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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变成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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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
“大早上让不让人睡觉啊啊啊啊！”
宋归闭着眼，一拳砸在床头柜上，摸到手机，没好气地拖长音调：“干——什——么—？”
电话那头是他编辑中气十足的吼声：“别告诉我你还没起！今天是交稿死线，最后期限！不可能再拖了，天黑之前我必须看到初稿躺在邮箱里，听见没有？！”
宋归把手机拿远了些，含糊地“嗯嗯”了两声，不等对方继续咆哮，直接掐断了通话。世界重归安静，他却没了睡意，顶着鸡窝般乱翘的头发，眼神放空地坐在床中央。
剧情？初稿？脑子里空空如也。
好烦，不想写……
他像条虫似的在床上蛄蛹了半天，最后还是认命地爬了起来，拖着脚步挪到书房。
电脑屏幕亮起，文档里寥寥几行字可怜巴巴地挂着。
宋归双手插进头发里，满脸愁苦。写不出来怎么办？
这就像是逼一个饿了一周的人立刻拉屎，结果只能是屁都放不出来一个。
“算了，硬憋也没用。”他自我安慰着，瞬间放弃挣扎，脚步轻快地溜达到客厅。
他小心地将苏珩从展示座上抱下来，安置在沙发上靠着。接着去厨房烤了两片焦黄的面包，涂上厚厚的花生酱，自己挤到苏珩旁边坐下，打开了电视。
早间新闻的播报声流淌出来，不一会儿，竟插播起他小说改编剧的最新预告片。精致华丽的画面配着祁云知演唱的激昂配乐，男女主的脸庞占满屏幕。
“这书怎么就能火成这样？”宋归啃着面包，疑惑地嘀咕。这本小说当初只是他无聊写了个大纲，没几个月写完的，没料到反响远超之前几本精心打磨的作品。“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吃完简单的早餐，他又将苏珩抱回书房，放在书桌旁的专属椅子上，对着电脑埋头苦干起来。
终于在下午编辑的夺命连环call再次响起前，宋归敲下了最后一个句点。
“呼——搞定！”他用力伸了个懒腰，把稿件发送出去，很快得到了编辑一个小小的夸奖，以及紧接着的通知：需要他亲自去编辑部一趟，确定新书出版的装帧设计。
“真是累得人两头转，一刻不消停。”宋归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拍了拍旁边苏珩的头顶。动作做到一半，他忽地顿住——苏珩此刻的姿态，似乎与他离开书房时有些微不同？一条腿翘了起来，手臂的弧度也更自然。
是记错了吗？大概是自己写稿晕头了吧。编辑催得急，他没时间细想，只匆匆对娃娃嘱咐道：“苏珩，你乖乖在书房待着哦，我实在没力气再抱你回客厅了，等我回来再说。”
大门轻轻关上，公寓彻底安静下来。
午后的阳光透过书房的百叶窗，一格一格缓慢移动，最终将坐在椅子上的苏珩完全笼罩。金色的光晕覆在他身上，变化悄然发生。
娃娃关节处拼合的痕迹，在阳光中悄然融合。冷硬的材质，逐渐细腻。整个人偶的身形，似乎……在舒展、增大。
.......
苏珩睁开了眼睛。
茫然的瞳孔转动着，眼中映着满墙的书架和凌乱的书桌。
苏珩极其缓慢地转动脖颈，打量着这个他熟悉却又陌生的世界。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气音般的声响。
主人……在哪里？
他试图站起来，却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咚”的一声闷响，连人带椅子侧翻在地毯上。高大的身躯笨拙地挣扎，试图找到发力点，却只是在地上略显滑稽地翻滚了几下。
但他很快便适应了，苏珩喘息着，用手臂撑起身体，抓住书桌边缘，一点一点，扶着墙壁、家具，像初学步的孩童，跌跌撞撞地挪出了书房。
宽敞明亮的客厅映入眼帘，与他平日里被固定凝视的视角截然不同。
苏珩低头看了看自己。原本合身的精致马甲和大衣，此刻已被撑得紧绷，他需要衣服。
他僵硬地走向宋归的卧室，打开衣柜。里面大多是宽松的T恤，他挑了一件最大的，却依旧束手束脚。最终，他只在浴室找到一件宋归备用的宽大浴袍，勉强能裹住身体。
仅仅是这番动作，就已耗尽了这具新生躯体的大部分力气。深沉的疲惫感袭来。苏珩拖着脚步回到客厅，陷进那张宋归常坐的沙发里。
浴袍松松散散，露出大片壮实的胸膛和修长的小腿。午后暖阳覆盖在他身上，浅灰色的眼瞳渐渐失焦。他微微侧头，脸颊蹭了蹭沙发柔软的织物，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宋归的气息。
.....
