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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两只穿越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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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薄韫醒来时,首先闻到的是霉味和柴火烟。
她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盯着头顶漏雨的茅草屋顶,花了整整一炷香时间接受现实——她穿越了。不是穿成公主妃嫔,不是穿成世家贵女,而是穿成了一个家徒四壁、父母双亡、还欠着三贯钱外债的农家孤女。
作为21世纪顶尖商业律师兼业余宠物博主,林薄韫在消化完原主记忆后,第一反应是梳理资产债务关系。
“破屋一间,薄田两亩,铜板十五枚,外债三贯。”她坐起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很好,比白手起家还刺激。”
三天后,当林薄韫用仅剩的铜板换了两斤糙米和一小包茶叶,蹲在村口老槐树下摆起简陋茶摊时,她看见了那个男人。
青布长衫洗得发白却整洁挺括,身姿如松,眉眼清冷,正捧着一本《策论辑要》看得入神。周围农户粗声大气,他独坐一隅自成一界。
林薄韫眯起眼睛——那翻书的动作太熟练了,熟练得不像是这个识字率不到百分之十的古代农村该有的姿态。还有那坐姿,脊背挺直却自然放松,是经年累月坐在办公椅上的肌肉记忆。
“客官,茶两文一碗。”她端上粗陶碗。
谢权抬眼,四目相对。
两人都愣住了。
谢权盯着她随意挽起却丝毫不乱的法式发髻——虽然用木簪固定,但那缠绕的手法绝非古代女子常用。
林薄韫则看着他无意识转笔的手指——那是律师在思考案情时的习惯动作。
“Interesting.”谢权用英语低声说。
“Very.”林薄韫同样用英语回应,面不改色地放下茶碗,“加糖加奶额外三文,不过我这里没有。”
谢权终于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黑咖啡党?”
“美式纯饮。”林薄韫在他对面坐下,“什么时候穿来的?”
“七天前。原主是个屡试不第的穷秀才,赶考路上病倒了,被这村里人捡回来。”谢权合上书,“你呢?”
“三天。孤女,负债,标准穿越逆袭剧本。”林薄韫扫了一眼他的书,“还在准备科举?你是做什么的?”
“穿越前是刑事律师。”谢权顿了顿,“专攻白领犯罪和经济犯罪。”
林薄韫挑眉:“巧了,我是商业诉讼律师。所以你现在是真要考科举?”
“原主的执念很深,不完成恐怕会影响我在这身体的稳定性。”谢权说得轻描淡写,“况且,在这个世界,权力是最好的护身符。”
两人沉默片刻,各自消化着“这鬼地方居然还有个同类”的信息。
“合作吗?”林薄韫突然开口。
谢权看向她。
“你需要钱赶考,我需要启动资金开店。”林薄韫快速说道,“我观察了三天,这个朝代对女子经商限制不多,尤其寡妇和孤女。我想开一间茶馆,但需要本金。你帮我解决法律和官府文书问题,我负责经营,利润三七分——你三我七,毕竟我是主要执行人。”
“四六。”谢权说。
“成交。”林薄韫伸出手,“林薄韫。”
“谢权。”他的手干燥温暖,握手的力度恰到好处——又一个现代人才有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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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后,林薄韫的韫香茶馆在县城一条次级街道开张了。
铺面不大,只摆了四张桌子,但每张桌上都蹲着一只毛茸茸的茶宠——这是林薄韫的创意。她从农户手里低价收购受伤或被遗弃的小动物,治好后放在店里。
有只跛脚的三花猫,有被剪了尾巴的兔子,还有一只总爱偷客人点心的土狗。
“客官慢用,撸猫免费,喂食一文。”林薄韫系着自制的围裙,笑盈盈地招呼客人。
开张第一天,生意冷清。
第二天,有个带孩子路过的妇人被店里的兔子吸引进来。
第三天,那只三花猫居然跳上一个独饮书生的膝盖,呼噜呼噜地蹭他手心。书生愣了愣,又多要了一盘点心。
第七天,四张桌子全满。
“你这宠物茶馆的概念,在这个时代算降维打击了。”晚上盘账时,谢权翻着账本说。他已经搬到了茶馆后院——名义上是租住,实则是合伙人兼法律顾问。
“毛茸茸治愈一切,古今皆然。”林薄韫数着铜板,眼睛发亮,“除去成本,净利两百文。照这个速度,三个月我就能开分店。”
谢权看着她熠熠生辉的侧脸,突然想起穿越前律所里那些野心勃勃的年轻合伙人。同样的眼神,同样的计算速度。
“不过有个问题。”林薄韫抬头,“东街的福满楼开始模仿我们了,也弄了两只猫放在大堂。”
“意料之中。”谢权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所以我提前去县衙注册了韫香茶馆及附属动物互动服务的商号。这是大梁律《商典》里关于服务独创性的条款,虽然模糊,但足够吓退一般模仿者。”
林薄韫接过那张写满繁体字的纸,仔细阅读。条理清晰,引经据典,典型的谢权风格。
“你怎么懂这么多古代法律?”
“原主的记忆,加上这七天我翻遍了县学藏书阁。”谢权淡淡道,“既然要考科举,自然要精通律法。”
两人正说着,前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和怒骂。
林薄韫冲出去时,只见一个锦衣男子正指着地上摔碎的茶壶大骂:“什么破店!这畜生抓伤了我家公子!”
