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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师尊又要杀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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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水,自寒瀑之罚后,又过去月余。清寒峰上,四季更迭不如凡间明显,但秋意也已悄然染上山巅古松的针叶,带来了几分萧瑟凉意。
林晏的生活依旧规律而紧绷。每日练剑、听课、做任务、打坐,像一只勤勉的工蚁,一丝不苟地经营着自己在清虚门的新人生。他渐渐习惯了这具身体的灵力运转方式,剑法在顾铮的指导下,也算有模有样,虽然离精妙二字还差得远,但一招一式已然扎实。
与师兄师姐及其他同门的相处,也越来越自然。他性格里的那份老实和随和的社畜遗风,加上刻意表现的谦逊勤奋,让最初对他抱有疑虑或嫉妒的弟子,也慢慢改变了看法。至少表面上,大家相处得还算融洽。
唯有在谢清寒面前,那份深入骨髓的紧张和畏惧,丝毫未减。
谢清寒偶尔会亲自指点弟子剑法。他剑道造诣已臻化境,往往寥寥数语,或是一个看似随意的示范,便能点破弟子苦思不得的关窍。每到这时,演武场上总是鸦雀无声,所有弟子都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一字一句。
林晏更是听得格外认真,但身体却会不自觉地僵硬。谢清寒的目光扫过他时,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血液流动都慢了半拍。他知道这样不对,太过异常反而引人怀疑,可那种源自灵魂的、对死亡威胁的本能恐惧,实在难以控制。
这日,谢清寒正在讲解一套名为“流云逐月”的中阶剑诀。这套剑诀重意不重力,讲究身法与剑意的配合,轻盈迅捷,变化多端。他亲自演示了一遍,只见白衣身影在场中翩若惊鸿,剑光流转如月华倾泻,明明速度极快,却给人一种行云流水般的从容美感。
“看清了?”谢清寒收剑而立,气息平稳,“此剑诀关键在于‘引’与‘卸’,借力打力,以柔克刚。顾铮,秦月,你们上来试演。”
顾铮和秦月应声上前,他们都是天赋出众之辈,早已将基础打得无比牢固,观看一遍后,便已领悟了七八分精髓。两人对练,虽不及谢清寒那般举重若轻,却也招式连贯,颇有几分“流云逐月”的神韵,引得周围弟子阵阵低呼赞叹。
谢清寒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场边:“沈玉麟。”
林晏一个激灵,硬着头皮出列:“弟子在。”
“你且说说,方才顾铮第三式‘云绕’转为第四式‘月隐’时,灵力运转可有滞涩之处?”
林晏没想到谢清寒会突然考较他理论。他连忙回忆刚才顾铮的动作,那转换确实有一丝极其细微的不畅,若非谢清寒点出,他根本注意不到。他斟酌了一下语句,小心回答:“回师尊,大师兄‘云绕’式将尽时,左脚踝微有凝滞,致使腰身转势稍慢半分,灵力由足少阳经上行至手少阳经时衔接未能圆融,故‘月隐’起手稍显突兀。”
谢清寒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沈玉麟的剑道天赋他是知道的,平平无奇,以往对这种需要悟性和细致观察的剑诀,理解往往浮于表面。如今却能一眼看出顾铮这等修为弟子都难以察觉的细微瑕疵?
“你倒看得仔细。”谢清寒语气不变,“既如此,你来演练前五式。”
“啊?”林晏傻眼。理论分析和实际演练完全是两码事啊!他这身体对剑招的掌握还停留在照猫画虎阶段,哪能流畅演示这种需要精妙控制的剑诀?
