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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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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直属区的空气变得黏稠。
不是物理上的,是信息素层面的。
自从谢迟衍被宣布为“需最终转化的S级养料”后,整个虫巢都在窃窃私语。
军雌们用触角交换着猜疑,养料们则用空洞的眼神传递着畏惧。
他们没见过这样的存在——一个D级人类,被军雌中的暴徒瑟摩迦亲自标记,又被虫王亲口承认其价值。
更诡异的是,这个人类住在直属区,却保留了独立意识。
这在虫族法则里,是悖论。
第七天的晨祷,副官带来消息:
“大人,有三位S级军雌提出挑战申请。按规矩,直属养料若无法通过公开试炼,所有权将被重新分配。”
瑟摩迦正在擦拭自己的翅刃,动作没停,“驳回。”
“他们直接递交给虫王了。”副官的声音更低,“陛下……批准了。”
翅刃在指尖停住,反射出一线寒光。
谢迟衍从血池边抬起头,银蓝瞳孔平静无波,“什么试炼?”
“精神共鸣。”副官解释,“在虫王面前,养料需同时承受三位军雌的精神链接,维持意识不崩溃。若成功,则所有权永久固化。若失败——”
他停顿,看了瑟摩迦一眼,“——会被当场瓜分。”
瓜分。谢迟衍在心里重复这个词。
不是死亡,是瓜分。
意识被撕成三份,血液被抽干,身体被改造成三个军雌的“外置器官”。
这比死更彻底,是存在的彻底抹除。
“我接受。”他说。
瑟摩迦霍然站起,翅膀因愤怒而张开,“你疯了?”
“我有选择吗?”谢迟衍反问,声音轻得像在陈述天气,“或者,你觉得你能抗旨?”
瑟摩迦语塞。
他暴躁地踱步,身后的尾巴将石椅抽得粉碎。
他当然能抗旨,但代价是整个直属区被清洗,甚至他自己被剥夺军阶,贬为公共血库。
“我可以带你逃。”他忽然说,声音低到只有两人能听见。
谢迟衍怔住了。
“虫巢有逃生舱,”瑟摩迦的语速很快,像在压抑什么,“我能突破外层防御,送你回人类阵营。他们虽然虚伪,但至少——”
“至少什么?”谢迟衍打断他,目光凛冽,“至少会把我当英雄?还是当标本研究我基因里的催化酶?”
瑟摩迦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人类会做什么。
他们会抽干谢迟衍的血,解析他的基因,试图复制这种“对源血有反应”的剧毒体质。
然后要么把他变成武器,要么把他……关进另一个牢笼。
“那你打算怎么办?”他声音嘶哑,“在虫王面前同时对抗三个S级,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你的养料。”谢迟衍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触碰他因愤怒而颤抖的触角,“是你亲自标记、亲自抽血、亲自说‘不许死’的养料。”
指尖的触碰让瑟摩迦僵住。
“所以,”谢迟衍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温度,像冰层下涌动的暗流,“你得帮我。”
***
试炼安排在血月最盛之时。
虫王腔室被改造成圆形竞技场,地面铺满活体神经网,每一根纤维都能放大精神冲击。
三位S级军雌分立三角,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将,触角粗壮,翅膀展开时几乎能遮蔽半个穹顶。
谢迟衍赤足走入中央,只穿一件白色长袍。
他没有戴任何防护,没有注射缓冲剂,甚至没有绑生物镣铐。
他站在那里,瘦削得像一根即将折断的芦苇,却笔直地插在地面上。
虫王的金雾在穹顶凝聚,声音如钟鸣:
“试炼开始。”
第一波冲击来自正前方的军雌,代号“裂颅”。
他的精神力像一柄战斧,直劈谢迟衍的意识海。
没有试探,没有留情,是绝对的毁灭。
谢迟衍没抵抗。
他让战斧劈入,任由自己的意识海被斩开一道裂口。
海水倒灌,记忆翻涌,但他将那个“人类的核”藏得更深,深到连自己都找不到。
裂颅军雌一愣。
他劈空了,或者说,劈入了一片虚无。
第二波来自左侧,“噬心”。
她的精神力像万千丝线,钻入裂口,试图缝合、改造、控制。
这是军雌对养料的常规操作——将对方意识编织成自己的形状。
但谢迟衍的意识海是液态金属,看似柔软,却总在触碰的瞬间凝固成刃。
丝线缠上去,被割断,再缠,再断。
噬心军雌的触角渗出金色的血。
她受伤了,被自己的猎物割伤。
奇耻大辱。
第三波来自右侧,“绞喉”。
他的精神力是蟒蛇,缠住整个意识海,缓慢收缩,试图挤压出最后的抵抗,让猎物在窒息中臣服。
谢迟衍感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失控。
不是恐惧,是生理性的压迫。
肺部像被灌满水,每一次呼吸都要对抗千斤重压。
意识海的边界在收缩,那个“人类的核”被挤压得无处遁形。
他看到幻象——
看到瑟摩迦在战场上被三柄骨刃同时刺穿,银灰色的翅膀被撕裂,血液喷溅成雾。
看到虫王张开所有孔洞,将他吞噬。
看到地球在虫巢的扎根下逐渐萎缩,最后只剩一颗干瘪的果核。
看到自己在所有毁灭之后,独自站在废墟上,握着那滴源血,却无处可去。
“够了!”
