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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师尊别杀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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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细密的针，穿透皮肉，扎进骨髓。
谢清寒猛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不是预料中翻滚的浓稠汤汁和那些贪婪扭曲的面孔，而是熟悉的、绣着银色云纹的白色床幔。身下传来千年寒玉特有的、能够镇定神魂的凉意，一丝丝渗透进肌肤。
他怔住，瞳孔有瞬间的涣散。
耳边仿佛还回荡着沸水咕嘟的声响，鼻腔里似乎还残留着自己皮肉被煮熟后那种诡异而熟悉的香气——那是他前世最后时刻，烙印在灵魂里的味道。
他缓慢地、极其僵硬地抬起自己的右手，举到眼前。
五指修长，骨节匀称，手腕转动间，灵力在完好的经脉中畅通无阻地奔流，带来强大而真实的力量感。
没有伤痕，没有断裂，没有被煮烂后皮肉分离的惨状。
他又猛地低头，扯开自己雪白中衣的衣襟。
左侧心口下方，一块约莫三指宽的肌肤之下，隐隐有温润的淡金色光晕流转，像是一块嵌入血肉的美玉，与他的心跳同频，散发着纯净而磅礴的生机。
仙骨。
他那块天生地养、遭尽觊觎、前世被硬生生剜走的仙骨，完好无损地待在那里。
谢清寒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指尖死死按在那块发光的皮肤上，力道大得几乎要掐进肉里。真实的触感，温热的体温，澎湃的灵力……这一切都在疯狂地冲击着他混乱的认知。
他记得。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
闹市“误杀”，百口莫辩；天庭审判，众口铄金；筋断骨裂，仙根剥离；乱葬岗边弟子恸哭……还有那口沸腾的大锅，那些疯狂分食他血肉的百姓，那个站在锅边微笑的、他曾倾尽所有去宠爱的身影……
“师尊，您不是最疼我吗？那就最后疼我一次吧。”
“您的肉，能治百病呢。”
冰冷恶毒的话语，伴随着皮肉被煮烂时细微的啵啵声，又一次在他脑海深处炸开。
“唔！”谢清寒猛地捂住嘴，一股强烈的恶心和眩晕感袭来，胃里翻江倒海。他伏在寒玉床边缘，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冰冷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中衣。
不是梦。
那些痛楚、绝望、背叛、恨意……太过清晰，太过刻骨，绝不可能是梦。
那么……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唯一能解释眼前一切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劈开他混沌的意识。
他重生了。
回到了这一切悲剧尚未发生的起点。
“师尊？您醒了吗？弟子来请安了。今日的早课……”
一个清亮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甚至有些微不易察觉颤抖的少年声音，在殿门外响起，打断了谢清寒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回忆漩涡。
这个声音……
谢清寒的身体瞬间僵直，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成冰，又在下一秒被狂暴的恨意点燃，轰然冲向四肢百骸！
沈玉麟。
他那前世将他推入无边地狱的、最小的、也曾是他最宠爱的徒弟。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思考，在这一刻被汹涌而来的黑暗情绪彻底淹没。前世被分食时那种灵魂都被碾碎的痛苦和屈辱，与被至亲背叛的冰冷恨意交织在一起，化作最原始的杀戮冲动。
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一个穿着内门弟子服、身量尚显单薄的少年，垂着头，恭谨地侧身进来。他动作很轻，似乎怕打扰到师尊休息。阳光从他身后照入，给他周身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看起来无害又柔软。
正是沈玉麟。三个月前，他亲自从一群流浪孩童中挑出来的最顺眼的小弟子。
少年似乎没察觉到殿内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气压，他按照惯例，走到距离寒玉床约莫十步远的地方，停下，规矩地行礼：“弟子沈玉麟，给师尊请安。师尊今日……”
他一边说，一边习惯性地抬起眼，想偷偷觑一眼师尊的脸色。