但师命难违。他只得硬着头皮,走到场中,深吸一口气,回忆着谢清寒刚才的动作和剑诀要义,起手,运剑。
第一式“云起”,还算中规中矩。
第二式“风流”,步伐开始有些乱。
第三式“云绕”……糟了,刚才分析大师兄问题时头头是道,轮到他自己,左脚踝果然不协调,灵力在经脉里打了个结,剑势顿时一滞,整个人差点被带倒。
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轻笑。林晏脸涨得通红,既是臊的,也是急的。他知道自己搞砸了,在谢清寒面前搞砸了。
他咬了咬牙,强行稳住身形,试图衔接第四式“月隐”。结果因为之前的滞涩,灵力运转更加不畅,剑招变得绵软无力,毫无“隐”的迅捷巧妙,倒像是一剑疲软地挥出去,破绽百出。
谢清寒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就在林晏尴尬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准备迎接可能的冷嘲或更严厉的惩罚时,谢清寒却忽然动了。
他一步踏出,瞬息间已至林晏身后。林晏只觉手腕一紧,已被一只微凉有力的手握住,一股精纯温和却不容抗拒的灵力顺着他的手腕经脉涌入,瞬间冲开了他那处小小的滞涩。
“灵力走足厥阴,转手太阴,莫要强冲少阳。”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近在咫尺,带着微微的气息,“腰随剑转,意随身动,步伐要轻,如踏浮云。”
谢清寒竟是在亲自引导他运剑!
林晏整个人都僵住了。背后传来的温热体温,握着他手腕的微凉触感,耳边的低语,还有那顺着经脉流淌、帮他梳理混乱灵力的温和力量……这一切都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腔。
这是自他穿越以来,谢清寒第一次,以近乎教导而非审视或惩罚的姿态靠近他。
他几乎是凭着身体的本能,在谢清寒的引导下,重新运剑。那股外来的灵力如同最精准的向导,带着他自己的灵力沿着最顺畅的路径游走,脚步也变得轻盈起来。第三式“云绕”圆润而出,顺势转为第四式“月隐”,剑光一闪,竟真的有了几分飘忽隐匿之意。
虽然威力远不能与顾铮秦月相比,但至少招式连贯,意蕴初显。
谢清寒松开了手,退开一步。
林晏还保持着收剑的姿势,愣愣地站在原地,手腕处似乎还残留着那微凉的触感。
“看清自己的不足了?”谢清寒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淡,“剑道一途,眼高手低乃是大忌。理论需精,实践更需勤。下去好生练习。”
“是……是!多谢师尊指点!”林晏如梦初醒,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因为激动和后怕而有些发飘。
谢清寒不再看他,转身对其他弟子道:“都看清楚了?流云逐月,重在悟性与苦功。各自练习,三日后小考。”
弟子们齐声应是,演武场再次热闹起来。
林晏回到场边,心脏还在怦怦直跳。他偷偷看向谢清寒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心情复杂难言。
刚才那一刻,谢清寒似乎没有那么强的杀意。是因为他展现出的好学和理论理解力?还是因为亲自教导时,察觉到了他灵力运转的生涩和真实?
他不知道。但他清楚,刚才那短暂的身体接触和灵力引导,似乎微妙地缓和了一丝他们之间冰冻般的气氛。
【叮!检测到目标对宿主好感度波动。当前好感度:-9903(血海深仇/困惑加深)。】
涨了84点!林晏心中一喜。虽然还是负值,但涨幅是上次的好几倍!而且状态描述变成了“困惑加深”,看来谢清寒确实对他越来越好奇了。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但也是机会。
三日后的小考,林晏勉强过关。他的“流云逐月”前五式练得比之前好了不少,虽然依旧生硬,但至少没再出大错。谢清寒没多做评价,只是让他继续练习后五式。
又过了半月,清虚门三年一度的内门弟子小比,拉开了序幕。
小比旨在检验弟子平日修行成果,促进切磋交流,前十名更有丰厚奖励和进入门派秘境修炼的机会,因此备受重视。各峰弟子摩拳擦掌,气氛热烈。
林晏作为谢清寒的亲传弟子,虽然年纪小、入门晚,但也必须参加。他自知实力垫底,只求不要输得太难看,别给谢清寒丢太大脸。
比试采用抽签制,对手随机。林晏运气不错,第一轮抽到了一个同样是新晋内门、修为与他相仿的弟子。两人实力半斤八两,打得有来有回,最后林晏凭借这几个月苦练的扎实基础和一点小聪明,险胜一招,成功晋级。
