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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试探 ...

  •   节目播出后的第三天,天气难得地放晴。深秋的阳光失去了夏日的炽烈,变得清透而温煦,金灿灿地铺洒在青林寺灰黑的瓦顶、暗红的墙垣和泛黄的草地上,给这清寂的古刹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近乎虚幻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干爽的草木气息,和远处焚烧落叶的、略带焦甜的烟味。

      明澈站在山门外,等车。他今天换上了一身半新的海青,颜色是稍深的褐色,浆洗得挺括,领口袖口一丝不苟。外面依然罩着那件灰色坎肩。头发是早晨新剃的,青白的头皮在阳光下微微反光。他站姿端正,双手自然垂在身侧,目光平静地望着山道尽头镇子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种近乎淡漠的沉静。

      一辆半旧的面包车,喘着粗气,晃晃悠悠地从山道爬上来,停在他面前。车窗摇下,露出司机一张被山风吹得黝黑粗糙的脸:“小师父,去镇上是吧?五块。”

      “是,麻烦师傅。”明澈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车里有一股浓重的烟草、机油和不知名食物混合的浑浊气味。他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只是将车窗摇下一条缝隙,让清冷的山风透进来。

      车子发动,颠簸着下山。明澈的目光投向窗外。山坡上,层层梯田里的稻子早已收割完毕,留下整齐的稻茬,枯黄一片。偶尔能看到几棵乌桕或枫树,叶子红得正艳,像一簇簇燃烧的火,点缀在萧索的山色里,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更远处的镇子,灰白的屋顶连成一片,几根工厂的烟囱冒着淡淡的、几近于无的白烟。

      他今天下山,名义上是“为寺院采购一批急需的办公用品”——几沓稿纸、几瓶墨水、一些装订材料,以及“顺便咨询一下更换部分老旧家具的可能”。采购单是慧明监院批的,数额不大,理由正当。但真正的目的,是接触林薇。

      节目播出后,他在心里重新评估了手头的“资源”和潜在目标。周慧已经初步建立联系,情感依赖的雏形已现,但她的价值主要在于“可控”和“纯粹”,社会资源有限。叶晚晴是重要的媒体外援,但关系必须保持在安全、互利的专业距离。慈航会是对手兼压力测试工具。而林薇,这个在镇上经营家具厂、目前陷入困境的中年女性,身上则兼具了“社会资源”(商业网络、经济潜力)、“情感弱点”(婚姻失败、事业压力)和“可接近性”(信众身份、对佛法的潜在需求)等多重特质,是现阶段最值得尝试接触和评估的A/B级潜在目标。

      当然,风险也最大。她比周慧年长,阅历丰富,有自己的事业和判断力,不容易被简单的情感慰藉俘获。接触必须极其自然,理由必须绝对正当,节奏必须缓慢耐心。今天,只是第一步:以“寺院家具采购咨询”为名,建立正式的、商业层面的联系,并进行初步观察和评估。

      车子在镇子西头一个略显杂乱的路口停下。这里靠近国道,路边多是些修车铺、建材店和中小型工厂。林薇的“宏达家具厂”就在路口进去两百米左右,一个带着大院子的旧厂房。铁门敞开,门口挂着褪色的招牌,院子里堆着些原木、板材和半成品家具,显得有些凌乱。机器的切割声和敲打声从厂房里传出来,并不嘈杂,却带着一种实实在在的、属于生产的气息。

      明澈付了车钱,下车,整了整衣襟,迈步走进院子。他走得不快,目光平静地扫过院内的景象。一个老师傅正在用刨子处理一块木板,木屑如雪花般纷纷扬扬。两个年轻工人抬着一张刚刚刷好清漆的八仙桌,小心翼翼地往旁边的棚子里搬。空气里弥漫着木材的清香、油漆的刺鼻味和淡淡的灰尘。

      “阿弥陀佛,请问林薇林居士在吗?”明澈走到那位老师傅面前,合十问道。

      老师傅停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看到是个年轻的和尚,愣了一下,随即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指了指厂房里面:“林老板在里头办公室。小师父找她有事?”