瑟摩迦的声音炸响在意识海中,不是通过链接,是直接物理性的咆哮。
他冲入场中,翅膀张开到极限,尾巴如长鞭卷住绞喉军雌的脖颈,将他甩飞出去。
“瑟摩迦!”虫王的声音带上威压,“你敢扰乱试炼?”
“我敢!”他挡在谢迟衍身前,银灰触角因极度愤怒而断裂,金色的血顺着额角流下,“陛下,您说过,这是‘最终转化’的养料。既是最终,便只能由我亲自执行。他们三个,算什么东西?”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释放了自己的精神力。
那不是攻击,是包围。
将谢迟衍的意识海整个包裹,像蛋壳保护雏鸟。
裂颅和噬心的精神力撞上去,被反弹,反噬自身,两人同时吐血跪倒。
这是违规的。
军雌之间严禁用精神力互搏,违者会被虫王剥夺力量。
但瑟摩迦不在乎。
他转身,看向谢迟衍。
后者正单膝跪地,嘴角溢血,但眼神依然清醒。
那双银蓝瞳孔里,映出他暴怒而狼狈的样子。
“你……”谢迟衍喘息着说,“你打乱了我的计划。”
“你的计划就是找死吗?”瑟摩迦吼回去,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音。
“我的计划是——”谢迟衍站起身,推开他,直面虫王,“——让您看到,您的军雌,已经失去了支配养料的能力。”
金雾骤然凝聚,虫王的意志如实质般压下:
“说清楚。”
谢迟衍抹去嘴角的血,声音平静得可怕:
“瑟摩迦军雌在保护我,不是出于支配,是出自恐惧。他怕失去我,怕到愿意违背您的意志。这说明,您的源血计划已经出现漏洞——军雌不再只是执行者,他们有了‘想要’的东西。”
他停顿,环视全场:
“当一个掠夺者开始‘想要’,掠夺就成了交易。而当交易出现,共生就有了可能。”
“共生?”虫王重复这个词,像在品尝毒药。
“对。”谢迟衍抬起手,掌心是那道被源血灼烧的疤,“我的血能污染源血,也能激活它。催化酶不是毒药,是钥匙。但钥匙需要锁,锁需要门,门需要……守护者。”
他看向瑟摩迦,眼神第一次出现柔软:
“他愿意当那个守护者。不是为您,是为我。”
全场死寂。
虫王的金雾在瑟摩迦和谢迟衍之间来回游移,像在审视两件物品。
许久,它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很好。”
金雾凝聚成实体,化作一柄权杖,落在瑟摩迦面前。
“从今天起,”虫王宣布,“瑟摩迦·瑟摩迦,你晋升为‘共生者’。你的直属养料,将不再是养料,是‘共生体’。你们共享血液,共享精神,共享……存亡。”
权杖顶端,一滴金色的源血滴入瑟摩迦的眉心。
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银灰色翅膀瞬间蜕成纯白,触角断裂处重新生长,泛着淡金色的光。
他的精神力像被扔进熔炉重铸,痛苦与愉悦交织,毁灭与新生并存。
而谢迟衍,感到自己的意识海被强行撕开一道裂口,瑟摩迦的精神力如洪流般涌入。
他们在精神层面,被缝合在一起。
***
试炼结束,直属区。
瑟摩迦把自己浸在血池中,池水滚烫,像要煮了他。
谢迟衍坐在池边,赤裸的双足浸在水中,银蓝瞳孔里映出军雌痛苦的模样。
“值得吗?”他问。
“你说呢?”瑟摩迦的声音从水下传来。
谢迟衍没回答,只是将脚伸过去,用脚趾轻轻勾住他的尾巴。
瑟摩迦猛地抬头,金色的眼睛里满是愠怒,“你骗我。”他说。
“嗯。”谢迟衍承认,“我说共生,是骗虫王的。”
“那什么是真的?”
“真的……”他俯身,指尖触碰瑟摩迦的眉心,那里有一枚金色的印记,是共生者的标记,“……是真的想回家。”
瑟摩迦抓住他的手腕,倒钩刺入皮肤,没有注入毒素,只是紧紧扣住。
“那你得先学会,”他咬牙切齿,“怎么让一个虫族,也想去你的家。”
“简单,”谢迟衍托着腮,他说,“那你,先学会不咬人。”
瑟摩迦看着他,冷哼一声,别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