第二轮,他的对手就强了不少,是一位入门三年的师兄,剑法娴熟,灵力也比他浑厚。林晏拼尽全力,将“流云逐月”前八式使得滚瓜烂熟,又夹杂了些基础剑招,倒也支撑了二十几个回合,最终因灵力不济被击落擂台,但场面并不难看,还得了对方一句“小师弟基础挺扎实”的评价。
两轮过后,林晏自觉已经超额完成任务,正准备松口气当个观众,却没想到第三轮的对手,因故弃权,他竟直接轮空,进入了前六十四名。
这个成绩对于“沈玉麟”来说,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连顾铮和秦月都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了几句。林晏自己也有些飘飘然,觉得这几个月的努力没白费。
然而,好运似乎用完了。
第四轮,他的对手是赤焰峰一位以攻击迅猛著称的弟子,名叫周炎,火属性灵根,一手“烈焰剑诀”使得霸道无比,修为更是已至筑基中期,远非林晏这刚摸到筑基边缘的修为可比。
擂台上,周炎显然没把林晏这个靠轮空上来的小师弟放在眼里,攻势如狂风暴雨,烈焰剑气灼热逼人。林晏根本无力反击,只能将“流云逐月”中卸力防御的招式用到极致,辅以基础步法,狼狈躲闪。
“小师弟,光会躲可不行!”周炎大笑一声,剑势陡然一变,更加凌厉,“接我一招‘火雨流星’!”
只见他长剑一挥,数十道赤红剑气如流星般激射而来,封锁了林晏所有退路。林晏避无可避,只得咬牙运起全身灵力,横剑格挡。
“轰!”
一声闷响,林晏只觉得一股狂暴炽热的力量狠狠撞在剑身上,虎口瞬间崩裂,长剑脱手飞出。残余的剑气重重击打在他的胸口,他闷哼一声,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擂台边缘的防护光幕上,又弹回来,摔在坚硬的青罡石地面。
“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胸口剧痛,眼前阵阵发黑。
“赤焰峰,周炎胜!”裁判长老立刻宣布。
顾铮和秦月第一时间冲上擂台。秦月快速检查林晏的伤势,秀眉紧蹙:“肋骨断了两根,内腑受震,灵力紊乱。”她立刻掏出丹药喂入林晏口中,并运功帮他疏导灵力。
顾铮则面色不善地看向正准备下台的周炎:“周师弟,同门切磋,下手未免太重了些!”
周炎不以为意地摊手:“顾师兄,擂台比试,难免收不住手。何况我已留了三分力,是小师弟修为不济,怨不得旁人。”说完,便跳下擂台,扬长而去。
顾铮脸色更沉,但比试规则如此,他也无法多说什么。
林晏被秦月和顾铮搀扶下台,服了丹药后,疼痛稍减,但胸口依然闷痛,嘴角还有血迹。周围弟子投来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他勉强对顾铮秦月笑了笑:“我没事,大师兄,二师姐,是我自己学艺不精。”
他这话倒是真心。穿越以来顺风顺水,这次受伤让他清醒地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残酷——实力不济,就是会挨打,甚至可能送命。
他被送回弟子院自己的房间休息。秦月又仔细替他处理了外伤,固定了肋骨,留下一瓶疗伤丹药,嘱咐他好生静养,这才和顾铮一同离开,他们还要观看后续比试。
房间安静下来。林晏躺在床上,胸口阵阵抽痛,提醒着他刚才的狼狈。他有些沮丧,但更多的是一种紧迫感。必须更快地提升实力……
不知不觉,疲惫和伤痛让他沉沉睡去。
夜色渐深,清寒峰主殿。
谢清寒立于窗前,听着顾铮汇报今日小比情况。当听到沈玉麟受伤时,他捏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瞬。
“伤势如何?”他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秦师妹已处理过,肋骨断裂,内腑震荡,需静养半月。”顾铮答道,犹豫了一下,“师尊,周炎下手确实重了些,小师弟他……”
“比试场上,技不如人,受伤是常事。”谢清寒打断他,语气冷淡,“若无他事,退下吧。”
顾铮欲言又止,最终躬身告退。
殿内重归寂静。谢清寒望着窗外沉沉夜色,眼前却浮现出白日擂台上,那个少年被剑气击中、口吐鲜血倒飞出去的身影。脆弱,狼狈,与记忆中那个阴狠毒辣的沈玉麟,似乎很难重叠。
他心中那团疑云,越发浓重。
就在这时,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踉跄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低吼。
