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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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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雨水暂歇，天空是浑浊的铅灰色，压得很低。午后，沈念正将一批新到的旧书分类上架，门口的光线暗了一下。
陈屿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简单的黑色文件袋。他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衬衫，领口松开一颗纽扣，看起来比前两次更随意些，也似乎……更融入这里的气息。
“下午好。”他打招呼，目光扫过她手边堆着的旧书。
“下午好。”沈念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看到他手里的文件袋，和身上那件比之前略显休闲的衬衫，她心里模糊地印证了教授的话——他确实在这附近有工作。
“在忙？”陈屿走近几步，看着那些泛黄的书页。
“新收的一批旧书，整理一下。”沈念解释道，语气平常，“今天需要找什么书吗？”
“想看看有没有关于本地传统建筑构件，或者旧式民居测绘方面的书。老一点的出版物也行，资料性的。”他说着，将文件袋随手放在旁边的空书架上，很自然地挽起袖子，“可能需要费时间找找。”
“建筑类的在那边。”沈念指了指南边靠墙的两个书架，“有些早年地方上编的资料汇编，可能混在里面，分类不一定准。”
“好，我自己看看。”陈屿朝那边走去，脚步不疾不徐。
沈念继续手头的工作，将一本本旧书按粗略的类别放好，拂去封面的积尘。耳边传来他翻动书页的沙沙声，偶尔有抽出书本的细微摩擦声。书店里很安静，只有这些窸窣的声响和外面偶尔驶过的车声。这种安静并不完全僵硬，甚至有一种奇异的、流动的平缓。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陈屿拿着两本薄薄的小册子走过来。书页发黄，封面简陋，是那种内部印刷的资料。
“找到了两本，可能有点用。”他将书放在柜台上，又从文件袋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和笔，“介意我在这里抄录一些段落吗？有些图需要摹一下。”
沈念看了一眼那两本册子，是八十年代本地文物部门编写的普查资料，存世很少，但也算不上珍贵。“不介意。那边有桌子。”她指了指靠窗位置的一张老式方桌和两把椅子，平时供读者歇脚用。
“谢谢。”陈屿拿了书和纸笔过去，在窗边坐下。天光从他侧后方照进来，在他肩头和摊开的书页上投下淡淡的光晕。他低下头，开始专注地书写，笔尖划过纸张，发出稳定而轻微的沙沙声。
沈念继续整理书籍，动作不自觉地放得更轻。她的目光偶尔会掠过窗边那个身影。他微微蹙眉凝视书页的样子，握笔的姿势，甚至衬衫袖口随着书写动作产生的细微褶皱，都透着一股陌生的熟悉感。时间仿佛被拉长、扭曲，将某个遥远的午后片段叠印在此刻。只是那时窗外的阳光更烈，树影摇曳，空气里是初夏草木的气息，而非此刻室外的阴郁沉闷。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陈屿合上本子，揉了揉眉心，将书拿回来。“抄好了。”他将两本小册子递还，“很有帮助。”
“能找到就好。”沈念接过书，放回柜台。
“费用？”他问。
“这种资料性的，不贵。两本一起，十五块吧。”
陈屿付了钱，没有立刻离开，他收起笔记本和笔，重新拿起那个黑色的文件袋，目光在店内缓缓环视一周，像在斟酌什么。
“你这里，”他开口，声音比刚才闲聊时略低一些，“平时除了卖书，也帮忙找书吗？我是说，比较特定、难找的那种。”
沈念点点头：“看情况。有些客人会留书目，我进货的时候留意，或者在同行间问问。”
“我这边项目，可能需要查阅一些比较零散的老资料，地方志、行业记录、甚至家族留存的手稿之类，”陈屿的语气变得有些正式，是一种商量事务的口吻，“学校图书馆和市档案馆当然会去，但有些非正式的东西，可能流落在旧书店或者私人手里。如果……我列一些书目或线索给你，你方便的时候帮忙留意一下吗？酬劳可以按规矩算。”
沈念迎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神是清明的，带着工作时的专注和务实，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仿佛真的只是在寻找一个可能的合作方。窗外的铅灰色云层似乎透下一点点稀薄的光，落在他眼底，却照不出更深的波澜。
“可以。”她没有犹豫太久，“你把清单给我，我记着。”
“好。”陈屿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应允，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对折的A4纸，“这里有一些初步的书名和线索。不急，你有空看看就行。”
沈念接过那张纸，没有立刻打开。纸张微凉，上面有打印字的痕迹。
“那我先走了，还有事。”陈屿告辞，转身向外走去。
“陈屿。”沈念忽然叫住他。
他停在门口，回过头，脸上露出一丝询问的神色。
“那把伞，”沈念的声音平静无波，“下次如果下雨，记得带走。”
陈屿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即，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笑意淡得几乎看不见，转瞬即逝。“好。”他点点头，“这次记住了。”
门开合，带动风铃轻响，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沈念低下头，展开手中那张对折的纸。上面是打印清晰的书目和简短说明，排列整齐，末尾还有手写补充的一行小字，笔迹利落干净。
她的指尖拂过那行手写字，墨迹已干。窗外，铅灰色的天空下，城市轮廓沉默。店里的寂静重新沉淀下来，却仿佛和之前，有了一丝微妙的差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