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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述海】井宿小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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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述海,肆峥无差
简介:扒出早年设定重修加盖了一下以防忘了。标了述海但其实cp成分不多,更多的只是表达这片地方是这俩人在管。
关于井宿山那位,最早是现任天宿教主在刚当上魔尊时从天山上撬回来的。天宿教能让木灵珠老老实实待在地下生根发芽滋养一方,一是因为玄峥的火灵力旺盛,二是因为木凤居于此地,虽然不如当年那群人割血饲火凤来消耗压制木灵珠的效果好,但木凤的共生加上玄峥的压制,总归是能让木灵珠获得平衡。至于木凤为什么会在冰里这个问题玄峥不是很关心,冰不会化就意味着里面的那玩意不管是个什么人都只存在客观性能问题,没有自我没有思想就意味着绝对的工具性与稳定性,所以他对此接受良好,并很有雅兴地专门给山掏了个形状合适的窟窿,用来镶嵌裹着木凤的这块冰。
战后,天下刚太平了几十年,司徒澈就第一个站了出来,提出此事不太人道。当时玄峥正处于看谁都不爽的修行抑郁期,当场赏了司徒澈二十火鞭。闻烨好歹曾经是二人的直属上司,摇着扇子过来劝,结果司徒澈当众大喊陛下贵为天子怎可容忍如此草菅人命之事,于是闻烨摇着扇子坐到峰主席上,又赏了他二十鞭。
那会儿萧慎萧谨还是两个刚被司徒澈抱回来的小孩儿,乌正眠和穆皓戎作为武林人在外门做些接济百姓培养门人的工作,而与其余四大门派建交通商的信件、还有各地时不时出现的祸乱,这些大事小情桩桩件件全都堆在玄峥案前。玄峥本来就不爱干这活,可须他本人出面的事他又非去不可。闻烨倒是能帮他解决一点基本的文书工作,但闻烨的身体全靠天枢峰的灵气灵泉吊着命,近十年来见点起色也全是源于玄峥跟天山派的梅老先生做生意,换来药材丹方给他猛灌。别问为什么名声好听又拿了那么多好处的轩辕剑派不给药,轩辕剑重伤,轩辕意失踪,乌鉴溱那个没脑子的老东西张嘴就是莫要再修炼魔功,怀疑这怀疑那,抠抠搜搜最后丹药都是数着粒儿给。妈的抠门死断袖,跟我叔两情相悦你也是个没名分的外室,景城五环外的户口也好意思往我家里蹭。
天宿教早年名声太烂,玄峥把前任教主大卸八块又在登仙台挂满人头后,名声可以说是更烂了。前任教主只是坏,现任魔尊是疯,哪怕武林盟主和枕石公子亲入天宿教以证魔尊并非恶人,大多数人也是不信的,留下来的少部分人几乎全是当年受过岳家军恩惠的,也有些是信任武林盟主和枕石公子绝不会判断失误的,正是这些人的支持让他建立了最初的天宿七城。现在,由于天宿地区发展得实在不错,也就有不少人口迁回。人多有人多的麻烦事,不过名声差也有好处,他心情不好下山把流寇剁成臊子,人们也只会感念教主为民除害。当魔尊就这点爽——当你已经在道德最低点时,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玄峥偶尔也会抬头望着紫微殿的穹顶发呆,心说满仓和金桂他们那些鬼灵精怪的小子,能活下来一个也好啊,他现在也不至于过这样日子。回过神司徒澈挨完鞭子又在跟他讲仁义道德名声体面,油盐不进的智障,玄峥捏着鼻梁说再来烦我一次你的脑袋也挂门口。
