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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公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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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归自认为是个平平淡淡的小作者,23岁,每天的爱好就是窝在电脑前写写文,靠版权和出的几本书养活自己——以及两个娃娃。
算的上小富,毕竟自己也不怎么出家门,花销不大。朋友不多,此刻坐在他家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祁云知,算最熟的一个。
宋归正卡文卡得心烦意乱,满脸不善地看向那位穿着花衬衫、戴着墨镜,活像来度假的二大爷:“你不去你的录音棚,跑我这儿蹭什么风水?我家白炽灯已经亮到需要戴墨镜了?”
祁云知一把摘了墨镜,打了个响指:“宋大作家,注意态度哈——我可是你书改影视主题曲的作词作曲加演唱,得罪我,小心我在结尾给你混段鸭子叫。”
随后,他一脸稀奇:
““而且!你这日夜颠倒的祖师爷,今天居然中午前就起了?神奇啊。”
宋归走到吧台给自己泡了杯柠檬水,完全无视祁云知满脸“我也想要”的表情,解释道:“下午有娃展,我的裁缝最近没空,我去看看有没有适合另一个娃娃的衣服。”
祁云知砸砸嘴:“也是,能催动你这尊大佛出家门,也就只有你的宝贝娃娃了。”
他扭身看了看最远的房间,那件屋子是专门放置娃衣的,又撇了眼摆在客厅几乎等人高的男娃,好奇道:“你明明一屋子娃衣,平时也常在客厅给他换装,怎么不干脆直接抱着娃....”
“打住。”宋归打断他,“我有保姆定期收拾。再说,这么大个娃娃,抱来抱去是想压死我?”
“真帅啊,搞得我都有点想买一个了。”祁云知起身凑近,仔细端详那张俊美的脸,感慨道:“现实里要有这种男人,得迷倒多少人。你写小说的时候,会把苏珩代入进去吗?”
苏珩是宋归给这个娃娃起的名字。至于为什么姓苏?
——因为好听。宋归当初就这么轻飘飘解释了一句。
“不会。”宋归也走过来,伸手替苏珩整理本就挺括的衣领。今天他给娃娃搭了身英伦风:千鸟格长大衣,白衬衫叠穿深棕马甲与领带,浅米色西裤,棕色皮鞋。若不细看,几乎像个静静伫立的真人。
“他是独一无二的。身体数据、脸模、妆容、眼珠、发丝……全由我亲手设计。一个完全契合我的人。”宋归指尖轻轻拂过娃娃的袖口,声音低了些,“关于他的故事,我写不出,也不会拿去用。世上也只能有他一个。”
祁云知看着宋归垂眸的侧脸,眼神微沉。自从宋归父母早逝,被爷爷奶奶带大,而这两年老人家也相继离开后,宋归似乎越来越沉进自己的世界里。祁云知不是不担心,甚至私下问过宋归的心理医生,对方却说并无大碍,只是种情感寄托。
他甩开思绪,指了指旁边那个矮矮的,眉眼可爱的75男娃:“那这个呢?你之前让我给他取名,我想好了,我打算叫他祁眠,随我,帅气俊美,风流倜傥。”
“名字不错,他是厂家送的,就一起养了。细节当然也全是我改的。”宋归抬眼,忽然眯眼笑了笑,“怎么,觉得这款更适合你?”
祁云知顿时捂着胸口连退几步,满脸惊恐:“我笔直!只爱大波浪御姐!你别老想着把我掰弯,我俩没可能我告诉你!”
宋归冲他扮个鬼脸:“少自恋,我也看不上你。”
“彼此彼此!”
祁云知哼了一声:“你买那么大个房子,合着是金屋藏娃。”
手机正好响起。他接起来:“姐,马上到!就出来透口气……好好,真在路上了。”
挂掉电话,他走到门口,转身刚要叮嘱宋归记得吃饭,余光却猛地瞥见什么,整个人僵在原地。
宋归:“又怎么了?去年冬天死活不穿秋裤,现在夏天腿瘸了?”
祁云知张着嘴,手指发颤地指向客厅中央的苏珩:“他、他刚才……动了!”
宋归皱起眉,回头看了看安静如初的娃娃:“哈?你看错了吧。”
“可、可我明明看见他手指动了两下……”祁云知揉揉眼睛,娃娃依旧姿态优雅地立在原地,仿佛从未有过丝毫偏移。
“为了不上班,演技见长啊。”宋归挑眉,“到时候在你经纪人面前,我可不会帮你作伪证。”
“去你的,我热爱工作!”祁云知一边换鞋,一边不忘念叨,“你记得好好吃饭,别总跟头老牛似的啃冰箱里那几片生菜叶子。”
“好好好,你路上小心。”
送走祁云知,关上门,屋子里霎时静了下来。
宋归慢慢踱回苏珩面前,注视这张由自己一笔一画勾勒、一寸一寸调整的脸。他没有定制真人等高的体型,太重,也不便摆弄。可此刻站在娃娃面前,却依然有种被温柔注视的错觉。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娃娃冰凉的脖颈,然后凑近,在那张没有温度的唇边,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会动吗?”