宋归终于从编辑部脱身，抱着一叠设计样稿，踏着夕阳的余晖回到家门口。
连续几个小时的纠结讨论，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只想立刻瘫倒在沙发上。
他推开家门，习惯性地低头换鞋，目光扫过客厅，然后惊的浑身一颤。
客厅中央的沙发上，赫然躺着一个人！
那人身形高大修长，裹着一件眼熟的浴袍，袍子有些凌乱。
宋归的呼吸瞬间屏住。这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人。
而且！那件浴袍……是他自己的！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冷汗倏地冒了出来。入室盗窃？还是什么更诡异的状况？
他第一个念头是冲进去质问，但理智死死拉住了他。对方是成年男性，体格看起来甚至比自己还要高大一些，硬碰硬绝非明智之举。
他将刚踏进玄关的脚缩了回来，缓缓带上了门，然后迅速掏出手机，手指颤颤巍巍地拨通了祁云知的电话。
“喂？我刚到家，累死了，有话快——”
“我家进人了。”宋归压低声音，语速又快又急，“就在客厅沙发上躺着，穿着我的浴袍！我不知道是谁，也没惊动他。你……你快过来一趟，我一个人有点慌。”
电话那头传来椅子被猛地推开的声音。
“地址发我，锁好门别进去！我马上到！”
不到二十分钟，祁云知的车就疾驰而至，他看到安然无恙站在楼道里的宋归，才松了口气。
“什么情况？还在里面？”祁云知压低声音问。
宋归点点头，脸色发白：“一直没动静，好像在睡觉。”
祁云知眉头紧锁，眼神在楼道里扫了一圈，瞥见门边鞋柜上放着宋归拆快递用的美工刀。他一把抓过，拔出锋利的刀片，对宋归比了个“跟在我后面”的手势。
宋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重新轻轻拧开家门。两人像做贼一样，踮着脚挪进玄关。
沙发上的人依旧沉睡着，祁云知握紧小刀，小心翼翼地靠近。
下一秒，他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骤然放大。
“哐当”一声，小刀从他手中滑落，掉在柔软的地毯上。
“苏……苏珩？！！”他吓得尖叫，惊呼出口。
他猛地回头，抓住宋归的肩膀，手指都在发抖，语无伦次地指着沙发上的人：“他……他的脸！宋归你看见了吗？！他……他怎么长得和你那个人偶……和苏珩一模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归早在祁云知失态时，目光就已经死死锁在了那张脸上。
那张脸，每一个细节，每一处转折，都是他亲手在数位板上绘制，反复修改，烙印在脑海最深处的模样。
不是像。
是一模一样。
他的苏珩。
宋归没有回答祁云知崩溃的追问，只是一步一步地朝着沙发走去。
祁云知还僵在原地，眼睛里充满惊骇。
就在宋归停在沙发前，微微俯身，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人发梢的瞬间——
沙发上的人，那双浅灰色的眼睛，缓缓睁开了。
眼神是空洞的、失焦的，如同蒙着冬日清晨的薄雾，与坐在书房椅子上时一般无二。
但很快，瞳孔深处似乎有极微弱的光凝聚，一格一格地对上了近在咫尺的宋归的脸。
苏珩尝试着动了动，身体发出关节摩擦般的轻响。他皱着眉用手肘撑起上半身。浴袍随着动作滑落得更开，露出大片白皙紧实的胸膛和流畅的肩线。
“主……人……？”
一个声音从他喉咙里逸出。吐字含糊不清，但那确确实实是人类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与宋归在无数次幻想中为他预设的声线重叠了。
宋归猛地后退半步，嘴唇翕动，却没能立刻回应。
祁云知终于从石化状态中惊醒，他一个箭步冲上来，挡在宋归身前，尽管他自己也脸色煞白，声音发颤：“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这张脸……”他语无伦次，目光在苏珩脸上和远处书房洞开的门之间惊疑不定地来回扫视。
苏珩被祁云知吓到了。他有些困惑地偏了偏头，视线掠过祁云知，再次固执地落回到宋归身上。
他试图坐得更直，但这个简单的动作对这具新生的躯体来说依然艰难。他抬起一只手，朝着宋归的方向，微微张开五指，动作僵硬，指尖微微颤抖。
“宋……归……”他再一次尝试，这次吐字稍微清晰了一些。
祁云知倒吸一口凉气，吓得牙齿都在打颤。
