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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结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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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山匪之事,臣连着两日已审查清楚了。”
硕大的寝殿内,烟雾缭绕,热气熏人。
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站于寝殿内门外,手中抱着折子,躬身垂首等候。
室内安静非常,只有时浅时重的呼吸声,和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回荡其中。
时间流逝,两人身上被烘出一层薄汗。
一个盯着地上不抬头,一个视线从左手边堆积如山的奏折上挪开,盯着左右两边人高的青铜鹤形的香炉,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当两人以为还要等上一时半会儿时,咸宁帝开口了。
他声音极低,带着让人难受的长喘气。
“可……可有,什么异样?”
大理寺卿:“回圣上,这群山匪日常打家劫舍,扰得周边家宅不宁。”
“臣还审讯出,他们暗地里干买卖人口的活,实在罪大恶极!”
其实还有一事,两人互看一眼,都想让对方说。
大理寺卿抢在前面汇报了,刑部尚书最终败下阵来,“不过,有两人熬不住牢房阴冷,被抓的那日就在牢里没了。”
说着,试图看一眼咸宁帝脸色,却忘了离得太远,瞧不清。
刑部尚书稳稳心神,说完后面的话,“其余,却未见有异。”
咸宁帝虚弱的喘息声,像是昭示着他即将到头的生命。
这位年老被病痛缠身的卧龙,早已没了年轻时的帝王之威。
他又歇了好长时间,就在两人以为他睡着了时,缓缓道:“按律处置吧。”
随后再没有追究的意思,放两人离去。
两人心中诧异,面上不显,躬身后退。
地上金丝修成的五行八卦阵,与铺好的崭新狐狸毛地毯撞进二人眼眸。
余光中,还有昼夜不停的紫鼎八卦炉炉脚。
咸宁帝病了一月之久,御医束手无策,病情也毫无起色。
底下皇子个个蠢蠢欲动,风雨欲来。
后宫中有皇子的,没皇子的,日日紧盯着咸宁帝的龙榻。
贤皇贵妃的儿子处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年纪,十五岁。
若要继承大统却又未成年,况且头上还有几个哥哥顶着。
可,十五岁,又早已不是不懂事的幼儿,没有人会忽视他的存在。
寒冬天,贤皇贵妃却倚在炕上,望着窗外的白雪,心不在焉问:“小枫可去圣上跟前了?”
蔡嬷嬷低声回道:“去了,七公主这些日子,日日都去呢。”
说完斟酌道:“八皇子又在算那档子东西,听小鸣子说功课落下不少。”
贤皇贵妃先是如往常般怒火骤起,转念不知想到了什么,叹息一声,摆手不想再听。
见贤皇贵妃一脸愁容,蔡嬷嬷没再往下说,伸手换了一个新的汤婆子递过去。
“李小姐虽不算明艳动人,却也大气端庄,娘娘不必如此忧心。”
贤皇贵妃扯动嘴角,笑得牵强。
“李家那姑娘如何,本宫并不在意。”
“只是李家,无权无势,实在不是喻之良配。”
蔡嬷嬷听贤皇贵妃这么说,眼睛四处张望,赶紧制止。
“娘娘,这话可不能说。”
圣上赐婚,哪有旁人置喙的道理?
贤皇贵妃心中烦闷,知道自己失言,秀美轻蹙道:“拿些酒来。”
蔡嬷嬷为难,又阻道:“娘娘,圣上卧病在床,您私下却吃酒,传出去不好。”
一连两次被说,贤皇贵妃黑着脸,啪地把窗户一关,准备去床上歇息。
此时,门外一个小丫鬟却来报,“娘娘,大公子求见。”
贤皇贵妃哪有心情,不耐烦道:“不见不见。”
蔡嬷嬷问:“是哪个大公子?”