“师……师尊!师尊!开门!开门啊!” 嘶哑的、带着癫狂意味的叫喊声,伴随着“砰砰”的砸门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谢清寒眉头一蹙。这个声音……是沈玉麟?但语调、气息,与他平日所闻截然不同,充满了暴戾、痛苦和不甘。
他拂袖一挥,殿门无声洞开。
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扑了进来,正是沈玉麟。但他此刻的样子,与白日判若两人!头发散乱,眼神狂乱赤红,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胸口包扎的白布渗出点点血迹,他却浑然不觉。他死死盯着谢清寒,那目光中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嫉妒,还有一种近乎崩溃的疯狂。
“师尊……哈哈哈……我的好师尊!”他嘶声笑着,声音扭曲,“你看到了吗?看到我今天在擂台上像条狗一样被打趴下了吗?你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废物,根本配不上做你的徒弟?!”
谢清寒眼神骤然冰冷。这个语气,这种神态,像极了前世那个撕下面具后、暴露本性的沈玉麟!
“你发什么疯?”谢清寒声音寒冽如冰,“伤到脑子了?”
“我发疯?对!我就是疯了!” 沈玉麟踉跄着向前几步,指着自己的胸口,又指向谢清寒,“我恨!我恨这具废物的身体!我恨这不公的天赋!我更恨你!谢清寒!你凭什么!凭什么拥有仙骨!凭什么站在云端!凭什么……凭什么当初选中我,又这样看着我!看着我被人践踏!你为什么不帮我!为什么不肯把仙骨给我!那是我的!本该是我的!”
最后几句,他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出来的,唾沫星子飞溅,眼神癫狂得可怕。一股微弱但异常阴冷暴戾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与他平日温和乃至怯懦的灵力波动天差地别。
谢清寒心中的疑虑,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不,这不是他这几个日观察到的那个沈玉麟!这是……原装货?那个真正的、包藏祸心的孽徒灵魂?
难道他一直都在?只是潜伏着?今日受伤受刺激,所以冒出来了?
滔天的杀意,混合着一种果然如此的冰冷释然,瞬间席卷了谢清寒。所有摇摆,所有困惑,在这一刻被这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疯狂眼神彻底粉碎。
“果然……是你。”谢清寒的声音低得可怕,仿佛来自九幽寒泉。
沈玉麟似乎没听清,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疯狂怨恨中:“把仙骨给我!给我!否则我就毁了这一切!就像上辈子一样!我要你身败名裂!要你被抽筋扒骨!要你被……”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一道冰冷刺骨的剑光,已如闪电般洞穿了他的腹部!
太快了!快到他根本来不及反应,甚至没看清谢清寒是如何拔剑的。
“呃……” 沈玉麟脸上的疯狂瞬间凝固,变成了极致的惊愕和剧痛。他低头,看着那截从自己腹部透出的、流淌着银白月华的剑尖——是断雪。
紧接着,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传来,他整个人被剑身上传来的沛然灵力狠狠掼起,向后飞去,最终“砰”地一声,被牢牢钉在了大殿后方坚硬的玄晶墙壁上!剑身透腹而过,深入墙壁数寸,将他整个人悬挂在半空。
鲜血,顺着剑身和他的伤口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他的衣袍,在墙壁上晕开一大片刺目的猩红。
他发出抽气声,剧痛让他脸上的潮红褪去,变成死灰般的惨白。眼中的疯狂被难以置信和濒死的恐惧取代。他想挣扎,但断雪剑上附着的冰冷剑气瞬间侵入他的四肢百骸,冻结了他的灵力,也麻痹了他的神经,让他连动一根手指都难。
谢清寒缓缓走到墙前,仰头看着被钉在墙上、如同濒死猎物般挣扎的沈玉麟,眼神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
“仙骨?”他嗤笑一声,带着无尽的嘲讽和恨意,“你也配?”