宋归绕过好友挡在前面的身体，重新靠近沙发。这一次，他没有犹豫，伸出手，轻轻触碰了苏珩伸向他的的指尖。
宋归抬起头，望向那双与自己无数次对视的眼眸，那里面此刻清晰地映出了他自己震惊的脸。
“苏珩……？”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难以置信，“是你吗？”
沙发上的“人”没有回答，只是用指尖勾住了宋归的手指。
“宋归！”祁云知再次拽住宋归的胳膊，想将他拉离这个诡异的存在，“这不对劲！非常不对劲！我们得……得先弄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完全无法理解现在的情况。
宋归却仿佛被那根勾住的手指钉在了原地。他低头看着两人相连的指尖，又缓缓抬眼，望进苏珩那双眼睛。
专注。一种只落在他一人身上的专注。
“云知，”宋归开口，声音发干，“你看他的眼睛。”
祁云知闻言，下意识地看向苏珩的眼睛，随即一怔。那确实不是机器或玩偶能够模拟的眼神，不呆板，也没有刻意表演的感觉。
苏珩似乎并不理解祁云知的紧张和宋归复杂的凝视。他的注意力很快被自己“活着”这件事本身带来的新奇感受所分散。他动了动被宋归触碰的那只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屈伸。关节活动时发出滞涩的声响，他眉头又蹙了起来，像是在认真研究某个难题。
然后，他尝试着将目光从手上移开，环顾四周。视线跨过惊疑不定的祁云知，掠过客厅里熟悉的摆设——那盆绿植，那面挂着他（娃娃形态）大幅艺术照的墙，那台宋归常用来追剧的大屏幕电视。
最后，他的目光回到了宋归脸上。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放弃了说话，转而用那只自由的手，有些吃力地比划了一下自己身上松垮的浴袍，又指了指宋归身上穿着的日常衣服，然后偏着头，露出询问的表情。
祁云知紧绷的神经因为这过于人性化的细节而产生了些许缓和，荒谬感再次汹涌而上，“他……他是在嫌弃你的浴袍，还是想问你要衣服穿？”祁云知不可置信的喃喃道。
宋归却低低地笑了一声，他反手握住了苏珩勾着他手指的手，这一次是主动的。
“是，这衣服不合适，太大了，也不正式。”宋归轻声说，“你的衣服……在那边。”他指了指最远的房间，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你现在可能也穿不下了。”
苏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眼神在书房门口停留片刻，又转回来看着宋归，似乎在消化这句话的信息。然后，他点了点头。
祁云知看着这两人之间的交流，感觉自己像个闯入某个秘密仪式的局外人。他抹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开始艰难地运转：“等等……宋归，这……这难道就是你之前说的……想象？穿越进去？你……你把你的娃娃给想象活了？！”
这个结论说出来连他自己都想扇自己两巴掌。可眼前的一切，这张和苏珩娃娃分毫不差的脸，这绝非智障的神态，还有宋归那过于镇定的的态度……除了这个离奇到家的解释，似乎别无可能。
宋归没有回答祁云知，他的目光依旧与苏珩缠绕。
他看到苏珩因为点头这个动作，浴袍领口又滑开了一些，锁骨下方一小片皮肤暴露在光线里。
那里有一个他亲手点上的、极淡的痣，作为独特的标记。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个位置。
温热的皮肤下似乎有血液在缓慢流淌。
苏珩因为他的触碰微微一颤，浅灰色的眼睛疑惑地眨了眨，却没有躲闪。
宋归收回手，转过头，看向满脸世界观都在崩塌重组的好友，笑了笑。
“云知，”他说，“帮我个忙。”
“什么？”祁云知心里拉响了十级警报。
“去楼下商场，”宋归拿起手机转账过去，“帮他买几件合身的衣服。从里到外。尺码……”他再次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苏珩在沙发上的身形，报出了一串数字，“大概……就这么大。”
祁云知：“…………”
他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先去买点速效救心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