他本来就对司徒澈没什么好感。没挨过打也没吃过苦的小少爷,这辈子上过的唯一一次战场就是死守金銮殿,天真烂漫的人生理想就是为国尽忠为君死。他或许本来有机会不这么弱智的,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他应该和其他将门子弟一样在做过几年御前侍卫受到历练后前往战场,但景朝就此落幕,他没有机会去体会战争的残酷,他可能要这样天真烂漫很久,但玄峥不想忍傻子。闻烨能容忍他是因为闻烨不讨厌傻子,更不会讨厌一心为自己的傻子,玄峥不一样,如果不是闻烨在,司徒澈早在第一次义正辞严指责他时就已经被□□捅个对穿了。
“好了好了,”陈肆理着他的头发感慨,“说到底都是我们峥峥太好心了,不收留他在你手底下干活,他上哪能有闹到你面前的机会啊,嗯?而且这孩子后来不也被敲打得挺上道的,也是我们峥峥宽容待下又治理有方,才能让大家都心服口服啊。”
玄峥哼唧一声,继续往他怀里拱拱:“夸我也没用,今天不想开会了。”
“也不能总让连璧替你去开会啊。”
“有什么的,山海宗和雷云宗那些人都爱跟他玩,让他去呗。”
在那之后,雷云宗和山海宗主动开放外交,他的日子就好过多了。只要能与人说上话,他就永远能获利,这是玄峥一直以来的自信。尔后几百年都是那样过的,直到陈肆来到他身边。
要不怎么说,有些人天生就是管理层。陈肆在几乎说不出话的那段时日,都能顺手替他分担近一半的工作量。他来时,天宿教早已不同往日,即便玄峥当时也处于虚弱状态,光是那些资源都足够把陈肆的精气神给撑起来。待到陈肆能披着大氅到紫微殿坐坐的时候,玄峥已经轻松到天天跑去井宿山摘葡萄的地步了。减少工作量就是会让人显得年轻,近来陈述又被陈肆抓来打工,玄峥也算是正式脱离苦海,就算工作日也能偶尔赖赖床了。
此时玄峥仍然在床上赖着不肯起,陈肆哄他半天,最后往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赶紧起来,你想让述述过来堵你被窝吗?”
“他才不会来那么早呢,”玄峥抱怨道,“我们都是那种可以睡到下午的类型。”
“我也真该去把那小子抽起来。”陈肆扶额,手上轻轻捏了捏玄峥的耳垂,“好了,起来了,今天连璧去帮你开会,你可得帮连璧把事儿好好办了。”
“知道了知道了……”玄峥打着哈欠坐起来,闭着眼睛去捞衣服,“我们早餐吃什么?”
“给你烤了蛋糕。”
“……”玄峥睁开了一只眼,“热的吗?”
“一直给你放在炉子里热着呢。”
这下玄峥完全醒了,几下套上衣服趴在陈肆后背上嚷嚷他饿了。他那百公斤的体重换个人来都得被他压扁,幸好陈肆肩宽背阔完全能接受,一边哄着他往前院走,一边把他的领口袖子都整理好。待到玄峥吃饱喝足出门,又是不苟言笑瑰丽威严能吓哭小孩的魔尊教主一枚。不得不说,陈肆过来之后把他养得愈发好了,健康的饮食充足的休息和舒缓快乐的心情让他整个人完全处于巅峰状态,他长得本来就漂亮,陈肆更是不放过任何细枝末节,闻烨常开玩笑说师兄连头发丝都黑得发亮看上去营养充足,毫不夸张,玄峥现在手伸出来,就连指甲都粉红光滑带着点小月牙。
是以,待到玄峥和陈肆赶到井宿山时,正遇上陈述靠在秋千上呼呼大睡,显然是早就到了,躺在这补觉。玄峥看见陈述就不由得挑起眉毛,带着点戏谑意味地望向陈肆:“为了连璧?我怎么总觉得自从这家伙过来,你就对井宿山这事格外上心呢?”
陈肆正忙着把陈述叫起来,闻言笑着摇头:“因为述述来之前,我一个人可没办法解决这件事。”
“喔,真的吗?”玄峥拖长了音调,看着陈述在那里打哈欠揉眼睛。陈述这家伙,他第一眼见到他时就知道此人和自己一样难搞。不过虽说如此,这家伙在一些诡异的方面又和他非常一拍即合,导致玄峥对他有些又爱又恨——爱很正常,因为陈述开朗有趣又经常能接上他的话,三观契合想法也新奇,玄峥很乐意和对方一起偷鸡摸狗上房揭瓦;恨当然是因为此人自诩他爹,开什么玩笑。
陈述难得一改平时吊儿郎当的作风,强行让自己清醒起来:“就咱仨?那走吧。”
“你都不问怎么回事的?”
“嗯?……哥昨天就跟我说了。”陈述打了个哈欠,显然是还没有完全开机,“昨晚就没什么睡……话说真的假的啊?Al……我是说,他到底算是谁呢?”