“崔大公子。”
蔡嬷嬷神情一拧,不过这次她没再说什么,贤皇贵妃已起身改口了。
“唤他进来吧,备些大公子平日爱吃的,一并端过来。”
“是。”
虽是自家侄子,但毕竟是男子,因此二人在寝殿外的大厅见面。
贤皇贵妃坐在主位,崔景行隔着一个座,坐在了贤皇贵妃右手下方的位置。
进来时,崔景行除了一开始与往常一般礼数周全、笑容满面如沐春风外,便没了别的动静。
二人喝着热茶,一盏接一盏,半晌无人开口。
贤皇贵妃想起前几日堂姐劝她的话,“柳香,喻之那孩子,不喜欢别人插手他的事。”
再想到李府……
最后还是贤皇贵妃沉不住气,瞧了又瞧崔景行脸色,确认在脸上看不出端倪后,出声。
问:“喻之今日前来是为何事?”
她刻意用了他的表字,想拉近些距离。
崔景行放下茶盏,抬眸看她,那双冷琥珀色的狐狸眼里漾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语中含笑,道:“自然是圣上让我过来一趟,探望皇贵妃。”
平日里崔景行都称呼自己为堂姑,今日却突然如此生疏,贤皇贵妃心中更不安了。
她与蔡嬷嬷对视一眼,不知怎的脾气也上来了,不太高兴轻哼一声作罢。
事情办妥了,他倒上门兴师问罪了,真是一点亏不吃。
两人就这么干瞪着不说话,气氛冷得诡异。
约莫一刻钟左右,崔景行放下茶盏,意欲离开。
踏至门口时,崔景行看着绽放的松红梅,毫无预料地伸出手。
“堂姑这棵松红,倒是照料得极好。”
他忽然换了称呼,令贤皇贵妃摸不着头脑。
说着,崔景行指尖轻捻红梅,似乎稍一用力,花瓣便会在他掌心碎成殷红血渍。
崔景行垂眸低笑,声音轻得好似窗外的薄雪。
“这松红梅还是十年前,侄儿亲手从崔家老宅移来的。”
崔景行随意收回手,低低继续:“如今长得这样好,堂姑有心了。”
十年前……
那年崔景行八岁,那一年,崔家重新回到了崔景行手中,给崔家所有人送上了一株松红梅。
许久不曾见崔景行这副模样,瞧他每日见谁都温文尔雅、端方自若,还以为他已与往日截然不同。
倒是忘了这小崽子手上的人命比自己都多。
贤皇贵妃有些后怕地眨了眨眼,一口气憋在喉咙处,上不去下不来。
是气的,也是怕的。
背对着贤皇贵妃的崔景行,忽地低笑一声,尾音微微上扬:
“侄儿还要去探望李家小姐,听闻李小姐院中有一株垂枝梅。”
“不知是堂姑这里的开得好,还是李小姐家中的梅花开得更好?”
崔景行回眸,轻飘飘看向屋内,“蔡嬷嬷,你说呢?”
蔡嬷嬷脸色骤变,浑身战战,不敢抬头。
崔景行却好似真的只是好奇谁家的花养得更好,话尽,便转头推门而去。
殿外风雪愈急,崔景行在雨雪中独自前行,大氅翻卷如垂天之云。
落雪遮身,隐去离人足迹。
茶会结束,五荷犹如掉了一层皮,整个人急需躺下恢复生命值。
她也是没想到,刚过来四天,行程直接拉满,真真是要人命了!
她也该放个周末了吧?
李家众人还沉浸在茶会的余波中,几人守着门口等家里的男人回来。
而五荷回自己院子躺了一个时辰,然后!又被叫了起来,说是来客人了。
五荷扶额,心情不爽,语气不善,火大。
“不是刚送走吗?怎么又来?”
珍珠玲珑面面相觑,自家小姐平日里甚少发火,可一旦发火也很难收拾。
两人不想触霉头,底下小动作不断。
你推推我,我挤挤眼,总之,都不开口回答。
房间就这么大,两人一举一动落在五荷眼中犹如明镜,她无语。
算了,五荷叹气从床上坐起。
“所以是谁来了?”
