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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结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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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补课结束后,另外三人都先走了,留下程玦和于炎两人。之前时常会有这种情况,晋楚祥留人,谈谈接下来的学习计划和理想。
轮到程玦时,晋楚祥顿了顿。
“你这个成绩,C9是没什么问题的,就是……”晋楚祥皱眉,“接下来一年,留在学校里念书,那些杂七杂八的就别管了。”
“家里有事。”
“缺钱?先借不行吗?你先去跟亲戚朋友说一声,不管怎么样,先熬过这一年再说……”
晋楚祥不断在纸上勾划,把上一学的志愿书勾划了个遍,挑了几个省内的专业,依次标注上“冲”“稳”“保”,随后给程玦一看。
程玦注视着那些红笔印,迟迟没有移开眼。
下了楼,见一根盲杖在楼梯口晃悠。俞弃生的药没了,说好了今天送他去医院配,一听见下楼声,俞弃生仔细想了想,笑着张开手臂:“想我了吗?”
程玦皱眉:“你就穿一件长袖?”
风吹过,绿化带里一颗小树疯了般晃动着,“哗啦啦”响着,落了一地的树枝和绿叶,程玦脱下外套,往他怀里一扔。
俞弃生:“臭死了,我才不穿。”
程玦抢回来。
俞弃生的手握着盲杖发抖,正他要朝前走时,忽然一阵风,接着,那件略长的衣服便披上了他的身,程玦给他拉上拉链,掖好衣角。
楼上传来“砰”的一声响,程玦回头一看,晋楚祥家那扇铁门的穗还在一晃一晃的,许是方才被门吹的,程玦向上望一眼,只见没过一会儿,于炎便垂头丧气地下来了。
程玦对俞弃生:“你先自己去,我今天有点事。”
俞弃生:“唉,你好狠的心,我刚做完手术还疼着呢,你不回去给我揉揉就算了,你还……”他一边说着,一边搭上了程玦的肩。
程玦叹气,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俞弃生见他似乎真有些急,便也收敛了些,交待了两句之后便走了。
于炎见状,插在兜里的手又往里伸了伸,似乎攥着兜底。他是有些怕程玦的,因此路过时尴尬地“嘿嘿”一笑,便打算低头直接走过。
程玦拽住了他的领子。
于炎:“那那那那个,怎怎怎怎么了?”
晋楚祥家边上有个公厕,常年没人清理,小便池里溅起的尿落在地上,混着泥与水一摊一摊的。
突然,一个人被扔了进去。
于炎跌在水里,身上背上沾满了脏臭的泥水。寒风吹进,吹上他身上裸露的皮肤,他便只好蜷起身子,默默地流眼泪。
程玦走进,左手托着几件衣服裤子。
于炎抽泣:“你……你干嘛!你怎么能这样!你把衣服还给我……”
程玦一件,一件,慢条斯理地叠好,摞好,扔进水池子里。池里很干,连颗水珠也没有。
他从衣兜里摸出两张照片。
方才在楼下,于炎眼神躲躲闪闪,手伸进口袋,仿佛在捂着什么。程玦把人一拽,手一抽,那两张照片便飘出来,飘落在地。
那照片,和公告栏上的一模一样。
两张照片大小不一,背面没有胶水痕迹,是新的。
于炎个子很矮,很瘦,剪了一个看起来很乖的锅盖头,额前头发有些长了,被眼泪润湿些贴在眼皮上。孔诚凌说他乖,现在看来倒是人不可貌相。
程玦一言不发,摊开手给他看那两张照片,意思明确。
于炎发抖,或许是哭的,或许是冷的:“我我我……我也不知道啊,它就在我口袋里,而且我只是拿,我又没有贴,我不知道……”
程玦打开水龙头。
公共厕所没有大门,谁都可以进,走几步路便是一条街道,车来车往,“叮铃叮铃”声传便整条街道。公共厕所内,程玦点了一根烟开抽,边抽边平静地看向于炎。
于炎□□,抱紧自己。
随时会有人进来,看到他这副……样子,或是奇怪地看上一眼,或是鄙夷地瞪上一眼……于炎把脸埋进膝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程玦听烦了,他看了眼时间。离他家教的时间还剩一个多小时,现在骑车过去,满打满算也得……
“你把衣服还给我……”于炎捂着脸哭,“我要回家去,要是回去晚了,又要被打了……”
程玦捏着烟蒂一吸,烟头一亮,他才不关心于炎家里的事,他自私,他只关心自己的亲人、朋友,他得从于炎这儿把孔诚凌的整件事套出来。
于炎:“本来……本来就不是我想做的,那个公告栏上的照片也是,又不是我想p的,也不是……也不是我想贴的……”
程玦:“那是谁?”
于炎没理他,手臂一抹眼泪:“你……你别打我,我知道错了,我不……”
程玦又听烦了,他捏着那烟头走向于炎,对着他腹部正要摁下时,突然听到于炎一声尖叫:“不要!”
程玦:“嗯,不摁。”
于炎哭得更凶了,抖得更厉害:“我……我还要回家呢,我身上不能有伤……我大不以后不贴了,不行吗?”
“谁让你贴的?”
于炎此时吓懵了,什么也听不进去,他抖如筛糠,抱着头自顾自地说道:“你凭什么说我啊,难道你就没有错吗,要不是你和孔姐谈恋爱了,她也不会被恨上啊?”
程玦听得一顿懵:“谈恋爱?”
于炎:“对啊!要不是你喜欢她,那个畜生又怎么会要搞她?”
