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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纨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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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的夜阑随着火光和硝烟,炸起万般邪祟,恍如白昼的宫殿,黑压压站满了身着甲胄的士兵,武器在激烈的碰撞中迸发出火花和声响。
“你要走吗?”似喃语的温弱声音,有不易察觉的轻颤,泛白的指尖掐进肉里,琥珀般的双眼皆是茫然和空洞。
空旷的宫殿依旧寂静地只有塌上人的呼吸声,直到柔软的狐裘将男人轻轻包裹住,周熠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
暗卫抬着清澈的眸子炯然盯着他,目光相触的瞬间,深觉逾距,后退一步,单膝跪在地上,脊背挺直,“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离开殿下。”
髹漆的红梅雕画上,缀着晶莹的玉石,影影绰绰映着两个身影,坚定的眼神,不会有人怀疑他的忠诚。
“我们是不是...”
没说完的话随着被踹开的大门而终止,杀红眼了的士兵乌糟糟的涌进来,更有甚者举起手中的砍刀劈向床榻处。
刀刃碰到屏风的瞬间,未见光影,“铮”地一声,士兵已被当胸踹的老远,连着十几个蜂拥而至的人在刹那间被割断颈脉,血流如注。
喷溅的血滴落在男人的面具之上,银白的彼岸花染上鲜红,瑰丽且艳,面具之下是猩红的眼。
士兵不再是鲁莽的往前冲,因为他们发现面前这个男人宛如修罗恶鬼,不管他们怎么进攻,都无法捕捉到对方的半点影子,身法诡异莫测,出刀快准狠,敌人几乎是顷刻间毙命。
这时才有人想起来,宣景帝身边有把夺命刀——暗卫首领白羽。
宣景帝登基伊始,并不是没有反对的声音,暗卫组织异军突起,凡是有争议或是私下抹黑当今圣上的,一律抓入诏狱。
进去前丰腴腻脂,十天半个月出来皆是行销立骨,无论是谁,出奇一致地对诏狱里的生活闭口不提。
风风火火了半年以后,无人再敢流露出有对宣景帝不敬的言语,亦无人知白羽的身世背景,只道景帝的这把杀人利器可谓是得心应手。
“噗呲”——箭矢刺破□□的声音,穿透白羽的右臂。
来人一袭简单的青色暗纹锦衣,面容俊朗,含情的凤眼少了往日柔情,端得一派肃杀之色,手握重逾百斤的挽月弓。
上面雕刻的繁复纹路,还是周熠当初盯着工匠一点一滴雕刻上去的,足足耗时了近三年才打磨出雏形。
无数箭矢对着白羽,数量多到能将后边的周熠也射成筛子。
白羽的双刀终是脱力掉到地上,腹部的箭楞是将他捅了个对穿,狼狈的半跪,眼底戾气横生,恨不得啖下敌人的血肉。
眼见第二波箭雨来袭,周熠挡在了白羽面前,盯着门口的青色身影,目眦尽裂:“俞子期,你当真如此薄情寡义吗?”
俞笙并不答话,默然上前攥着他的手腕,往里间走去,粗鲁的动作拽得周熠踉跄倒向前。
白羽挣扎起身,却被士兵踢翻在地,胸口沉郁的积血喷涌而出。
周熠哀求的看着俞笙,原来满是爱慕的双眸中,盛满惊惧和讨好。
“退下。”冷漠的声音下,掩藏的是即将失控的愤怒。
俞笙的面容已经平静下来,找不出一丝愠色,轻轻摩挲着他杂乱的头发,唇瓣轻启,“薄情寡义?”
周熠下意识摇头,身体却止不住的后退,直到抵住冰凉的墙壁,才发现已经无路可退,浑身止不住地战栗。
粗粝的掌心抚摸着周熠的脸庞,宛如挚爱般缱绻无限,下一秒却变成致命的枷锁,紧紧卡住他的脖颈。
周熠纤细的白手,胡乱掰扯,未能松动颈间的桎梏丝毫,只在手背留下无数血痕,失序的窒息感裹挟着清醒的意识,让他
几近陷入昏迷,俞笙陡然松开对他的钳制。
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周熠已经虚弱地坐在地上。
俞笙捏着他的脸颊,冰冷的语气中找不出一丝情绪,“兄长若是安分些,我也不是容不下你。”
“同样的手段不腻味吗?”