      “是,有些寺里的事务请教。”明澈颔首。

      “那您自己进去吧,最里头那间。”老师傅很朴实,说完又埋头刨他的木板了。

      明澈道了声谢,沿着堆满材料和半成品、只留出一条狭窄通道的院子,走向厂房深处。厂房内部光线有些昏暗,高大的空间里回响着机器声和工人的吆喝声。靠最里面,隔出了一小间玻璃墙的办公室,透过不太干净的玻璃,能看到里面有人影晃动。

      他走到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一个略带沙哑、透着疲惫的女声传来。

      明澈推门进去。办公室不大,约莫十几平米,陈设简单。一张旧办公桌,上面堆着图纸、账本、计算器和几个吃了一半的饭盒。几把折叠椅。靠墙一个文件柜,玻璃门有些破损。空气里有股淡淡的咖啡和烟味混合的气息。

      林薇正坐在办公桌后,对着账本,眉头紧锁,手里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香烟。她看起来三十五六岁年纪,穿着件深灰色的羊毛开衫,里面是浅色衬衫,头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个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面容姣好,但眼角眉梢带着明显的倦意,皮肤缺乏光泽,嘴唇也有些干燥。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看到走进来的是个年轻僧人,明显怔了怔,眼神里掠过一丝疑惑,但很快,那丝疑惑被一种混合着礼貌、疏离和不易察觉的审视所取代。

      “你是……?”她掐灭了手里的烟,站起身来。她个子不矮,身形略显单薄,但站姿有一种经历过事后的、强撑的挺拔。

      “阿弥陀佛。贫僧明澈,青林寺僧人。”明澈合十行礼,姿态恭谨自然,“冒昧打扰林居士。寺里有些家具年久失修,亟需更换,听闻林居士在此经营,手艺精良,特来请教一二。”他没有说“采购”,而是用了“请教”,姿态放得更低,也更显诚意。

      “青林寺?”林薇的眼神动了动,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疏离感淡了些,浮起一丝客气的微笑,“哦,是山上青林寺的师父。请坐,请坐。小地方乱,师父别见怪。”她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折叠椅,自己重新坐下,顺手将桌上的账本合上,推到一边。

      明澈道谢坐下,腰背挺直,双手放在膝上。“是贫僧唐突了。实在是因为寺里几件老家具——主要是斋堂的长桌和几条板凳,还有客堂的两张旧椅子——实在朽坏得厉害,住持吩咐下来,看看能否修缮或更换。贫僧不懂这些,想起前次法会,似乎见过林居士,便冒昧前来叨扰。”

      他将采购需求具体化(斋堂长桌、板凳、客堂椅子),并提及“前次法会见过”,拉近了一点关系——虽然他不确定林薇是否还记得他,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提供一个自然想起对方的理由。

      林薇果然露出了然的神色,笑容自然了些:“原来是这事。师父客气了。我们这小厂,也就做些普通家具,怕是入不了寺院的眼。不知道师父具体想要什么样的?大概尺寸、数量、还有……预算方面,有没有个大概?”

      她说话很直接,带着生意人惯有的、切入主题的利落,但语气并不让人反感。

      “林居士过谦了。”明澈从怀里(实际上是坎肩内袋)掏出一张叠好的纸,展开,上面是他事先手绘的简易草图,标注了大致尺寸和要求。“这是斋堂长桌和板凳的粗略图样,样式越简单朴素越好,牢固耐用是第一。木料不必名贵,但需干燥、无虫蛀。数量是长桌两张,板凳二十条。客堂椅子两把,样式可稍典雅些,但依旧以结实舒适为重。至于预算……”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不谙世事的年轻僧人的赧然:“实不相瞒,寺里清苦,香火有限。住持只交代尽量节省,但务必保证质量,能用得长久。具体数额,还需林居士根据用料、工时报个实在价,贫僧回去好向住持和监院师父禀报。”

      他将“清苦”、“节省”摆在明面,降低了对方的心理预期,也为自己后续可能的“议价”或“人情往来”埋下伏笔。同时,将最终决定权推给“住持和监院”,表明自己只是个跑腿办事的,姿态谦逊,毫无咄咄逼人之感。

      林薇接过草图,仔细看了看。图纸画得并不专业,但尺寸清晰,要求明确。她沉吟片刻,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师父的要求我明白了。斋堂的桌椅,用料实在,工艺简单,价格好说。客堂的椅子,要兼顾美观和耐用,工料会稍贵些。这样吧,我给师父报个实在的出厂价,不含运费。您看合不合适。”

      她拿过计算器,噼里啪啦按了一阵,又在一张废纸上写了几个数字,然后报出了一个总价。价格确实不高,甚至略低于明澈私下打听的市面行情。看来,她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寺院就随意报价,或者,她此刻的生意状况,让她愿意接这种利润不高的单子。

      “这个价格……林居士太实在了。”明澈脸上露出真诚的感激,“比贫僧预想的要低。只是……”他适当地表现出犹豫,“寺里款项支取,需经执事会,流程可能稍慢。而且,眼下年关将近,寺里各处用度也紧,不知能否……分期?或者,先付部分定金,待家具制作完成、验收无误后,再付余款?”