低语散在安静的空气里。
他笑了笑,眼底浮起一丝笑意。
“变成真的也好。”
“家里……就更热闹了。”
下午,宋归开车去了市中心的娃展,眼花缭乱地给祁眠(那个稍矮的娃娃)挑了好几套衣服。回到家交给保姆整理后,他坐回电脑前想继续写稿,却半晌憋不出一个字,索性起身,拉上专用的小推车,带着苏珩去了附近的公园。
周末下午,阳光温煦,草坪泛着柔和的暖金色。宋归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将推车停在一处开阔的绿地上,背后是蓊郁的树林,光线透过叶隙落下斑驳光影。
他小心地将苏珩抱出来,安置在树旁。娃娃身形修长,略微侧坐,一条腿自然曲起,大衣垂落草间,衬得那张脸越发清俊出尘,浅灰色的眼瞳在光下仿佛凝着微雾,薄唇抿着似有若无的弧度。
宋归退后几步,举起相机,透过镜头凝视着他亲手创造的存在。
镜头里的苏珩在光与影的勾勒下好像有了呼吸。风掠过他额前的发丝,身后林叶沙沙作响,故事感十足的氛围弥漫。宋归接连按着快门,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哟,拍得挺投入啊。”带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祁云知不知何时到了,戴着顶鸭舌帽,手里还提着两杯咖啡。他凑过来看了眼相机屏幕,吹了声口哨:“绝了……你这娃娃真是每次看都惊艳。参数调一下,光线再柔和点,我帮你打反光板?”
苏珩静坐的画面太过美好,逐渐吸引了附近散步者的目光,有人驻足远处观望,窃窃私语。
就在宋归半跪在地,专注于对焦时,一声尖厉的童音骤然炸开:“怪物!”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不知从哪儿冲了过来,满脸恶作剧的兴奋,直直冲向苏珩,猛地一把推在娃娃肩头!
苏珩重心一歪,毫无反抗地向后倒去,“咚”地一声摔在草地上。
那一瞬间,宋归脑子一片空白。
他箭步上前,一脚狠狠踹在小男孩的侧腰!孩子尖叫着扑倒在地,宋归随即揪住他的后脖领,将人提起来,照着那张脸就是两记响亮的耳光,然后毫不留情地把他整张脸朝下,往泥地里摁去!
“宋归!你疯了!放手!!”祁云知吓得魂飞魄散,咖啡杯掉在地上,冲过来拼命拽他的胳膊。男孩的家长,一位中年女人尖叫着扑过来,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他推我的娃娃。”宋归的声音冷得结冰,手下狠狠掐住男孩的脖子,力道丝毫不松。
“你先松手!要出人命了!”祁云知用尽全力掰他的手,家长也在哭喊拉扯。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已经掏出手机报警。
……
派出所里,灯光惨白。调解、笔录、道歉,最后签下谅解书。走出派出所时,天已擦黑。
祁云知一路沉默地开车,副驾上的宋归抱着用薄毯仔细裹好的苏珩,脸转向窗外,只留给好友一个冰冷的侧影。
回到家,宋归径直走向客厅中央,将苏珩小心地摆回原处。他跪下身,一点点拂去娃娃大衣上沾到的草屑和尘土,整理衣服,摆正姿势。然后,他就那么跪坐在那里,仰着头,呆呆地望着苏珩空洞美丽的眼睛,一动不动。
祁云知关上门,靠在玄关处,眉头紧锁。他看着宋归与世界隔绝的背影,看着那尊在昏暗光线中依然完美得不似凡物的娃娃,一股寒意爬上脊背。
“宋归。”他开口,小心翼翼的说道,“你今天……太过了。”
宋归没有回头,只是伸出手,极轻地碰了碰人偶的手指。
“他碰了苏珩。”他喃喃道,语气平静,却让祁云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客厅里一片死寂。只有苏珩,依旧用那双雾灰色的眼眸,温柔地俯视着一切。
祁云知走到宋归身边,一把将人从地上拽起来:“地上这么凉,你跪上瘾了?那小孩手欠是该教训,你抽他两巴掌骂几句都行,可你刚才那架势……”他伸手弹了宋归一个脑瓜崩,“是真想往死里弄。你想想,要是真出了事,你进去了,这娃娃,还有苏珩,谁来照看?嗯?”
宋归乖乖道歉:“嗯,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这迅速的道歉,反而让祁云知心头的担忧更深。他打量着宋归,叹了口气,:“你呀……有时候我真不明白,平时看着呆愣愣的,怎么写起那些勾心斗角、爱恨痴缠的故事,却比谁都狠都真?小说写一本爆一本,这是天赋吗?”
宋归瞬间从刚才那种冰冷的状态里抽离出来,他摇头晃脑,语气也变得轻快,神秘的说道:“秘诀啊?想象呗。对我来说,就像……推开一扇门。”他抬起手,在空中虚虚一划,“一个场景在我脑子里成了型,我就能穿进去。每个人怎么走路,怎么说话,是哭是笑,情节怎么滚过去……一幕幕,自己就在眼前演开了。怎么样,祁大歌手,想学吗?独家传授,报名费不要九九八,不要九十八,只要九块八!”
祁云知知道这是宋归惯用的转移方式。他配合地翻了个白眼,用力揉乱宋归本来就有些翘的头发:“少来这套!还九块八,我看你是欠收拾。赶紧的,别贫了,看看这都几点了?收拾收拾,滚去睡觉!明天眼睛要是肿了,可别怪我给你拍丑照发微博,让你的读者看看传说中的宋归长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