珍珠一扫愁容,扯一个灿烂的大笑脸,夸张的嘴角透出一股傻劲。
“小姐,是未来姑爷。”
未来姑爷?五荷愣神。
系统怕她不清楚是谁,还贴心附上照片,道:“崔景行。”
被系统这么一闹,那种朦胧的不真实感瞬间没了。
她翻个白眼,没好气道:“闭嘴吧你!”
随后不高不兴坐在镜子前,任由两人又又又梳妆打扮。
这一天时间里,她光是梳妆便梳了三次,她已然累了。
半个时辰后,五荷到了前厅,李父李母,还有两个哥哥皆在。
五荷:“这一家子都这么闲的吗?”
当然不是闲的,李父和李澈章、李澈白,三人刚下值。
只顾得换了身衣裳,接着被告知崔景行登门,匆匆忙出来见客。
这个时间,按说不会有客人上门,即便有人来,也会提前告知。
李家虽不晓缘由,却也不曾怠慢崔景行。
屋内炭火烧得正暖,铜火盆上茶水滚沸。
窗外的北风被厚棉帘挡在外头,众人围坐着,说笑谈天,气氛好不和谐。
五荷来得匆忙,她自己也不喜繁琐,没像晌午那般折腾,穿得十分简单。
加上一举一动又沉静平稳,倒不像是十几岁的小姑娘。
这是第二次五荷与崔景行见面。
今日崔景行着素白的广袖长衫,腰间束着一条月牙白的锦带。
衣袂间暗绣的银丝水纹,在炭火映照下若隐若现。
像他的人一样,分明就在眼前,却总平白让人觉得如梦似幻,捉不住半分实相。
他端坐在圈椅中,修长的手指轻搭在青瓷茶盏上,整个人如一块温润的羊脂玉。
与先前五荷见到的,那个浑身杀气的将军判若两人。
五荷老老实实坐下,乖巧地听他们聊些什么,位置恰巧在崔景行对面。
崔景行长相出众,五荷其实有点颜控的,但是自家便宜老爹一开口,她欣赏美男的心思瞬间没了。
“小女来了,崔公子有什么话就问吧。”
嗯?问什么?五荷如临大敌!
她的咆哮别人听不见,崔景行含笑的狐狸眼弯弯,眼神似安慰似鼓励。
“李小姐不必紧张,就是想问问,李小姐可还记得昏迷之前的事?”
“系统!系统!赶紧出来!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
系统:“母鸡啊!”
……
五荷牵强一笑,脑子疯狂转动。
“我也记不清了,连什么时候晕过去的,都不记得了。”
五荷抱着茶杯低头喝茶,试图躲避接下来的问题,崔景行却没有再追问。
他颇为善解人意道:“连着几日事情如此繁杂,李小姐又受了惊吓,不记得了实属正常。”
“待日后李小姐想起来了,再告知崔某亦可。”
五荷有些意外,她还以为崔景行专门跑一趟,就是为了查案。
这又是什么意思?
五荷心大,一般昨天的事第二日便转头忘了。
可经他这么一提醒,五荷心一下子沉重起来,不管怎么说,原主确实因为之前的事没了。
先前李家众人等崔景行一上门,便追着问了不少关于山匪的事。
得到的消息却与五荷不甚相关,这才想着五荷或许知道点他们不清楚的东西。
众人寄希望于五荷,却半天不见五荷回音。
李父恨铁不成钢,又不能怪罪小女儿,一口气憋得不上不下,最后长叹一声。
问:“崔公子可有什么消息?不瞒崔公子,我们家对小女被绑架一事一无所知。”
崔景行从善如流,他说起山匪。
“大理寺和刑部连夜审查那群山匪,今日午时已将结果呈报给圣上了。”
“下午便定了斩首的日子,估计没查出什么特别的。”
“不过听闻那群山匪穷凶极恶,他们私下里绑了城里的年轻男女,卖给远地各处赚钱。”
见众人面色沉重,崔景行继续:“刑部秋尚书与大理寺卿无党无派,想必结果真实。”
闻言,众人心绪波动,心中皆有所思,五荷亦沉默不语。
崔景行说的虽不无道理,但,哪里的山匪能如此胆大,敢在长公主府上绑人?
其中,另有隐情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