      他提出“流程慢”、“分期付款”等可能让对方为难的要求,既符合寺院办事拖沓的实际情况,也是一种微小的压力测试,观察林薇的反应和底线。

      林薇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舒展开。她端起桌上早已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时,指尖在杯壁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分期……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我们小本经营,资金周转也难。这样吧,师父若诚心要,可以先付三成定金,我们开工。余款,最迟在家具送达后一个月内结清,您看如何?这已经是我们能做的最大让步了。”

      她的语气温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底线,显示出她并非毫无原则的软弱。

      “如此甚好!多谢林居士体谅!”明澈立刻应承,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轻松表情,仿佛解决了一个大难题。“那……贫僧这就回去禀报,尽快将定金送来。只是,还有一事……”他略显迟疑。

      “师父请说。”

      “这家具样式,毕竟要用在寺院,虽不求华丽,但也需庄重得体。贫僧年轻,对木工之事一窍不通,更不懂何种样式、何种木料最为合宜。不知林居士可否方便,改日若有空,能上山一趟,亲自看看现场,量一量具体尺寸,也给些专业建议?也免得我们外行胡乱要求,让师傅们为难。”

      他提出邀请,理由充分自然——现场测量、专业建议,对双方都有利。

      林薇似乎没料到这个请求,愣了一下。去寺院?她看了一眼桌上合着的账本,又看了看窗外忙碌却掩盖不住疲态的厂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是生意上的压力,是个人生活的烦闷,还是对某种清净的隐约向往?片刻,她点了点头,语气比刚才柔和了些:“也好。现场看过,尺寸更准,样式也能更好搭配。师父定个时间吧,我抽空上去一趟。”

      “那太好了!”明澈显得很高兴,“不知林居士下周可否方便?比如,周三或周四下午?那时寺里午斋过后,相对清静些。”

      “那就周三下午吧。我两点左右到。”

      “好。那贫僧就在寺中恭候。”明澈起身,再次合十致谢,“今日多有打扰,实在感谢林居士。寺里清茶淡饭,届时还望林居士莫要嫌弃。”

      “师父太客气了。”林薇也站起来,送他到办公室门口。

      走出厂房,重新沐浴在秋日明亮的阳光下,明澈深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木材清香的、微凉的空气。第一步接触,顺利完成。建立了正当的商业联系,敲定了下一次更私密、更深入的见面机会(在寺院他的主场),并且初步观察了林薇的状态——疲惫、压力大、但思维清晰、有底线、处事干脆,同时,对寺院似乎并不排斥,甚至隐约有些好感(或许因为信佛,或许因为此刻的困境让她需要精神慰藉)。这些都是宝贵的初步信息。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院子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里面忙碌的景象。那个刨木板的老师傅抬头看到他,憨厚地笑了笑。明澈也对他合十回礼。

      然后,他才转身,朝着镇子中心方向走去。他还要去采购那些“办公用品”,这是今天下山的公开理由,必须完成。

      走在略显嘈杂的镇街上,耳边是摩托车的轰鸣、小贩的叫卖、自行车的铃铛声,鼻端是各种食物、尘土、汽车尾气混合的市井气息。这与山上的清寂截然不同。明澈走在其中,步伐依旧平稳,目不斜视,仿佛自带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周围的喧嚣与浮躁隔绝在外。

      他顺利地买好了纸墨和装订材料,东西不重,但他没有叫车,而是选择步行回山。他想走走,整理一下思绪。

      山路蜿蜒,林木渐深。喧嚣远去,只剩下风声、鸟鸣和自己的脚步声。阳光穿过稀疏的枝叶,在路面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斑。

      他在心里复盘刚才与林薇的会面。每一句对话,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和动作,都在脑海中清晰回放、分析。她掐灭烟的动作,摩挲杯壁的手指,看到账本时眼中的烦闷,答应上山时那瞬间的犹豫和放松……这些细节,像散落的拼图,开始在他心中勾勒出一个更立体的形象:一个在事业和情感双重压力下挣扎、试图保持体面和坚韧、内心可能渴望某种支撑或解脱的女性。

      她会是合适的“目标”吗?可能性很大。但难度也高。她比周慧复杂得多,需求也更隐蔽、更多元(不仅是情感慰藉,可能涉及实际资源、人脉、甚至精神层面的深度认同)。如何切入?如何建立超越普通客户和商家、甚至超越一般法师与居士的关系?如何让她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依赖和信任?

