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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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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清晨，总是从一声鸟啼开始的。
那声音清脆得像山泉滴落在青石上，带着露水的凉意，穿透薄雾和尚未散尽的夜色，直直地钻进耳朵里。
林薇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蓬松的枕头里，试图抵挡这过于勤快的天然闹钟。
但很快，第二声、第三声鸟啼接连响起，此起彼伏，高低错落，仿佛一场精心编排的林间交响乐。
“行行行，我起，我起还不行吗……”
她嘟囔着睁开眼，盯着头顶有些泛黄的天花板发了会儿呆。
晨光已经从窗帘缝隙里挤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一条明亮的金线。
空气里有种特别的安静。
她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昨天改造地窖的劳动量不小，此刻肌肉还在隐隐酸痛。
洗漱完毕，她走进厨房。
灶膛里还有昨晚埋下的火种，扒开灰烬，底下几点暗红的火星若隐若现。
她熟练地添上些细柴和松针，俯身轻轻吹了几口气。
“呼——”
橘红色的火苗腾地一下窜起来，发出噼啪声。
她看着那跳跃的火焰，忽然想起小时候奶奶说过的话：灶火旺，家就旺。
虽然现在这个家只有她一个人，但这团火，却让她觉得心里踏实。
锅里煮上小米粥，她从冰箱拿出两个鸡蛋，准备做个简单的煎蛋。
铁锅烧热，滴几滴菜籽油，油面泛起细密的波纹时，磕入鸡蛋。
“滋啦——”
蛋白瞬间凝固，边缘泛起漂亮的焦黄色，蛋黄还颤巍巍的，保持着半流动的状态。
撒上一点点盐，用锅铲轻轻一铲，金黄的煎蛋就落在了白瓷盘里。
配上熬得粘稠、米油厚厚一层的小米粥，还有一小碟昨天在镇上买的豆腐乳。
简简单单的早餐，却吃出了难得的仪式感。
林薇坐在院子里的树桩凳上，就着晨光和鸟鸣，慢条斯理地吃完。
碗筷洗净，她看了看手机。
信号依旧只有一格，时断时续，但有一条短信顽强地挤了进来。
【飞鸟驿站】您好！您有7个包裹已到达青石镇飞鸟驿站，请凭取件码XXXXXX尽快领取。超过三天将收取保管费。
七个包裹。
林薇在心里快速回忆了一下：净水片、储水桶、粉碎机、遮光窗帘、驱蛇粉、粘鼠板……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效率还挺高，这才下单两三天。
看来小地方的快递，有时候反倒比大城市快。
“正好，今天下山一趟。”
她自言自语，开始收拾东西。
背包里装上钱包、钥匙、手机、充电宝、一瓶水、几块饼干。
她戴上那顶丑但实用的广告帽，推着三轮车出了院门。
清晨的山路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里。
空气清冽，带着泥土、青草和某种不知名野花的混合香气。
林薇深深吸了一口，感觉肺腑都被洗涤了一遍。
三轮车“突突突”地行驶在碎石路上，颠簸依旧，但或许是因为已经习惯了，又或许是晨景太美，她竟觉得这颠簸也有了几分节奏感。
下坡路比上坡轻松许多，她甚至敢稍稍放开些速度，让山风迎面扑来，吹起帽檐下的碎发。
一个多小时后，青石镇熟悉的轮廓出现在眼前。
比起前几天来采购时的匆忙，这次她心情放松了不少，甚至有闲心观察起这个小镇的日常。
早点铺子冒着热气，炸油条的香味飘出老远；菜市场门口已经摆开了地摊，新鲜的蔬菜还带着泥土；几个老人坐在街边的石凳上喝茶聊天，收音机里咿咿呀呀地放着川剧……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那么安宁。
她把三轮车停在驿站门口。飞鸟驿站是镇上最大的快递代收点，兼营着小卖部和复印业务，生意不错。
老板娘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烫着时髦的小卷发，正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手机短视频，外放的声音有些吵。
“取件，取件码是XXXXXX。”林薇递过手机。
老板娘抬眼看了看她，似乎对她有印象：“哦，又是你啊妹儿。买这么多东西，搬家啊？”
“嗯，收拾老房子。”林薇沿用之前的说辞。
老板娘也没多问，转身进了后面堆满包裹的仓库，不一会儿抱着好几个大小不一的纸箱出来，砰地放在柜台上。
“喏，都在这儿了。自己核对一下。”
林薇一个个对过面单信息，确认无误，开始往门口的三轮车上搬。
箱子都不轻，尤其是那两个储水桶的包裹，又大又沉。
她搬得有些吃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妹儿，你一个人啊？家里没别人来帮忙？”老板娘靠在门框上，一边继续嗑瓜子一边问。
“没，就我自己。”林薇喘了口气，把最后一个箱子塞进车斗。
“哎哟，那你可辛苦哦。”老板娘摇摇头，“现在年轻人哪个愿意回山里嘛，都在外头跑。你倒是特别。”
林薇笑了笑，没接话，用绳子把箱子固定好。
这时，驿站里进来两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像是跑运输的司机，风尘仆仆的样子。
他们一边等着取件，一边大声聊着天。
“听说了没？城里好像不太对劲。”其中一个穿灰夹克的说。
“咋了？”另一个问。
“我有个表弟在省城打工，前天打电话回来说，他们那片儿好像闹什么‘疯狗病’，咬了好几个人，医院都住满了。警察都出动了，封了好几条街。”