沈玉麟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只有血沫不断涌出。
就在这时,谢清寒敏锐地察觉到,眼前这具身体的气息,正在发生剧烈的、诡异的变化!
那暴戾阴冷的气息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的、带着茫然、惊恐和……巨大痛苦的波动。
沈玉麟原本充满怨毒和疯狂的眼睛,忽然间瞪得更大,里面的神采像是被瞬间打碎又重组,变得混乱而……陌生。
紧接着,一串压抑不住的、带着极度痛苦和难以置信的呻吟和咒骂,从对方染血的唇间溢出,声音虚弱,却充满了现代俚语的口癖:
“我操……我操操操……疼疼疼疼……要死了要死了……这他妈……什么情况……草草草……”
谢清寒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语气!这种用词!还有那瞬间转变的眼神和灵魂波动……绝不是刚才那个疯狂的沈玉麟!
没有丝毫犹豫,谢清寒并指如剑,猛地点在被钉在墙上的少年眉心!磅礴而又极其精细的神识,如同最锐利的探针,强行破开对方因重伤和剧痛而虚弱不堪的识海防御,冲了进去!
识海之内,景象让谢清寒都感到一阵心惊。
只见两团颜色、气息截然不同的魂火,正在一片混沌中激烈地碰撞、撕咬!其中一团魂火颜色暗沉,带着血红与污浊的黑气,形态扭曲,散发出强烈的怨毒、嫉妒和不甘的气息——正是刚才那个疯狂灵魂的本质!
而另一团魂火,颜色则呈现出一种略显苍白但本质纯净的淡蓝,虽然弱小,却异常坚韧,此刻正被那暗红魂火死死压制、撕扯,光芒明灭不定,传递出巨大的痛苦和竭力抵抗的意志。这团魂火的气息与这几个月他观察到的那个沈玉麟,隐隐相合!
双魂!一体双魂!
那个暴戾的是原主!这个淡蓝的、正在被攻击的……是那个异常的灵魂!
谢清寒瞬间明白了这一切。为什么行为模式前后矛盾?为什么会有种换了个人的感觉?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换了!只是原主的灵魂并未消散,而是潜伏着,直到今日因受伤刺激而爆发,试图重新夺回身体控制权!
眼看那淡蓝魂火越来越黯淡,几乎要被暗红魂火吞噬,谢清寒眼中寒光暴涨。
他绝不允许!无论这个淡蓝灵魂是谁,来自哪里,至少这几个月,他没有表现出前世的恶意,甚至……在努力改变。而那个暗红灵魂,是他刻骨仇恨的根源,必须彻底抹杀!
谢清寒的神识化作一柄无形利剑,携带着他对前世孽徒的无尽杀意和今生的凛冽剑意,精准无比地斩向那团暗红扭曲的魂火!
