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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博尔赫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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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手机上显示凌晨三点,生莺把她的围巾铺在地上,冷气依旧透过来。
“你一个人半夜来堆雪人?”我实在好奇,冒昧开口。
生莺说她睡不着,她已经失眠很久了。
晚上听到树枝折断的声音,知道是纷纷扰扰的雪。
爬起来,自顾自地堆起雪人。
四周空空如也,没有人不在被窝里做梦睡觉。
可偏偏最嗜睡的我,在雪夜里闯进她的雪地,留下杂乱无章的脚印。
还夺走了雪人的围巾。
记得好久以后,生莺突然问我,“神会允许我们相爱吗?”
我先是一愣,对“神”这个字格外敏感。
我那时以为生莺是看了什么书突发奇想。
我知道生莺喜欢读书,常常去旧书店或者图书馆。
我当时问:“手机上不是什么书都有吗?”
生莺耐心和我解释:“不一样的,手触碰到纸张,好像触摸到这本书的门,翻页的时候就像打开门进入书里的世界了。”
听完我觉得特别有趣,此后就常买书,洋洋自得地和生莺炫耀。
生莺也特别配合:“蒋生莺同学实名表扬韩泠同学的书架。”
听完我笑得特别开心,生莺也是。
我的书架不按品类分,小说和散文,教辅和资料全部都混杂在一起。
因为我分的是颜色,很有讲究地按“红橙黄绿青靛紫”分开。
最上面放蓝色的书。
因为生莺喜欢蓝色。
书是又多又杂,这本没读完可能就又翻开另一本,于是生莺常借买书签的名义和我逛各式各样的饰品店。
饰品店里面摆着各类小说或者漫画的衍生周边,生莺常常想,为什么她喜欢的书没有“吧唧”。
我说还不够流行。
生莺咂舌,并不喜欢“流行”二字。
又问我能不能写一本,写一本可以摆在货架上卖周边的书。
我说我愚笨,写的东西太平淡。
“平淡有什么不好?”生莺想反驳我。
我握住她的手,说:“日子太平淡了,人们要获取快乐的多巴胺就要看点跌宕起伏的故事,最好扣人心弦,情感浓墨重彩。”
生莺反握住我的手:“你给我写的情诗情感挺浓墨重彩的。”
我捂住她的嘴,知道她在逗我。
她却不知我为她写情诗时,时常是抓耳挠腮般苦恼。
想着我浓墨重彩的感情,怎么就是词不达意,写不出来一首好诗。
生莺收到诗时,看我局促,忍不住为了让我放松去调侃我要成为一名浪漫主义诗人了。
可惜我酒精过敏,否则我一定要大醉一场,看看能不能斗酒诗百篇。
我望着生莺的眼睛,在黑夜里发着萤火虫般的光亮,她穿着毛呢半身裙,棕色格子,里面却是一条肥胖的枣红色睡裤。
上身套着天蓝色的羽绒服。
漆黑的夜里,我很难不注意到身着这么一身的她。
于是这个学着数理化生的优等生,问我“神”的问题时。
我第一反应竟然是《牛虻》:
“那个万寿无疆的耶酥究竟帮了你多少忙,为你吃了多少苦,竟使你爱他胜过爱我呢?”
我下意识认为生莺说的神是上帝,可是我和生莺都是无神论者,如果是问起信仰,又想起博尔赫斯的那句:“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可惜博尔赫斯也不是浪漫主义诗人,这位现代主义诗人,问“我用什么把你留住?”
我不在意博尔赫斯想要留住的是哪位充满魅力的女性,我更为此感到共鸣的是我与他一样,爱上的都是美好的女性。
他是喜欢诺拉·朗厄还是萨拉·迪尔我不清楚,我清楚的是我爱生莺。
他献出街道,落日,月亮,以及他的悲哀。
我献出海浪,春天,冬雪,以及我的期盼。
还有一场落在我心底为她而困顿的雨,淋漓了我一整夜又一整夜。
于是雨季啊雨季。
下了个不停。
好在博尔赫斯用困顿、危险、失败来打动爱人。
而我只是在雨中念出雪人的诗,写的当然没有博尔赫斯好,不过生莺原谅我是个打油诗人。
真好啊,爱上生莺,恰巧她是美好的女性。
怎么什么都好巧。
思绪追回,我回答生莺的问题:“神如果不允许我们相爱,那他为何容许我们相遇?”
他连允许世人爱上灵魂,因此爱上灵魂附着的人而不是性向都不可以的话,那他神的怜悯去哪了?
被世俗规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