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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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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属区在虫巢第三层。
这里没有关押养料常用的晶格囚室,反而更像某种……洞穴。
穹顶高悬,暗红色的脉络在岩壁上缓慢搏动,像巨大的血管。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与信息素混合的气味,无处不在,又无从躲避。
谢迟衍被推进来时,手腕上的电磁锁已经换成了生物镣铐——两条活体触须,冰凉黏腻,一端扣在腕骨,另一端没入虚空,随时能收紧到捏碎骨头。
他站在洞穴中央,环顾四周。
没有床,没有桌椅,只有中央一个凹陷的血池,池水呈暗琥珀色,表面浮着一层薄薄的银辉。
那是经过处理的液态信息素,供高阶虫族安抚精神力。
他只看了一眼,就明白这是什么地方。
这不是养料区。
这是某个高阶军雌的私人领地。
“你倒是不慌。”
瑟摩迦的声音从洞穴深处传来,带着轻微的空间回响。
他换下了外出的军装,只着一件黑色作战背心,露出肌肉线条分明的上半身。
虫族的特征更加明显——肩胛骨下方,半透明的翼膜收束成两道银灰色痕迹,在暗光下泛着冷芒。
“慌能改变什么?”谢迟衍平静地问。
他的声音在洞穴里激起细微的回音,与瑟摩迦的语调微妙地重叠,像两把刀轻轻相击。
瑟摩迦走进血池边缘,脚尖轻点水面,涟漪荡开,银辉破碎。
他朝谢迟衍招手,动作随意得像召唤宠物:“过来。”
谢迟衍没动。
瑟摩迦的触角在空气中颤了颤。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这个人类没有恐惧激素,没有顺从波动,甚至连敌意都内敛成一块冰。
这让他莫名烦躁——他习惯了支配,习惯了掌控,习惯了一个眼神就让养料瑟瑟发抖。
但这个人,他的“不听话”不是反抗,是无视。
瑟摩迦决定把“无视”打碎。
他指尖微动,谢迟衍腕上的生物镣铐瞬间收紧。
剧痛袭来,骨骼发出脆弱的呻吟。
谢迟衍闷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单膝跪地。
但他没有惨叫,也没有哀求,只是用另一只手撑住地面,而后缓慢地、再次站直。
额角已经渗出冷汗,但他的眼神依然平直。
“有意思。”瑟摩迦低声说,像自言自语。
他走向前,每一步都踩在谢迟衍的脉搏上。
当他站定在谢迟衍面前时,身高差距带来绝对的压迫感。
他伸手,这次不是捏下颌,而是直接扣住了谢迟衍的后颈。
虫族的掌心温度偏高,抚慰般搭在后颈。
“人类,你知不知道直属区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谢迟衍被迫前倾,两人距离近到呼吸交错,“我成了你私人的血包。”
“不止是血。”瑟摩迦的手指缓慢摩挲着他颈侧的皮肤,那里是颈动脉,是今晚被刺穿的地方。
痂痕还在,微微凸起,“直属区的养料,要随叫随到。血液、腺□□、甚至——”
他故意停顿,翅膀微微展开,信息素浓度瞬间提升,“精神力安抚。”
这是虫族求偶时才有的行为。
谢迟衍的瞳孔终于缩了一下。
不是恐惧,是生理性厌恶。
他能闻到那股信息素的味道,像铁锈混着冰川,强势地侵入鼻腔,试图诱发服从。
“恶心。”他轻声说。
瑟摩迦笑了。
这是他今晚第二次笑。
笑容里带着恶劣的愉悦,“恶心?那就记住这个味道。以后每一天,你都要习惯它。”
他松开手,转身走向血池另一侧的石台。
台上摆放着一套精密器械,银质的,泛着冷光。
“过来。”他第二次说。
这次谢迟衍知道,不过去,镣铐会把他腕骨捏成粉末。
他走过去,脚步很稳,但每一步都在评估环境——洞穴结构、出口位置、瑟摩迦的习惯动作。
“躺上去。”瑟摩迦指了指石台。
谢迟衍没有犹豫。
台石冰凉,贴合人体曲线,两侧有固定用的扣环。
他躺下,主动将手腕放入环中。咔哒一声,扣环自动锁死。
瑟摩迦挑眉,“很熟练。”
“军校基础课。”谢迟衍闭上眼,“急救台的操作。”
“急救?”瑟摩迦调试针头,声音带着讽刺,“你们人类管这叫急救?”