程玦先不问什么“谈恋爱”“喜欢”,要是孔诚凌听了,估计会拍桌捧腹,一边竖中指一边大笑说:我他妈会喜欢这傻逼?
程玦缓了一会儿,问:“所以,是个女生?谁?”
于炎像是天生听不懂人话:“他就是个畜生!是个变态!”
“怎么变态了?”
“他……他对着你照片……还让我威胁我做这种事?还不变态吗!你把衣服还我!外面……外面要有人进来了!”
程玦拎起那沓衣服,那衣服早已被水浸透,不能穿了,他拧也没拧,“啪”的一声丢在于炎脚边,问道:“你说的是谁?”
班级的大门他不常进,一般都是大考了,或是试题讲解,他才偶尔进去上一天。班里的女生?下课时不是在刷题,就是在讲台旁讨论问题。
如孔诚凌所说,她们没那么闲。
于炎嗫嚅:“我什么时候说是女生了……”
程玦手一僵,那烟灰“啪”地落了下来。
不是女生?难不成是男生?
可如果是男生,那和所谓的“喜欢”就相矛盾了,既然相矛盾,那么于炎究竟哪里说了谎?又有什么说谎的必要?
孔诚凌听后有些无语,她看了看程玦,无奈道:“你为啥第一反应就是人家说谎了?他都被你吓成狗了,也没有必要吧?”
徐立阳自顾自分析着:“嘶……我没见班里哪个是……是男同啊。”
孔诚凌:“男同还能让你看出来?”
汪子真:“他连学校都不去,还能有梦男?我明天去学校,看看谁往他座位那儿瞟儿得了,把次数记下来……”
孔诚凌:“那倒也不用……”
三人围成一团,你一句,我一句,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话飘到程玦耳朵里,倒是给他听得心里一顿奇怪:“你们在说什么?”
三人齐齐看向他。
程玦皱眉:“男的喜欢男的?”
孔诚凌看了他一会儿,心中了了然:“人人平等,恋爱也平等嘛?男女老少恋爱自由嘛,男的喜欢男的也不奇怪。”
程玦不自觉地掰着指节。
一个男的?喜欢他?还藏着他的照片放在家里,时不时拿出来摸一摸,看一看……想一想就觉得……恶心。
恶心至极。
“嗳,这人是恶心,他恶心他的,我可不恶心,”孔诚凌一搂汪子真,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呐,你看,你妈妈不也是女的吗?”
程玦愣住了。
徐立阳也愣住了。
孔诚凌才不松手,她挑了挑眉:“诶不是,都看我做什么?这很奇怪吗?这很震惊吗?……不对,我俩平常在学校里一点儿没藏啊,该亲亲该抱抱,怎么……”
徐立阳抬手挥了挥:“等,等一下,你要谈不也是跟程哥谈吗?”
高一到高三,她和程玦关系好众所周知。二人成绩又好,长得又好,每每大考后孔诚凌都会为他代领一份奖状,因此两人的同人文中,都是以“双强”开始,最后以程玦退学黯然收场。
当然退学也是编的。
孔诚凌:“朋友,你的思想很片面。你要知道男女不止有爱情,还有亲情,我不□□,谢谢。”
孔诚凌又想了一会儿,懊恼起来:“不是,这都怎么传的?我怎么会喜欢他?怎么想的?”
孔诚凌懊恼一会儿,又搂着汪子真笑了笑:“喜欢他不如喜欢你。”
汪子真:“嗯嗯,喜欢他不如喜欢我。”
谈话间,三人把程玦送到了西寺巷口,程玦往巷口老树上一靠,看向汪子真:“你统计完次数就给我吧,我一个个找他们聊聊。”
汪子真点头。
孔诚凌迎着光笑着,拍了拍汪子真的肩,又拍了拍程玦的肩:“好啦好啦,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要管了,就让它这样吧。”
程玦一顿,转过身看着她。
谣言这东西,说大也大,说小也说。要说小了,这不过是一群未成年孩子的小打小闹;要说大了,这关系了一个人尊严、清白。
而且是一个快要高考的学生。
孔诚凌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她每天中午回班自习,看着窗外一个个,指着她,交头接耳,低声笑,她自己也把嘴角往上扯,低头做题。
不要想,不去想。
声音就在耳边,照片每存在不知谁的手机里。
孔诚凌打了个哈欠:“你们天天说,我都烦了,唉,就这样吧,懒得管了。我圆锥曲线专题练还没做完呢……”
汪子真看着她。
徐立阳抿着嘴,望向她:“要不再把于炎抓过来,打一顿?”
“人家小于那么乖,干什么整天打他?听我的,这件事情到今天就结束了,别人爱怎么谈怎么谈……反正咱们,一句都别谈了。”
程玦收了脚,站直身,看着她说道:“要不……”
话没说完,孔诚凌打断他。
她伸出手,掌心朝下。今天的风大,吹得她的头发乱了,鬓角的发飘了又飘,最后露出她脸上灿烂的笑:“还有一百多天,各位加油!”
三人沉默片刻,都懂了孔诚凌的意思。
汪子真率先放上手,随后是徐立阳,三人手背贴手掌,顿时一股温热升起。孔诚凌看向程玦:“让爸爸看看你手断没断——来,伸出来。”
程玦移开眼,背过手。
“行了,听我的话,昂,”孔诚凌一边拽过程玦的手,一边说,“这事儿下一次提起来,就是咱们四个考进清华之后,边吃火锅边提了,成吗?”
四个人手掌交叠。
孔诚凌笑着,特别幼稚地喊了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其实要说最重感情的人,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