      “专业建议”是一个好的开始。但还不够。需要在“专业”之外,找到更能触动她内心、建立情感连接的切入点。她的婚姻失败?具体原因是什么?伤痛有多深?她的生意困境,是行业问题,管理问题,还是资金问题?她信佛,是寻求心理安慰,还是真有探究佛理的兴趣?这些都需要在后续接触中,极其谨慎、极其自然地探知。

      还有,与周慧的关系需要平衡。不能顾此失彼。周慧的“纯粹依赖”是现阶段稳定且低风险的情绪价值来源和某种“实验样本”,需要维持。要找到一种方式,让两人处于不同的“轨道”上,互不知情,互不干扰,却又都能被他有效“链接”和“管理”。

      思绪如山路,盘旋上升。不知不觉,已能看到青林寺山门的轮廓,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愈发古朴苍劲。

      明澈在山门前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来路。镇子已隐在暮霭之中,只余几点零星灯火。

      然后,他转身,迈过山门高高的门槛。

      庭院里,晚课的钟声尚未敲响,一片静谧。几个沙弥正在扫地,看到他回来,纷纷合十行礼:“明澈师兄回来了。”

      “嗯。”明澈点头回应,径直走向“法物流通处”隔壁的厢房。慧明监院通常这个时辰会在那里。

      敲开门,慧明果然在,正在灯下对着账本。看到明澈进来,他抬起眼皮。

      “师叔,采购的东西买回来了,这是清单和票据。”明澈将手里的东西和票据放在桌上,又将与林薇接洽的大致情况汇报了一遍,重点说明了对方报价合理、同意分期付款,以及约好周三下午上山现场测量的事。

      慧明听完,鼻子里“嗯”了一声,翻看着票据,不咸不淡地说:“价钱是还行。分期……也行吧,反正寺里钱紧。你看着办就行。到时候她来了,你接待,量好尺寸,谈妥细节,最后把确定的价格和交货时间报给我,没问题就定下来。”

      他将具体事务完全推给了明澈,自己只做最后拍板,这既是一种放权(或许因为上次节目后稍有改观),也是一种懒政和撇清责任。

      “是,弟子明白。”明澈应下。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获得处理此事的实际主导权。

      离开厢房,天色已彻底暗下来。大殿里透出昏黄的灯光,晚课即将开始。

      明澈没有立刻去大殿,而是先回了自己禅房。他将采购的东西放好,又换下了外出的坎肩,只穿着海青。然后,他走到藏经阁。他知道,这个时间,周慧通常还在那里整理书目。

      果然,藏经阁里亮着一盏小灯。周慧伏在长案上,正就着灯光,小心翼翼地将一本破旧古籍上的蠹虫剔出来,旁边放着药棉和镊子。她的侧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专注和……柔弱。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是明澈,眼睛一亮,随即又习惯性地低下头,脸颊微红:“明澈师父,您回来了。”

      “嗯。这么晚还在忙?”明澈走过去,站在长案另一侧,看着她手下的古籍。书页脆弱泛黄,被虫蛀得千疮百孔。

      “这本《法华经》疏钞,虫蛀得厉害,我想着趁这几天天气干,赶紧处理一下,不然就全毁了。”周慧小声说,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

      “有心了。”明澈赞许地点点头,目光落在她纤细的、因为长时间工作而有些发红的手指上,“这些古籍,是寺里的根脉,也是你的功德。只是别太劳累,伤了眼睛和手。”

      这平常的关心话语,听在周慧耳中,却让她心头一暖,鼻子微微发酸。她低低“嗯”了一声,没敢抬头。

      明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她工作。昏黄的灯光,寂静的空间,只有镊子与纸张摩擦的细微声响,和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一种安宁的、仿佛与世隔绝的氛围悄然弥漫。

      “对了,”明澈像是忽然想起,语气随意,“寺里准备更换一些旧家具,请了山下一位做家具的居士周三下午上来看看。你整理书目若有需要挪动家具,或者对客堂、斋堂的布置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跟她聊聊。她是信众,人挺实在。”

      他将林薇的到来,以一种“工作需要、你也可以参与”的平常口吻告诉了周慧,提前铺垫,避免届时偶然相遇引起不必要的猜测或情绪。

      “哦,好。”周慧应道,没太在意。她的心思,似乎全在眼前脆弱的书页上,还有……身边这个人带来的、令人心安的静谧感。

      晚课的钟声,就在这时,穿透夜色,清晰地传来。

      “咚——”

      “咚——”

      “咚——”

      明澈直起身:“该去做晚课了。你也早点回去,别熬太晚。”

      “哎,我把这点弄完就走。”周慧忙道。

      明澈不再多说,对她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藏经阁。将那份昏黄灯光下的静谧与柔弱,留在了身后。

      他步入庭院,朝着灯火通明的大殿走去。步履沉稳,海青的下摆拂过微凉的青石板。

      晚课的诵经声,已如潮水般,从大殿中涌出,庄严,浑厚,充满了整个寺院,也淹没了所有的私心杂念,与暗夜里悄然滋生的、无声的谋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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