“不——!!!” 暗红魂火发出无声的、充满绝望和恶毒的尖啸,拼命挣扎,但在谢清寒这含怒一击、且专门针对魂魄的斩击下,它本就因夺舍消耗而虚弱,此刻更是毫无反抗之力。
“嗤啦——”
如同烧红的铁块落入冰雪,暗红魂火被剑气绞杀、撕裂、净化,化作缕缕青烟,迅速消散在识海混沌之中,只留下一丝极其微弱的、充满不甘的怨念回响,也很快湮灭无形。
原主沈玉麟的灵魂,彻底魂飞魄散。
然而,谢清寒那针对魂魄的一剑,虽然极力控制,但余波仍不可避免地冲击到了旁边那团淡蓝魂火。
淡蓝魂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光芒瞬间黯淡到几乎熄灭,传递出一阵强烈到极点的痛苦和涣散感,仿佛随时都会崩解。
谢清寒心中一惊,连忙撤回大部分神识,只留下一缕最温和的意念,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团奄奄一息的淡蓝魂火,如同呵护风中残烛,输送过去一丝精纯的、滋养神魂的灵力。
在他的护持下,淡蓝魂火的溃散趋势终于停止,但依旧极其微弱,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外界,被钉在墙上的少年身体,随着暗红灵魂的消散,那最后一丝挣扎也停止了。头颅无力地垂下,只有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呼吸,证明着这具身体还活着。
谢清寒拔出断雪剑。失去了支撑,少年的身体软软地滑落下来。谢清寒伸手接住,触手一片温热血湿。他快速封住对方腹部的伤口血脉,止住流血,又喂入几粒珍贵的保命护魂丹药,用灵力化开。
他抱着这具轻飘飘的、伤痕累累的身体,感受着那微弱但依旧存在的心跳,还有识海中那团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淡蓝魂火,素来冰冷沉静的心湖,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双魂……夺舍……原来如此。
那么,这个现在占据着这具身体的、纯净的淡蓝灵魂,究竟是谁?
他将昏迷的少年带回内室,放在自己的寒玉床上,仔细处理了腹部的贯穿伤,又检查了胸前的骨折和内伤。
做完这一切,谢清寒坐在床边的玉凳上,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年。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少年苍白如纸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两片阴影,嘴唇因为失血而干裂。
没有了原主灵魂的干扰,这具身体散发出的气息,更加纯粹,也更加陌生。那是一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带着某种异界感的灵魂波动,虽然微弱,但谢清寒修为通玄,感知敏锐,此刻刻意探查之下,还是捕捉到了那一丝不同。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守着,等待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东方泛起鱼肚白,晨曦微露。
床上的少年,睫毛忽然轻轻颤动了一下。
谢清寒立刻抬眼。
只见那双眼睛缓缓睁开,起初是一片茫然的空洞,仿佛还没从巨大的冲击和痛苦中回过神来。随即,聚焦,对上了谢清寒深沉如海的眼眸。
“呃……” 少年下意识地痛哼一声,眉头紧紧皱起,腹部和胸口的剧痛瞬间席卷而来,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但紧接着,更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想起了昏迷前最后那恐怖的画面:自己被一剑捅穿,钉在墙上!还有脑海里那疯狂嘶吼的另一个灵魂!
是师尊!师尊发现了?他发现原主了?那原主呢?自己怎么还没死?
无数疑问和恐惧涌上心头,林晏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谢清寒,眼神充满了惊惧、不解、痛苦,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
谢清寒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这眼神,与昨夜那个疯狂怨毒的眼神,天差地别。
“你,”谢清寒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穿透力,“究竟是谁?”
林晏心脏狠狠一抽。来了!终极拷问!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疼痛,发出嘶哑的气音:“我……我……” 他能感觉到,原主灵魂的气息,似乎彻底消失了。难道被师尊干掉了?那师尊是不是也发现了他这个外来者?
坦白?怎么坦白?说自己是穿书的?有系统?那是更大的秘密,可能带来更无法预料的后果。
但不坦白,如何解释自己与原主的截然不同?如何解释双魂之事?