然而，他看到的不是往日那张虽清冷却总对他带着三分温和的容颜，而是一双眼睛。
一双……赤红的、翻涌着滔天杀意和刻骨冰寒的眼睛。
少年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攫住了他，让他四肢僵硬，动弹不得。那不是一个徒弟面对师尊严厉目光时应有的害怕，而是如同被最凶残的远古凶兽盯上、下一刻就要被撕碎的濒死感。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这个谢清寒和他过去一个月小心翼翼接触、努力扮演乖巧徒弟刷好感的那位“冰寒仙尊”，截然不同！
少年，或者说，占据了这个身体才一个多月的现代灵魂——林晏，心中警铃疯狂大作。他脑海里那个一向毒舌聒噪的系统，此刻也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只发出了一连串急促而无声的警报乱码。
谢清寒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言语。
林晏只觉得眼前白影一闪，脖颈间骤然传来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冰冷的五指如同铁箍般死死掐住了他的喉咙！天旋地转间，后背传来重重撞击在坚硬玉石地面上的闷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呃……咳……师……尊……”窒息感汹涌而来，林晏徒劳地挣扎着，双手试图去掰开那只如同寒铁铸成的手，他瞪大了眼睛，对上近在咫尺的那双赤红眼眸，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得让他心惊。
为什么？
林晏的脑子飞快运转。他记得原著剧情！现在的谢清寒应该还是个虽然高冷但正直单纯、对小徒弟格外偏爱的师尊！就算他这一个月刷好感进度缓慢，也不至于……
电光石火间，一个可怕的猜想击中了他。
除非……谢清寒重生了？！带着前世被“沈玉麟”背叛、凌虐、分食的惨痛记忆回来了！
这个念头让林晏如坠冰窟。完蛋！这他妈根本不是攻略任务，这是仇恨清零任务！还是血海深仇级别的！
“为什么……”谢清寒的声音嘶哑得仿佛砂纸摩擦，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濒临失控的颤抖，“沈玉麟……我待你……不够好么……”
他的手指还在收紧。林晏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颈骨发出的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视野开始模糊，系统的警报在脑海中尖锐到几乎要刺穿灵魂：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急速下降！目标好感度异常波动——当前好感度：-9999（血海深仇/不死不休）！死亡风险：99.99%！请立刻采取求生措施！】
-9999？！
林晏眼前一黑，差点直接背过气去。他穿来这一个月，起早贪黑，装乖卖巧，好不容易把那初始为0的好感度磨磨蹭蹭刷到了【5（略有好感）】，这一下子直接跌穿地心，负一万？！
这还怎么玩？！系统只说过好感度降到-10000会直接抹杀，没说负一万的时候掐脖子不算啊！
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林晏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努力调动起脸上仅存的肌肉，挤出一个混合了极度恐惧、茫然无辜和委屈到极点的表情。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顺着眼角滑落，正好滴在谢清寒死死掐住他脖子的手背上。
滚烫。
那滴泪的温度，像是一颗小小的火星，溅落在谢清寒被仇恨和痛苦冰封的心湖上，激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前世的沈玉麟，也爱哭。每次犯错，或是想要什么东西时，总会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让他心软得一塌糊涂。可后来他才知道，那些眼泪，不过是算计他的工具，每一滴都裹着毒药。
而此刻手背上这滴泪。温度灼人，带着濒死时最真实的惊惧和无措。
谢清寒掐着少年脖颈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颤。
就是这瞬间的松动。
“呃……”林晏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微的抽气，脑袋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谢清寒维持着半跪在地、双手掐人的姿势，一动不动。他死死盯着地上昏迷过去的少年，胸口剧烈起伏，眼中赤红未褪，杀意与一种极其复杂的挣扎在激烈交战。
杀了他。
现在，立刻，扭断他的脖子。将这个祸根彻底扼杀在萌芽中。