显然这又是在打哑谜了。不过问题不大,玄峥早就根据这俩人的说法猜出来了个七七八八。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封印着木凤的那块坚冰前,陈述走上前,仔细观察了一会儿。
“你觉得会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人吗?”陈肆问。
“我不知道。”陈述说。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冰里蜷缩着的木凤,盯了很久,“很像,但我从来没见过他小时候是什么样。”
他和陈肆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明白对方的未尽之词。
玄峥毫不避讳地开口问:“他算是某种投射吗?”
“算,因为我的创作不可避免地会在我所熟悉的人与事中取材。”陈肆说,“恰巧与述述也有点关联。”
“岂止有点。”陈述说,“他的名字都是我起的。”
玄峥感兴趣地挑眉:“你们两个写小说还会搞联动的?”
“当然,我和述述本来就是一家人。”陈肆柔和地说,“我们的灵感是相似的,观念是契合的,只有经历和视角是不同的,而只要分享经历,我们就能各自创造出更完美的作品。”
“那他如果没有记忆,还算是你们曾经认识的人吗?”
“我不知道。”陈述慢慢开口,“但只要没有修正影响,这就会是他。”
“是的。”陈肆说,“我也能看出来。”
这就是创世神和造物主的特异功能了。玄峥看着这两个人在自己面前拔剑,承影含光合璧,风与火混着上古宝剑的青光白虹骤起。太阳火焰灼烧着三清玄冰,疾驰的罡风气流裹挟着冰面,让冰面迅速降温。如此来回,玄冰不多时便变小了许多。陈肆仔细观察着木凤的情况,忽然开口:“峥峥!”
玄峥伸手,紫微天火乍现。似是有星光在冰面上一闪,最薄的地方倏地开裂,一路裂出了一道长隙。陈述当即将含光剑送进裂隙中,属于他的风变得柔软坚韧,陈肆控制着太阳火的温度,大约过了一刻钟,陈述小心翼翼地将木凤从冰隙间抱了出来。
木凤浑身赤裸,灰白色的长发勉强包裹着那小小的身体。陈述伸手就要拨开那些头发,陈肆往他脑袋上轻拍了一下。
“干嘛?”
“你在干什么?”陈肆说,“别那么不讲礼貌。”
陈述喔了一声,但看上去也没听进去。玄峥凑到陈肆旁边,好奇地打量着木凤的头发:“所以连璧才是哥哥吗?看着不像啊。”
“怎么说?”陈肆问他。
“连璧是白毛末尾带灰,生着生着没墨了比较合理一点。”
陈述在旁边发出怪笑:“真的吗?但你有没有想过,他俩是灵力结晶,不存在生不生的问题。如果非要说是谁生的话,那就是我和陈老四生的。”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黑的白的都能被你说成黄的。”
“有吗,这只是一种见解吧。”
“有哦。话说木凤是女的还是男的?”
“不知道。”
“我看见你的手放在哪了,我觉得这属于性骚扰。”
“你怎么也学会这种词了?陈老四,是不是你教他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每回一凑到一起就在仙家对话的是你们俩。”陈肆扶额,“先把孩子带到屋里吧,天太冷了。”
陈述早就拿外袍把木凤裹上了。井宿山有间玄峥当年嫌太秃差人盖的房子,几人便暂时在这落脚。屋子前两日已有鹤子收拾过,卧榻都换了崭新的软垫。陈述刚将木凤放到榻上,小鸟便醒了。
那是双天山湖水一样的漂亮眼睛。
陈述登时捧起他的小脸仔细查看,换来木凤的细微挣扎,以及有气无力往他脸颊上拍的一巴掌:“你……”
“我什么?”陈述跃跃欲试。
小鸟似乎也哽住了,那双湖水一样的蓝绿色眼睛盯着他看了许久,瞳孔收缩又扩散了几次,才终于有些艰难地出声:“你……嗯……陈述……”
“这不是认识我嘛。”陈述欣慰地道。
木凤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了一抹红,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有些恼火地看向他,眼尾都跟着泛起红来:“你这个……坏小子……”
陈述:?
陈述:“我们不是也算经历过两情相悦恨海情天最后老死不相往来的模范师生吗?作为你唯一的学生我也没给你蒙羞吧?是我承认我的贡献不多但你有没有考虑过是我们两个专业根本就不对口的原因?抛开这些不谈我们难道不是互不打扰地走完了自己觉得正确的一生吗你一醒过来就要骂我的原因素?”