电光石火间,林晏做出了决定。他必须说出部分真相,获取一线生机。
他垂下眼帘,避开谢清寒过于锐利的目光,声音虚弱而沙哑,带着认命般的颓然和:“我……我不是沈玉麟。至少,不是您认识的那个沈玉麟。”
谢清寒眼神微动,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等待下文。
“我从另一个世界来。”林晏按照打好的腹稿,半真半假地说道,“在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死了。然后醒来,就在这具身体里了。脑子里有这身体原来的一些记忆碎片,很混乱……还有一个……很凶的、充满怨恨的意识,总是想把我赶出去,控制这身体。”
他喘了口气,腹部的疼痛让他额头冒出冷汗:“我很害怕。我不知道这是哪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能尽量模仿原来那个‘沈玉麟’的行为,努力活下去……但我好像学得不像,总是惹您生气……” 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苦涩和无奈。
“昨夜……我受伤昏迷后,那个很凶的意识……好像变得更厉害了,他冲出来……我控制不了……” 林晏说到这里,身体颤抖得更厉害,眼中浮现出真实的恐惧,那是回想起原主疯狂和濒死体验的后怕,“然后……您……您……”
他不敢再说下去,只是惊恐又哀求地看着谢清寒。
谢清寒沉默地听着,神识一直笼罩着对方,感知着他的情绪波动和灵魂气息。这番话,与他在对方识海中看到的情况,基本吻合。灵魂的恐惧、茫然、委屈,都不似作伪。尤其那种异界感的灵魂波动,更加明显了。
“你的意思是,”谢清寒缓缓道,“你乃异界亡魂,机缘巧合,夺舍了沈玉麟的躯壳?而沈玉麟本魂未灭,一直潜伏,昨夜欲反噬于你?”
林晏连忙点头,又因动作牵动伤口而龇牙咧嘴:“是……是的。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占据这身体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师尊,我……” 他眼神慌乱,不知该如何自处。
谢清寒看着他苍白的脸,惊慌的眼神,还有那腹部的伤口和浑身的绷带。一个异界孤魂,莫名卷入此方世界,占据了一个麻烦的躯壳,被原主灵魂虎视眈眈,还要面对自己这个因前世仇恨而充满敌意的师尊……处境确实堪怜。
而且,这几个月他的观察也证实,这个灵魂,并无前世沈玉麟的恶毒心性。他勤奋,努力,甚至有些笨拙的真诚,害怕犯错,渴望认可。与那个孽徒,截然不同。
心中的杀意,不知不觉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恨意失去了具体的对象,疑惑得到了解答,而眼前这个陌生人……似乎,并非敌人。
甚至,想到他这几个月在自己冰冷目光和戒备下,小心翼翼、努力生存的样子,谢清寒心中竟生出了一丝极淡的怜惜,以及,一丝微妙的责任感。毕竟,这具身体,名义上还是他的徒弟。
沉默良久,就在林晏紧张得快要窒息时,谢清寒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冰寒:
“沈玉麟本魂,已被本座诛灭。”
林晏猛地睁大眼睛。
“你既已占据此身,过往种种,与你无关。”谢清寒看着他,“从今往后,你便是沈玉麟,清寒峰弟子。”
林晏呆住了。这意思是不追究了?承认他了?
巨大的惊喜瞬间冲垮了恐惧和疼痛,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在他眼眶里打转。他哽咽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谢清寒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头那丝异样感又浮了上来。他移开目光,淡淡道:“好生养伤。既入我门下,便需守我门规,勤修不辍。莫要再露出那般怯懦之态。” 最后一句,似乎意有所指。
“是!弟子……弟子谨遵师命!”林晏连忙应道,声音带着哭腔,却是欢喜的。
谢清寒不再多言,起身离去。走到门边时,脚步微顿,背对着他道:“所需丹药,自去秦月处取。伤愈之前,不必来请安。”
“是!多谢师尊!”林晏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
房门轻轻关上。
活下来了……不仅活下来了,还因祸得福。师尊知道了真相,好像不恨自己。
他连忙在脑海中呼唤系统:“系统!快!看看好感度!”
【叮!检测到目标对宿主好感度发生剧烈变化!当前好感度:-4128(困惑释然/初步接纳)。】
-4128!
虽然还是负数,但比起之前的-9987,甚至最早的-9999,简直是飞跃性的提升!涨了将近六千点!
状态描述也变成了“困惑释然/初步接纳”!说明谢清寒基本相信了他的说辞,并且开始……接受他这个“新”徒弟了?
“太好了……太好了……”林晏喃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