前世惨烈的画面又一次不受控制地闪现。锅中的沸腾，百姓的疯狂，沈玉麟嘴角那抹恶毒而得意的笑……
手指再次收紧。
然而，少年苍白脆弱的脸，脖颈上清晰可怖的紫红指痕，还有那滴仿佛还残留着温度的眼泪……
“呼……呼……”
谢清寒猛地松开手，像是被烫到一般向后跌坐了一步。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掌，仿佛不认识一般。
他刚才……差点真的杀了他。
在他还没有完全确认，这个沈玉麟，是否已经如同前世那样，包藏祸心的时候。
万一沈玉鳞也重生了？
不，不能这样。太便宜他了。
死，是解脱。他要让他活着，尝遍他前世所受的苦，然后在最深的绝望中，碾碎他所有的希望，就像他对自己做的那样。
汹涌的情绪渐渐被强行压下，只剩下冰封般的寒冷。谢清寒撑着地面站起身，动作有些许踉跄，但很快就恢复了平稳。他拂了拂雪白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刚才那个险些失控杀人的人不是他。
“来人。”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平淡，听不出丝毫波澜。
一直守在殿外、被方才里面隐约动静吓得心惊胆战的道童，连忙躬身进来。一看到地上昏迷不醒、脖颈带伤的小师叔，道童吓得脸色发白，腿都软了。
“小师弟修行急于求成，灵气岔行，走火入魔。”谢清寒看都没看地上的林晏一眼，语气淡漠，“带他去后山寒瀑之下，让他好好冷静清醒。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不得送药，违者逐出师门。”
道童哪敢多问半句，连声应“是”，小心翼翼地招呼另外两个杂役弟子，将昏迷的林晏抬了起来，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清寒殿。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殿外长廊，谢清寒挺直如松的脊背，才几不可查地微微松懈了一瞬。
他缓缓走到窗边，推开雕花的木窗。清晨微凉的风涌进来，带着山间特有的草木清气，吹散了些许殿内残留的、令人窒息的混乱气息。
远处，云海在初升的朝阳下翻滚出金色的浪涛，连绵的群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仙鹤清唳，振翅飞过崖壁间的古松。一切宁静而祥和，与他记忆中最后那血腥、混乱、绝望的画面，形成了残酷而讽刺的对比。
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收沈玉麟为徒仅仅三个月的时候。回到了他依然是修真界顶尖剑修、清虚门最年轻长老、坐拥清寒峰的时候。回到了他的仙骨还在，他的修为还在，他的……
心念微动。
一道清越如凤鸣的剑吟自殿后静室响起，紧接着，一道银白流光破空而至，稳稳落入谢清寒伸出的掌心。
那是一柄极为优美的长剑。剑身约三尺二寸，通体银白，似冰晶凝铸，又如月光汇聚。剑身之上，天然生有霜雪般的玄奥纹路，随着灵力注入，纹路微微亮起，散发出清冽逼人的寒气。剑柄入手温润，竟是由一整块万年暖玉雕琢而成，与他冰属性的灵力奇异地相合。
本命神武——断雪。
谢清寒修长的手指缓缓拂过冰凉光滑的剑身，指尖传来血脉相连的悸动。剑身轻颤，发出低低的嗡鸣，似是欢喜，又似是哀戚的倾诉。
前世，他被剥仙骨、废修为，被扔在污秽之地等死时，这柄随他征战千年、饮尽妖魔血的伙伴，在所谓的新主人——拥有他仙骨的沈玉麟试图握起它时，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悲鸣。
然后，在无数或惊愕或惋惜的目光中，剑身之上，裂纹如蛛网般蔓延。
“咔嚓！”
清脆的断裂声，响彻天庭。
它宁可自毁灵性，碎成凡铁，也不愿认贼为主，苟且偷生。
“断雪……”谢清寒低低唤了一声，声音干涩。他将长剑紧紧抱入怀中，冰冷的剑身贴着他温热的胸口，那点凉意似乎能稍稍压下他心中翻腾的戾气。
这一世，绝不会了。
他不会再天真，不会再轻信，不会再给任何人伤害自己、伤害他在意之物的机会。
沈玉麟……无论你现在是伪装，还是尚未露出獠牙，这一世，你我之间，只有不死不休。
林晏是被冻醒的，第二次。
如果说清寒殿的寒玉床是让人冷静的凉意，那么这寒瀑之下的水潭，就是足以冻裂骨髓的酷寒。瀑布从百丈高的悬崖上冲泻而下，砸在深潭中，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冰冷的水汽弥漫四周，岩石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他被扔在潭边一块凸出的、被水流常年冲刷得光滑无比的岩石上，半个身子还浸在刺骨的潭水里。脖颈处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又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每咳一下，脖子都像要断掉一样疼。