木凤这会儿根本无法处理他的连珠炮。他闭上眼睛栽倒在陈述怀里片刻才维持住平稳的呼吸。陈肆适时把两枚青色丹药递到他嘴边:“先压在舌头底下,慢慢来。”
木凤半睁开眼睛,看清是他后才缓缓张嘴,接受了丹药。他靠在陈述怀里缓了很长时间,最终,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双青绿色的眼睛已经变得冷冽又清明。
“连璧在哪?”他问。
“在为本座打工。”玄峥说,“现在本座需要得知你愿不愿意加入了。”
陈述在旁边翻了个白眼:“你就这眼光。”他指着玄峥对陈肆说,“我高二就不自称述帝了。”
“…你又比他好到哪里去?”陈肆真诚地问。
“显然阁下没有给我任何选择的余地。”木凤道,“告诉我拒绝的后果吧。”
“木灵珠陷入紊乱状态,本座需要麻烦本座的道侣稳住木灵珠以防它伤害百姓,再前往山海宗寻找木龙。”玄峥道,“至于你,本座大概率会把你赏给陈述。”
“那听上去还是太过分了。来谈谈我配合工作的待遇吧。”
“鉴于你从一开始就待在天宿,你的基础待遇会和陪本座开山立派的几人相同,辈分也是一样。如果你不喜欢井宿,可以挑选你自己喜欢的山住。”玄峥道,“经费这方面本座不会吝啬。”
“如果你有记忆的话,”陈肆补充,“这里负责赚钱的人是我。”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木凤道,“井宿山很好,我会按我喜欢的样式布置,往后还请教主多照顾。”
“好说。”玄峥大手一挥,从半空捏了个镯子递给他,“不够再管本座要。修好府邸后,每月可到紫微山领月例,只要你做好本职工作,吃穿用度不会短了你的。”
“谢谢。”镯子套在木凤纤细的手腕上,自动变成了合适的尺寸。木凤拢了拢衣襟,朝玄峥一拜:“敢问教主尊讳?”
“本座玄峥。你原名叫作甚么?”
“……”木凤顿了顿,和连璧当年一样吐出了一串让人听不懂的音。
“本座是指中原名字。”
“他的汉语名字一直都是我起的,他不好意思说。”陈述说。木凤偏过头去不想看他。
最终还是陈肆主动开了口:“你会希望再次醒来时第一个叫你名字的是我吗?”
“那只是个代号。”木凤说,“和那个什么Heim一样都是陈述乱起的。”
“你就说你用没用吧。”陈述挑起眉毛,“连海老师,小海宝宝,我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你怎么这么针对我?来亲一个。”
“你、你别……”木凤——或者说,连海——气得脸颊泛起红来。他显然对于自己目前的小小身形无法反抗陈述这件事无比火大,被对方像抓小鸡一样抱起来,他浑身都僵了,小手使劲抓着袍子,不想让那过大的衣领从肩膀上滑下去。
“你别逗他了行不行。”陈肆扶额,“连海先生,以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你会出现在这里也有你自己好奇的成分在。”陈述好整以暇地道,“你是知道情况的,不是吗?”
“我确实知道你们的情况,但我没想到会这样。”连海低声道,“我之前的记忆不多,顶多对自己是谁有个模糊的认知。”
连海完全记得他作为木凤的事,能记起一点和陈述还有陈肆之间的事,其他的都很模糊。陈述在旁边松了口气:“太好了,没记忆是好事,不然你要在修仙界开创工业时代了。”
陈肆的表情有些微妙:“…我不得不说这里已经有一些工业进步了,你别忘了,我也是物理专业的。”
“噢你也是吗?两位物理大拿又要来欺负我这个设计类小工科生了。”陈述翻了个白眼。
“师生关系太方便了,本座和本座的道侣也是师生关系。”玄峥炫耀中夹杂着一点落井下石:“把你登记成木凤仙君的徒弟,之后派你出去干活都合情合理。”
“不行。”陈述和连海异口同声。
“怎么又不行,毛病真多。”
“能一样吗?你没人的时候管你徒弟叫老婆。”陈述毫不避讳地道。
“那怎么了,你也可以管你师父叫老婆。”
“贵地的师徒关系原来都是如此禁忌的吗?”
“那大部分时候还是不是的,只是师徒关系在出门介绍的时候很有用。”
“我还以为贵地的同性恋结婚前要都先申请变成养父子呢。”
“?这是什么没讲给我听过的烂梗吗?”