“对父皇如此,对我如此,周珏呢?”周熠嘲弄的语气,企图激怒对方。
如果说有两分怨怼是对俞笙的,便有八分鄙夷是对自己的。
早在自己是个闲散皇子的时候,不就知道俞子期人畜无害的外表里,藏着何等狼子野心。
自九州分封而治数百年后,少了血缘亲情为枢纽,各地征伐不断,其中不乏英豪俊杰者,力求开天辟地,完成一统华夏的豪情壮语,常不得志。
明於天地之道,通於人情之礼,智足以知权,惠则不足以怀远;智行不足,举贤立功,守职不废,亦可有壮举。简而言之,这个空前绝后的人物还未出现,小人物也能有一番大成就。
煜、黎两国纵横策略效果显著,吞并小国,各成南北霸主。
合作的假象下,是波云诡谲的大国博弈,两国交汇处从商贸互通互利的友好局面,逐渐有了剑拔弩张之势。
今天煜国商队到边境线时被挟持,明日黎国便有匪军偷袭,两边的龌蹉可谓越攒越深,到后边已是势同水火。
宣武帝继位伊始亲万机,励精为治,胸有丘壑,累前世几代人所得,通过雷霆铁血手腕完成大一统,吞并黎国,建煜朝,国号永元。
此前因战争勤兵黩武,算是耗尽先前几代人存下的殷实仓廪,朝廷和百姓都需要个时机休养生息。
鞭长莫及之地成了复辟势力的滋养土壤,常有黎国旧部在各地煽动人心。
永元五年,爆发了大规模的边境战争,黎国伙同北边匈奴发起进攻,来势凶猛,不过半年就被弹压下来,旧皇族被坑杀殆尽,复辟势力下的前朝余孽才算真的偃旗息鼓。
永元十三年,海晏河清的煜朝迎来了建朝以来声势最为浩大的祭天大典,孟冬时节一直到祭祀时间,准备了一个多月。
周熠被内侍从衾被里不情不愿喊起来的时候,满脸躁郁却也的任由人服侍。
“爷..可别误了时辰。”林祈月顺从的被擒住双唇,眼波流转间,示意内侍把祭祀服递给他
苦了林祈月要从欲望中脱身,颤抖着帮周熠把繁复的衣饰层层套上。
周熠坏在耽于美色,好在耽于美色。
梁冠置于头上之时,敛去浪荡之色,妥妥的端方君子。
“月儿,且等我一等。”说完还不老实的搂着对方的腰,在脸颊处落下深刻的一吻,便离去。
轻佻之举,烂到骨子里的纨绔。
周熠好男色,每天都被百官追着参,今天是流连花巷,明天携花魁游湖泛舟,后天更是大胆到把名士拐来做禁脔,奏折中常有时局,民生问题的变化,不变的是他。
御史台的蔡慎明年近花甲,凡有机会见到他,必是苦口婆心,循循善诱。
老头怎么也想不明白,当太傅那会,粉雕玉琢的白嫩团子,循规蹈矩的大皇子,怎么就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你站住!”蔡太傅面容严肃的叫住企图开溜的周熠。
周熠天不怕,地不怕,唯独两个人能不见就不见。
一个是面前的蔡慎明,另一个目前还在关外没回来呢。
“言行,君子之枢机。平素如何就不说了,今日是祭祀,正是要打起精神的时候,上告帝神,下慰子民,你是皇子更要起表率作用...”
周熠见老头这架势要絮叨半天停不下来,立刻装乖,“好太傅,我知道的。”
言罢,托着老头的手臂,做搀扶状,乖顺低着头,悉听尊便的做派让蔡太傅不好再苛责他,暗自叹了口气。
二人到达圜丘祭坛之时,百官松松散散各自聚在闲聊,蔡老头气的胡子抖一抖,示意周熠可以放开他。
周熠来不及客套两句,小老头佝偻着背,戳着拐杖就去住持秩序了。
寰丘坛上层圆心石南侧设祝案,皇帝的拜位设于上、中两层平台的正南方。
宣武帝到主位前跪献爵,回拜位,乐奏"奉平之章",舞"干戚之舞"。
舞毕,危险陡然横生,舞姬手中白绫化为利刃,穿破巫祝的喉咙,武帝睁着双眼,仓惶躲闪。
“保护陛下。”
周熠距离最近,飞扑带着武帝错开又一波攻击,在舞姬的步步杀招下,以身相护,被割了无数个口子,随即被白绫弹飞,狼狈不堪。侍卫问讯赶来,被堵在外围,白绫于武帝之间不过一寸的距离,被飞来的箭矢定在墙上。
舞姬当机立断用簪子划破白绫,打算来个鱼死网破,飞驰赶来的俞笙将她踹向祭坛,周熠仿佛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臣救驾来迟。”
“父皇。”
透着肃杀的冰冷声音和另一人的温暖热切形成鲜明对比。
这场筹备许久的祭天大典不仅没举办成功,还把宣武帝气到当场昏厥,昏迷前让俞笙协同大理寺彻查此案。
“皇兄,你身上的伤。”来人关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伤口,清秀的面容上满是忧戚。
同样的面容,迥异的是品性,有人说周珏若是天上月,洁白无垢,那周熠便是脚下泥,肮脏不堪。
说此话的,正是此时面容不善盯着他的俞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