【叮！宿主生命体征恢复稳定。恭喜在目标（谢清寒）的‘爱的教育’下成功存活！奖励：好感度查询功能（永久开放）！】
【当前目标（谢清寒）对宿主好感度：-9999（血海深仇/杀之后快）】
【温馨提示：当好感度降至-10000时，宿主将被判定任务彻底失败，灵魂抹杀哦~请努力在死亡边缘反复横跳，争取早日归零呢~】
系统那带着明显电子合成感、却又硬要模仿出欢快语调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让林晏恨不得把它揪出来砸个稀巴烂。
“横跳你个头啊！”林晏有气无力地在心里骂了一句，“这开局直接地狱十八层！谢清寒肯定重生了！他现在看‘沈玉麟’的眼神，跟看杀父仇人没区别！不，比杀父仇人还狠！”
【系统分析中……目标情绪波动与行为模式与原著初期偏差率高达98.7%，疑似经历重大认知改变。结合宿主推测，‘重生’可能性为99.9%。】系统的语气稍微正经了点，但下一句又恢复了欠揍，【宿主节哀，看来您需要制定的不是攻略计划，而是《如何在复仇仙尊手下艰难求生的一百种方法》。】
林晏：“……” 这系统绝对有看宿主倒霉的恶趣味。
他挣扎着想从水里爬出来，但浑身骨头像散了架，脖子一动就疼得眼前发黑，更别提这具身体原本的修为就低微，灵力稀薄，根本抵御不住寒潭的侵袭。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架，嘴唇很快冻得发紫。
“不行……再待下去，没等谢清寒来杀，我自己先冻死了……”林晏咬牙，强迫自己运转起这身体那点可怜的灵力，试图在经脉中游走取暖。效果微乎其微，但总比坐以待毙强。
他一边哆嗦，一边飞速思考对策。
原主沈玉麟是个什么样的人？根据原著描写和系统提供的零星资料，那是个天赋普通、心思深重、极其擅长利用外表和眼泪博取同情、内里却嫉妒成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白眼狼。谢清寒前期就是被他那副单纯柔弱、依赖师尊的假象骗得团团转，要星星给月亮，宠得没边。
而现在，谢清寒带着前世的记忆回来了。他眼中的“沈玉麟”，就是那个最终将他推入地狱的恶魔。
林晏想要活命，想要完成任务，就必须让谢清寒意识到——这个壳子里的灵魂，换人了。
但直接说？太冒险。谢清寒现在恐怕不会相信“沈玉麟”说的任何一个字，反而可能认为这是新的阴谋。
只能从行为上潜移默化地改变。
原主虽然装乖，但骨子里是傲的，带着一种被宠坏的有恃无恐，偶尔会流露出对师尊其他徒弟的嫉妒。原主也怕苦怕累，修炼并不十分勤奋，更依赖谢清寒的偏爱和资源倾斜。
那么，反其道而行之？
表现出勤奋、不怕吃苦、对其他师兄师姐真心尊敬、对谢清寒的严厉逆来顺受？
最重要的是，要笨拙地真诚。谢清寒前世被骗得太惨，对“沈玉麟”的演技必然有极高的警惕。过于完美的表现反而会引他怀疑。适当的破绽，或许能让他看到不同。
林晏脑子里飞快地规划着，寒意却不断侵蚀着他的意识。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考虑是否要呼叫系统看看有没有“初级抗寒”道具可以赊账的时候，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是谢清寒。脚步声更重一些，步伐也略有不同。
林晏勉强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水汽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内门弟子服、身材高大挺拔的青年，正提着食盒，皱着眉头看向这边。青年约莫二十出头年纪，相貌端正英挺，眉宇间带着一股沉稳可靠的气质，只是此刻脸色不太好看，看向林晏的眼神复杂，有关切，有疑惑，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大师兄……”林晏认出来人，哑着嗓子叫了一声，下意识想站起来行礼，却因为虚弱和寒冷，一个踉跄，差点又滑进水里。
来人正是谢清寒的大弟子，顾铮。
顾铮一个闪身，迅速来到潭边，伸手扶住了林晏，触手一片冰凉湿滑，让他眉头皱得更紧。他目光落在林晏脖颈间那圈紫红发黑、指印清晰的掐痕上，瞳孔微微一缩。
“怎么回事？”顾铮沉声问，一边将自身温和醇厚的灵力输入林晏体内，帮他驱散寒意，“师尊说你练功走火入魔，罚你来此静心。你这脖子……”
林晏感受到一股暖流涌入冰冷的四肢百骸，舒服得差点呻吟出来。他借着顾铮的搀扶，终于爬上了那块滑溜溜的岩石，瘫坐在地，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我……我也不知道……”林晏低下头，声音带着后怕和茫然，还有委屈，“早上我去给师尊请安，师尊他……他突然就……我也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惹得师尊如此动怒……”
顾铮看着他这幅模样，眼神中的审视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疑惑和凝重。他是最早拜入谢清寒门下的弟子，深知师尊的性子。谢清寒虽然外表清冷，不喜多言，但对门下弟子，尤其是这个小师弟，向来是面冷心热，极为护短。别说下这么重的手，就是重话都很少说。