“?连烂梗这话都学会了吗,不愧是我儿子。”
“滚。”
连海从他们的垃圾话间意识到了什么:“陈肆先生是教主阁下的道侣?”
“是的,当然。”玄峥说,“不然你觉得怎样的相遇才会让这样两个完美的人步入婚姻?”
“……”连海看着陈肆的表情像是“怎么找了这么个人你是不是疯了”。
不过,不管是陈述还是连海的抗议都没什么用,因为天宿教说到底是魔尊殿下的一言堂——当天下午,萧谨就把这两个人的师徒关系登记进了天宿玉牒,玄峥在把初代弟子令和标配校服手镯赐给陈述时挂着他惯有的那种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威严表情,陈述当众对他比了个中指。
玄峥没说话,陈肆没说话,闻烨摇着扇子没说话,旁边的穆皓戎好奇歪头,乌正眠笑眯眯地给自己添了杯茶。
萧慎看着这些人的反应难得心里打鼓:虽说是对教主大人不敬,但这毕竟是那位长风君的弟弟,年纪定是比自己大;而且,退一万步讲,他入门也是和自己还有萧谨平辈,不好主动出言惩治。正纠结着,旁边的连海举高了手里的青玉尺,轻轻在陈述后脑勺上敲了一记:
“胡闹。”
连海此时穿着全套的苍星玄青氅,打理整齐的灰发柔顺地垂在身后,越往末端越白,铺在天宿教的大氅上,像是在夜空中洒下的雪与白昼。陈述回头看他,两个人在目光相接时都愣了一下。
时间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季,面前是朝自己走来的导师,耳边是绵延不绝的来自异国的蝉鸣。年轻有为的俊美男人伸手为他拨穗,那双带着橙红色环的绿眸毫不避嫌地望向他的眼睛。
他长高了。他的血脉和体质让他在二十岁后还在缓慢生长,一路从和导师平视长到能够俯视他颜色浅淡的睫毛。细想想,对方只比他大两岁,收下他这个学生时还脸带稚嫩……换句话说,还没有毕业时的他大。一个本就算不上完全长大了的人收了人生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学生,无论产生什么矛盾都是可以理解的,更何况他们两个之间,那算是矛盾吗?更多的或许是彼此在理解自我这条路上不可避免的一次洗礼,回头看去,有时候还有点想感谢当时的对方。
“毕业快乐。”他面前的人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说。
一切都解释清楚了,你没有背叛我,我没有放弃你,但一切也都回不去了。我欣赏你,也理解你,但我们最后想要做的就是这场毕业典礼上的释怀。
无论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真的恨过你。
“这算什么?”陈述压低声音问,“‘毕业快乐’的反义词是什么?入学辛苦吗?”
“Miserable Dropout,喜欢吗?”连海也压低了声音,“还是说你喜欢被叫作?????????????????????? ???????????”
“你说这些叽里咕噜小话的声音还是这么可爱。”
“Ragazzaccio. ”
“你又在叫我坏小子。”
“那是你自己的猜想。”
“你就说我猜没猜对吧。”
“看来二位的师生关系很好嘛。”闻烨摇着扇子笑起来,“欢迎木凤仙君,也很高兴小述哥能正式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
“我猜连璧那孩子回来也会觉得惊喜的。”乌正眠笑眯眯地道,“可惜,连璧和他弟弟要差上辈分了。”
“也不尽然,连璧兄弟还未拜师呢。”穆皓戎大大咧咧地说,“只是认了长风兄作父嘛。”
“……好乱的关系。”陈述道,“是说我师父的哥哥是我哥的儿子吗?”
“差不多?”穆皓戎眼前一亮,“早些时日便觉得小述哥开朗好说话,是位性情中人,晚些时候要不要来开阳峰喝一杯?”