他脚边,那只三花猫炸着毛,发出低吼。猫旁边是个脸色苍白的华服少年,手背上确实有几道红痕。
“怎么回事?”林薄韫快步上前,先查看少年伤势,“公子莫急,我先为您清洗伤口。”
“清洗?我家公子何等金贵,被这野畜所伤,你这店别想开了!”锦衣仆从气势汹汹。
谢权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林薄韫身侧,扫了一眼现场:“这位公子,可否告知事情经过?”
“这、这猫突然扑过来……”少年支吾道。
“是吗?”谢权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小块糕点,“这是本店特供的杏仁酥,每一块都撒了芝麻。公子袖口沾了不少芝麻,而猫的胡须上也有油渍——是您先喂它点心,又想强抱它,它受惊才抓人的,对吗?”
少年脸色一变。
谢权继续平静道:“依据《大梁律·市易篇》,顾客不当行为致损,店主不承担主要责任。且公子伤势轻微,未见血,按律只需赔偿清洗包扎费用——约五文钱。”
他顿了顿,看向锦衣仆从:“反倒是您摔碎的本店茶壶,是景德镇白瓷,市价八十文。您是现付,还是我报官处理?”
一番话滴水不漏,那主仆二人面面相觑,最终悻悻付钱离去。
围观客人鼓掌叫好,林薄韫却盯着谢权,压低声音:“景德镇白瓷?这壶是镇上土窑产的,最多十文。”
“谈判技巧。”谢权面不改色,“抬高对方预期成本,降低己方责任。刑事律师基本功。”
那天晚上打烊后,林薄韫多炒了两个菜。
“敬我们的刑辩律师。”她举杯。
“敬我们的商业奇才。”谢权碰杯。
烛光下,两个穿越者相视一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有咖啡和电脑的世界。
三个月后,韫香茶馆开了第一家分店。
林薄韫的商业模式已经升级:主店保持毛茸茸特色,分店则主打安静读书茶室,专门吸引备考书生。她还推出了会员制、预订服务和外送业务——用竹编食盒装着茶点,由统一着装的伙计配送。
谢权则通过了县试和府试,成了秀才,正在准备秋天的乡试。他白天读书,晚上帮林薄韫处理日益复杂的法律事务:租赁合同、雇佣协议、供应商纠纷……
“刘记点心铺要求涨价百分之二十。”林薄韫将一叠账本推到他面前,“理由是面粉价格上涨。”
谢权扫了一眼采购单:“上个月粮市价格平稳,面粉实际降价百分之五。他这是看我们生意好,想坐地起价。”
“换供应商?”
“不。”谢权提笔疾书,“先发律师函——哦不对,是交涉文书。指出他违约事实,要求按原价执行,否则将终止合作并索赔。同时,悄悄接触其他三家点心铺,放出我们要扩大采购的风声。”
三天后,刘记掌柜亲自登门道歉,不仅维持原价,还主动提出给个九折优惠。
“你怎么办到的?”林薄韫好奇。
“刑事律师最擅长的就是找出对方的弱点。”谢权轻描淡写,“我查到刘记偷漏商税的证据,稍微暗示了一下。”
林薄韫大笑:“谢律师,你这算不算滥用法律?”
“这叫合理利用规则。”谢权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再说,我也没真去举报他,只是让他知道我知道。”
生意越做越大,麻烦也随之而来。
县里最大的茶楼雅茗轩开始针对性降价,专门在林薄韫的两家店对面搞促销。更麻烦的是,有人向县衙举报韫香茶馆纵容牲畜伤人、卫生不达标。
“是雅茗轩的赵掌柜。”林薄韫查清后冷笑,“商业竞争搞不过,就玩阴的。”
谢权正在准备乡试的关键阶段,闻言放下书:“需要我出面吗?”
“不用,你专心备考。”林薄韫眼神锐利,“这场仗,我要自己打。”
她先是高调邀请县衙负责市集管理的胥吏来店检查卫生,当场展示每日清洁记录、动物检疫证明——这些现代餐饮管理制度被她移植了过来。
接着,她策划了一场爱心茶会:邀请县城孤寡老人免费喝茶,并宣布将每月利润的一成捐给慈幼局。
舆论瞬间逆转。
最后致命一击是商业上的:林薄韫推出定制宠物茶点,根据客人带来的宠物类型,提供专门配方的点心和玩具。这个概念完全超越了模仿者的理解能力。
一个月后,雅茗轩关门歇业,店面被林薄韫盘下,开了第三家分店——这次是高端主题店,每间包厢都有不同风格的宠物伴游。
开业那天,谢权乡试放榜,高中解元。
“恭喜谢举人。”林薄韫捧着贺礼走进书房,“这下可以进京赶考了。”
谢权看着她的笑脸,突然说:“你和我一起去京城吧。”
林薄韫一愣。
“京城的商业机会更多,竞争也更激烈。”谢权站起身,走到窗边,“你需要一个熟悉官场规则的人做靠山,我需要一个不用担心后勤的合伙人。我们在京城开一家旗舰店,你做你的商业帝国,我考我的进士功名。”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双赢。”
林薄韫沉默良久,笑了:“谢权,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越来越像真正的古人了?”
“入乡随俗。”谢权也笑了,“但内核没变。”
“行,去京城。”林薄韫伸出拳头。
谢权顿了顿,用拳头与她轻轻一碰——这是他们之间独有的、来自另一个时代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