“对将死之人,任何操作都是急救。”
针头刺入的瞬间,谢迟衍的身体微僵。
瑟摩迦的动作比机器更精准,但也更慢,慢得像在享受皮肤被刺破的过程。
“你在算时间。”瑟摩迦忽然说。
谢迟衍没睁眼。
“从我进洞穴开始,一共七分三十秒。”瑟摩迦将导管接入试管,血液开始流淌,“你在算我多久放松警惕,多久露出破绽,多久——”
他俯身,气息拂过谢迟衍的耳廓,“会忍不住咬破你的喉咙。”
谢迟衍的眼睫颤了颤。
这是今晚他最接近“被看透”的时刻。
但他依然没说话。
“不说话,是因为默认?”瑟摩迦的指尖沿着导管滑动,最终停在他心口,“还是因为我猜对了?”
他感受到掌心下的心跳,平稳,有力,每分钟七十二次。
不像其他养料,在抽血时会飙升到一百二、一百五。
这个人类,连心跳都会控制。
“你的破绽,”谢迟衍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天气,“在抽血后三十秒。你会盯着自己的指尖,嗅闻血液残留的气味。这是成瘾表现。”
瑟摩迦的动作顿住了。
他确实有这个习惯。
所有军雌都有。
高纯度血液带来的精神力安抚,是母星贫瘠后唯一的慰藉。
但从未有人敢当面指出。
“人类,”他缓缓说,声音低得像威胁,“你知道得太多了。”
“我知道的,”谢迟衍睁开眼,第一次主动对上他的目光,“远不止这些。”
那双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情绪。
不是恐惧,不是厌恶,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悲悯。
像在可怜一个即将坠入陷阱的捕食者。
瑟摩迦的触角猛地竖起,精神力瞬间外放,整个洞穴的温度骤降。
他掐住谢迟衍的喉咙,翅膀完全展开,信息素浓度提升到危险阈值。
“你想激怒我?”
“我想让你思考。”谢迟衍被掐得呼吸困难,但声音依然清晰,“你抽我的血,是为了奉献给虫王。可如果有一天,虫王发现——”
他停顿,嘴角竟极轻地弯了一下。
“——你的血液里,混了我的毒呢?”
瑟摩迦瞳孔骤缩。
他猛地松开手,后退一步,看向自己的指尖。
那里沾着一滴血,是刚才调试针头时留下的。
在暗光下,那滴血呈现出诡异的、极其微弱的荧光蓝。
那是虫族基因融合初期的表现。
但这个人,注射基因才三天。
按照常理,至少需要三个月才会显现。
谢迟衍躺在石台上,被锁住,被抽血,处于绝对劣势。
但他的眼神,像是在审讯。
“你给自己注射了催化酶。”瑟摩迦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这句话。
“你教我的。”谢迟衍轻声说,“军雌的抽血动作,会留下0.3毫升的残留。积少成多,七天,足够我收集到足够的……样本。”
洞穴陷入死寂。
只有血液滴落的声音,每一秒都是在倒数。
瑟摩迦盯着他,忽然大笑起来。
笑声在洞穴里回荡,震得岩壁上的脉络都在颤动。
他笑得几乎弓起腰,笑得翅膀都在拍击空气。
“人类,”他笑够了,抹掉眼角并不存在的泪,“你真是——”
他俯身,亲吻般地在谢迟衍耳边低语:
“——我见过的,最疯的疯子。”
然后他直起身,拔出针头,动作粗暴。
血液溅了一滴在他手背上,他舔掉,像品尝什么佳肴。
“催化酶会让你生不如死。”他恢复了冷漠的语调,“接下来的十二小时,你的基因链会反复断裂、重组。你会求我杀了你。”
“我不会。”谢迟衍平静地说。
“你会。”瑟摩迦转身走向洞穴出口,翅膀收束,声音越来越远,“而我,会坐在这里,”
他指了指血池边的石椅,勾起嘴角,“——欣赏你挣扎的样子。”
门关闭。
洞穴只剩谢迟衍一人,被锁在石台上,血液慢慢凝固。
他闭上眼,呼吸终于出现了一丝颤抖。
不是害怕。
是疼。
因为,催化酶开始起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