“酒就免了,我喝不得酒,别的倒是可以尝尝。”陈述引着连海入了玄峥右手边的峰主席,抬手朝着穆皓戎那边一拜,“还望盟主海涵。”
“哎,不得胡说,那都是几百年前的叫法了。”穆皓戎摆手,“如今叫峰主便是了。”
无关身体状况,陈述在社交这方面显然比陈肆要热衷,跟谁都能叽里呱啦聊好久。待到仪式结束、大家开会聊完这一个月情况后,陈述已经跟穆皓戎勾肩搭背相约一同到山下吃包子了。众人出了紫微殿,正赶上连璧回来。冰龙仙君跌跌撞撞地落地,红着眼圈就要往木凤身上扑:“阿弟——”
陈述直接把连海往自己怀里一抄:“这又是哪位啊上来就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老师咱不看哈。”
连璧打生下来其实也没见过多少人,从前在天山上就没见过人,破冰下山找木凤又遇到了那么多糟心事,最后还是被天宿接纳后认识了些人。天宿教的大伙自然都待他不错,山海宗和雷云宗的年轻一代更是拿他当同类看,他到目前为止遇到的都是些正经纯粹的人。偏偏陈述算是好人里最不正经的那一卦,凡一张嘴四句里得有五句废话,这会儿抱着小海嘴上又开始胡说八道:“这不行的啊上来没个通报可不成,我们井宿山没有这种规矩的下次想见我师尊得从紫微山开始递条子打申请……哎哟!”
连海扯住了他的脸:“放我下去。”
“……”陈述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
“老师有没有想过就是说我这个人其实比较恃强凌弱见风使舵我既然敢这么把你抱起来就是吃准了你现在拿我没什么办法的。”
“我这次有家里人了。”连海说,“你不能阻止这个。”
“唔,那你想怎么办?”
“你知道应该怎么办。”
“那以前的规矩还作数吗?回去之后有奖励吗?”
“……”连海别过头去不看他,从他怀里跳了出来。“阿哥。”他走向连璧,和兄长拥抱。连璧轻轻嗅了嗅他的头发,随后蹙起了眉。
“你是什么?”他有些警觉地看向陈述。
“好没礼貌的措辞。”陈述说。
陈肆适时上前,遣散其他人,带着连璧等人一路回了天璇峰。连璧还是信任他的,手上紧紧抓着连海的手,等待陈肆给他一个答案。
“连璧,这是我弟弟。”陈肆说,“我们既是堂兄弟也是表兄弟,世间没有比我们两个血缘更相似的人了。”
连璧稍稍放松了些许:“你是……”
陈述的尾巴比话冒出来得更快,布满黑鳞的长尾巴此时正啪嗒啪嗒地敲着地砖:“怎么?要来碰碰尾巴吗?唉其实换种角度来看我也是你爹。”
玄峥这会儿已经靠在了他的主座椅子上:“你来收儿子的?”
“那倒不是,我还是只认你这个嫡长子的。”
“滚。”
“真的,不信你问陈老四。”
这厢二人忙着斗嘴,另一边,自从他的尾巴冒出来,连海的眼睛就一直盯着那条尾巴没动过。陈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点,尾巴在半空中晃了两圈,连海的小脸像小猫看见逗猫棒一样跟着动。
“我不行了,”陈述举手投降,“这算怎么回事啊!”他一把捞起小海,转着圈儿倒在软榻上,吸猫一样抱着小鸟狂吸。连海刚想敲他脑袋,手里就被塞了对方的尾巴。于是一时间居然也陷入了平衡——两个人一个忙着吸鸟,一个专注于研究龙尾巴。
“好变态,能不能不要在我家里干这个。”玄峥目露嫌弃,“快走!快走!”
陈述顺手一翻,小海就抱着他的尾巴侧躺在了他身上。此人还有点得意:“唉我的尾巴就是这么狂霸酷帅引人注目让人欲罢不能……”两秒钟不到他又开始不爽:“怎么这玩意研究几十年还没研究够吗?想当初旅游路过都得给我来个电话让我把尾巴送过去给他看看的人是谁?”
连海专心检查着他鳞片的光泽、尾巴末端金属环一样的构造、还有旋转着的绿宝石:“可以说是你浑身上下最令人赏心悦目的部分。”
“真的吗?”
“真的。”
陈述看上去有点没招了,但胜负心又很强,他强行捧着小海的脸蛋让他抬头:“这个呢?也不喜欢?”
“……!”小海看见他头顶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虬劲漂亮的龙角,顿时就想去摸,但手里还对那条长尾巴恋恋不舍。陈述的龙角很特别,根部还有些银白色的羽毛状的鳞片。小海一边伸手摸,一边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抱怨:“怎么以前不给我看这个?”
陈述微微挑眉:“因为摸了的人要给我当媳妇。”
“没听过这种规矩。”小鸟的手就没停过,“少胡说八道。”
陈述闷声笑了起来。
“我确实有点想你了。”他说,“你这次想看我做的风荷庭吗?”
“……”小海摸着他的龙角,仔细摩挲过那些纹路,“…我好像从来也没说过我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