今日之事，太过反常。
“你先别多想。”顾铮放缓了语气，将食盒放下，里面是还冒着热气的米粥和一些清淡小菜，“师尊他……或许近日修炼上遇到了什么关隘，心情不佳。你且在此好好反省，师尊既说了让你冷静，自有他的道理。这寒瀑虽有酷寒，却也最能淬炼心志，压制心魔。这些吃食你用了，运功调息，莫要留下暗伤。”
林晏乖巧点头：“多谢大师兄。我……我明白的。我会好好反省，绝不再惹师尊生气。” 他语气诚恳，带着悔过和决心。
顾铮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他湿漉漉的肩膀：“你好自为之。师尊那边，我稍后再去探探口风。记住，没有师尊命令，不得离开。”
“是，大师兄。”林晏垂首应道。
顾铮又看了那狰狞的掐痕一眼，转身离去，步伐比来时更加沉重。
林晏看着顾铮的背影消失在山道拐角，才轻轻吁了口气。刚才的表演应该还行？至少大师兄看起来没有怀疑，还给了他食物和灵力援助。
他打开食盒，热粥的香气让他饥肠辘辘的肚子叫了起来。也顾不上形象，他捧起碗喝起来，暖流顺着食道而下，总算驱散了一点寒意。
【叮！检测到非攻略目标（顾铮）对宿主好感度轻微提升，当前：3（普通同门）。获得微量气运点。】系统提示音响起。
林晏撇撇嘴，蚊子腿也是肉。他现在是真正的“白手起家”，负债累累。
吃完东西，身体恢复了些许力气。林晏环顾四周，这寒瀑环境确实恶劣，但灵气却异常充沛纯净，尤其是水属性灵气。他这身体是水木双灵根，虽然不算顶尖，但在此地修炼，或许能有意外收获。
“既然暂时出不去，也不能干等着冻死……”林晏深吸一口气，忍着脖子的疼痛和身体的寒冷，盘膝坐下，按照记忆中的基础功法，开始引导周遭的灵气入体。
瀑布轰鸣，水汽弥漫。少年单薄的身影坐在冰冷的岩石上，渐渐入定。一缕缕几乎肉眼可见的淡蓝色水灵之气，缓缓向他汇聚。
顾铮回来复命时，谢清寒已经换了一身正式些的白色广袖长袍，正坐在窗边的棋枰前，自己与自己对弈。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身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让他清俊的侧颜看起来有些模糊不清。
“师尊。”顾铮恭敬行礼，“小师弟已经送到寒瀑了。弟子给他送了点吃食，助他驱了寒。”
谢清寒捏着白玉棋子的手微微一顿，没有抬头，声音平淡：“多事。”
顾铮心头一紧，却还是鼓起勇气道：“师尊，小师弟年纪尚小，修为浅薄，寒瀑酷寒，恐伤其根基。他脖颈上的伤……不知究竟犯了何错，惹得师尊如此重罚？”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弟子观小师弟神色，惊惧茫然，不似作伪。是否……其中有什么误会？”
“误会？”谢清寒终于抬起眼，看向自己这个大弟子。顾铮为人正直，重情义，前世在他落魄时，是少数几个坚信他清白、并冒着风险寻找他、试图为他翻案的人之一。看到顾铮眼中真切的担忧和困惑，心中的寒冰似乎化了一丝。
但也仅仅是一丝。
“顾铮，”谢清寒放下棋子，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你看人，有时太过仁厚。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错，一旦铸成，便无可挽回。为师自有分寸，你无需多问，做好自己的事即可。”
这话说得含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顾铮听出师尊不愿多谈，也知道师尊一旦决定的事，很难更改，只得压下心中疑虑，恭声道：“是，弟子明白了。”
“近日门中事务，你多费心。为师要闭关几日，稳固境界。”谢清寒揉了揉眉心，那里传来一阵针扎似的细微疼痛，是神魂尚未完全从重生冲击中平复的迹象。
“师尊要闭关？”顾铮有些意外，师尊前些时日才出关，境界已然稳固，为何……
“嗯。”谢清寒不欲多解释，“若无要事，不要打扰。你小师弟那里看紧些。若他有任何异动，立刻报我。”
“……是。”顾铮心中疑虑更深，却不敢再问。
顾铮退下后，殿内再次恢复寂静。
谢清寒走到窗边，目光投向遥远天际，那里云卷云舒，变幻不定。他负手而立，挺拔如孤峰的身影，在空旷的大殿中，透出一股深入骨髓的孤寂和冰冷。
重生归来，并非全无代价。两世记忆的交织，剧烈的情绪冲击，让他的神魂和修为都出现了些许不稳的迹象。方才对沈玉麟出手时，那一瞬间的暴怒，更是引动了体内灵力的异常震荡。
他必须尽快调整，恢复巅峰状态。在这个世界上，唯有绝对的实力，才是应对一切阴谋诡变、保护自己不再重蹈覆辙的根本。
至于沈玉麟……
谢清寒眼中寒光一闪。
寒瀑之罚，只是开始。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教导”他这个好徒弟。
他倒要看看，这一世的沈玉麟，能装到几时。又或者，这一世的轨迹，是否会因他的重生而有所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