然道。
羽飞：“？”
敢问这用处可是邀某位不知名的小姐一同去赏。
羽飞敢怒不敢言，只心不甘情不愿的暗示道，“万焰斋的烟火最为有名......”
“不够特别，我要的是独一无二。”时惊鸿略微一顿，继续笑说道，“尽快些，下月十五元宵节前，我要看到成品。”
说罢，便一抚衣角，施施然离去，空留羽飞一人望着他家主子的背影暗自沉默。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回宫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