林薇绑绳子的手一顿，心脏猛地一跳。
“疯狗病？不是有狂犬疫苗吗？”老板娘也来了兴趣，插嘴问道。
“谁知道呢！我表弟说得玄乎，说那些人见人就咬，力气大得吓人，好几个警察都被咬了。现在他们厂里都不让出门，管得严得很。”
“这么吓人？不会是那种电影里的丧尸吧？”另一个司机半开玩笑地说。
“呸呸呸，乱说啥子！”灰夹克司机啐了一口，“肯定是啥子新型病毒嘛。现在怪病多得很。”
“也是……不过还是小心点好。我这次跑完车，也准备在家歇一阵，看看情况再说。”
“对对，钱是赚不完的，命要紧……”
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但林薇已经听不进去了。
手指因为用力攥着绳子而微微发白。
原来那些征兆，已经开始出现了。
“老板娘，钱转过去了，我先走了。”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要得，慢走哈妹儿。”老板娘的心思已经回到手机短视频上，随意挥了挥手。
林薇几乎是逃也似的爬上三轮车，发动，掉头，朝着出镇的方向驶去。
三轮车发出吃力的轰鸣，在崎岖的上坡路上艰难爬行。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梦里那些扭曲的面孔，一会儿是刚才司机说的话，一会儿又是银行卡里飞速减少的余额和堆满院子的物资……
“冷静，林薇，冷静。”她低声对自己说，“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你现在是安全的。山高路远，就算真的爆发，到这里也需要时间。”
“对，时间。你还有时间。地窖已经弄好了，物资也囤了不少。水、食物、药、工具……你比绝大多数人准备得都充分。”
“你现在要做的，是按计划继续，不能乱。”
一遍又一遍的心理建设，就像给漏气的皮球打气。
等到三轮车终于喘着粗气爬回老宅院门口时，她的心情已经勉强平复下来。
她熄了火，没有立刻下车，而是坐在车座上，看着眼前这座在正午阳光下安静矗立的青砖瓦房。
院子里，她开垦出的一小片菜地已经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绿芽；小鸡小鸭在临时围栏里叽叽喳喳地追逐；晾衣绳上挂着洗干净的衣服，随风轻轻摆动。
这一切都充满了生机和希望。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
无论如何，生活还要继续。
搬快递，拆箱，整理。
净水片放进药品箱；储水桶搬到屋檐下接雨水的位置；遮光窗帘比量了尺寸，需要裁剪，暂时收好；驱蛇粉沿着院墙外围细细撒了一圈；粘鼠板在灶屋和储物室的角落各放了两个……
机械性的劳动让大脑暂时放空，专注于手头的事情，反而让她渐渐平静下来。
就在她蹲在地上，研究那台手动小型粉碎机的安装说明时，手机突然响了。
不是短信，是来电铃声。
在这寂静的山里，铃声显得格外突兀刺耳。
她吓了一跳，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跳动着一个熟悉的名字：苏晓。
大学室友，也是她在班里为数不多的、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她犹豫了一下，走到院子里信号稍好的地方，按下了接听键。
“喂？晓晓？”
“林薇！我的天，你终于接电话了！”电话那头传来苏晓焦急的声音，背景音有些嘈杂，像是在宿舍或者走廊，“你这几天跑哪儿去了？短信不回，电话不通，辅导员都说联系不上你！毕业典礼你也没来，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林薇一时不知从何答起。
“我……我回老家了。”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山里信号不好。”
“回老家？这么突然？之前没听你说啊！”苏晓显然不信，“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家里有事？还是……你那个网贷？我听说张丽跟别人说，你找她借了好多钱……”
林薇心里一沉。果然，小圈子里没有秘密。
“是有点急事，需要用钱。”她含糊道，“家里老房子要修，挺急的。”
“修房子需要借那么多？林薇，你是不是遇上麻烦了？你跟我说实话，我们一起想办法。”苏晓的声音里是真切的担心。
林薇鼻子一酸。
在这个世界上，还会这样关心她的人，已经不多了。
“真的没事，晓晓。”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语调上扬，“就是老房子年久失修，再不弄就要塌了。我爸妈就留下这么点念想，我得保住它。网贷……我会想办法还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好吧……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逼你。”苏晓叹了口气，“但你一个人在山里，安全吗？吃住怎么办？”
“挺安全的，这里很偏僻。吃的自己种，也能买。”林薇看着院子里的小菜苗，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下来，“空气特别好，晚上能看到好多星星，比城里舒服多了。”
“听你这么说……好像还行？”苏晓的担忧似乎减轻了一些，“不过你也太猛了，说走就走，还跑去山里当野人。我们都在猜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或者……悄悄去参加什么神秘修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