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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投资 ...
图书馆顶楼东侧的小露台,正如林砚所言,僻静得近乎荒凉。几盆无人照料的耐旱植物蔫头耷脑,栏杆上的油漆剥落,露出底下锈蚀的金属。视野倒是不错,能望见远处模糊的城市天际线和校园里几栋标志性建筑的轮廓,只是这开阔与寂静,更衬得这方寸之地像个孤悬的观察哨,或者……某种秘密实验场。
梁迟第一次踏足这里,是带着一股豁出去的、近乎自毁的决绝。晚饭食不知味,胃里像坠着铅块。他故意迟到五分钟,推开那扇沉重的防火门时,林砚已经在了。
他背对着门口,站在栏杆边,望着远处沉入暮色的校园。听到动静,他转过身。没有寒暄,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点了下头,示意梁迟过去。
空气中,那股清冽的薄荷信息素并未刻意张扬,却比在宿舍时清晰得多,仿佛划定了一个无形的场域,随着秋日晚风,丝丝缕缕地包裹过来。
梁迟的身体瞬间绷紧,后颈腺体条件反射般微微收缩,属于他自己的、带着甜锈味的信息素也不由自主地应激般渗出,与那薄荷气息短兵相接。没有剧烈的冲突,却有种无声的、令人心悸的相互试探和渗透。
“今天的内容很简单。”林砚似乎完全不受这微妙气氛的影响,他从随身的帆布袋里拿出两个东西。
一个,是那个曾被他指出一堆“毛病”的、梁迟的旧指甲剪。
另一个,是一小盒独立包装的、未拆封的、崭新的医用缝合针线包。
梁迟的眉头拧紧了。“什么意思?”
林砚将两样东西放在旁边一张积着薄灰的水泥凳上。“任务:拆开针线包,取出针线,然后,用这把指甲剪,剪断至少三根缝合线。要求:断口平整,不能有毛刺或扭曲。”
梁迟几乎要气笑了:“你耍我?”这算哪门子的“抗干扰训练”?简直幼稚又无聊!
林砚平静地看着他:“缝合线纤细,坚韧,对剪切工具的稳定性和精准度要求很高。你的信息素紊乱,直接影响微观层面的肌肉控制和神经反馈。在干扰环境下完成这种精细操作,是检验你初步控制能力的有效方式。”他顿了顿,“还是说,你连试试的勇气都没有?”
激将法。很低级,但对此刻的梁迟有效。他梗着脖子走过去,一把抓起那个针线包和那把旧指甲剪。指甲剪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指尖微颤。
他撕开针线包,里面是排列整齐的、细如发丝的黑色缝合线,闪着微弱的光泽。他抽出一根,捏在指尖。线很细,几乎感觉不到分量。
然后,他试图用那把钝了的指甲剪去剪。
第一次,剪刃滑开了,只在线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压痕。他抿紧唇,调整角度,加大力度。第二次,线被挤压变形,但没有断,剪刃卡在中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烦躁地晃动了一下手腕,线终于断了,断口却参差不齐,像被蛮力扯开的,末端还带着令人不悦的毛躁卷曲。
甜锈的气息不受控制地浓烈了一瞬。挫败感混杂着对林砚、对这把破剪子、对自己不争气的手的怒火,一起涌上来。
“这破玩意根本剪不了!”梁迟低吼道,想把指甲剪摔出去。
“工具没有问题。”林砚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冷静得可恨,“是你握持的姿势和发力点错了。拇指按压的位置太靠前,食指没有起到稳定支撑的作用,手腕没有放松,力量无法从肩肘顺畅传递到指尖。还有,你的呼吸乱了。”
他走上前,没有碰梁迟的手,只是用手指虚虚点了点梁迟握持指甲剪的几个关键位置。“这里,这里,放松。注意力不要全放在‘剪断’这个结果上,去感受剪刃接触线体的瞬间,力的反馈。呼吸放慢,与动作同步。”
他的话语条分缕析,薄荷信息素也随着他的靠近而变得更加清晰,那清凉感像无形的丝线,试图缠绕上梁迟焦躁的神经末梢。
梁迟极其不适应。他不习惯被人这样近距离地“指导”,更不习惯在那薄荷气息的笼罩下,被迫去关注自己身体那些细微的、他从未在意过的运作方式。那感觉像被剥开一层皮,露出里面笨拙而陌生的筋骨。
他硬着头皮,按照林砚的提示调整。姿势别扭,呼吸刻意放慢后反而有些憋气。他再次尝试。
剪刃合拢。这一次,线断了。断口比刚才稍好一些,但仍不平整。
“再来。”林砚说,退开半步,目光却依旧锁在他的手上。
第二根,第三根……时间在单调的重复和不断的细微调整中流逝。梁迟的额头渗出汗珠,不是累,而是精神高度紧绷带来的消耗。他必须同时对抗那把不听话的指甲剪,对抗自己总想用蛮力的惯性,对抗林砚那无处不在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和气息。
露台上的风时有时无,吹得那几盆枯叶簌簌作响。暮色渐浓,远处图书馆的灯光次第亮起,像浮在昏暗海面上的星点。
不知剪到第几根,梁迟忽然发现,自己握剪的手似乎稳了一些。不是突然开窍,而是一种极其缓慢的、笨拙的适应。他开始能隐约感觉到林砚所说的“力的反馈”——当剪刃角度恰好、发力均匀时,那细微的、顺畅的切断感;而当姿势或呼吸不对时,那种滞涩和挣扎。
更让他心惊的是,随着他注意力被迫集中在指尖这微小的动作上,体内那股总是躁动不安、带着甜锈味的信息素流,似乎也被某种无形的东西“锚定”了。它不再无目的地左冲右突,而是呈现出一种……被引导的状态?那薄荷的清冽感,不再仅仅是对抗或“梳理”的外力,更像是一套看不见的、冰冷的轨道,让他那匹总是脱缰的野马,不得不沿着特定的路径、用特定的步幅前行。
这感觉陌生而可怖。他像是被套上了无形的缰绳,而握绳的人,是林砚。
终于,他剪断了一根线,断口出乎意料地平直。
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可以了。”林砚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怔愣,“今天到此为止。”
梁迟放下指甲剪,手指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有些僵硬。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心头没有丝毫完成任务的轻松,只有一种更深的疲惫和茫然。
林砚走过来,捡起那根断口平直的线,对着远处图书馆透出的灯光看了看,然后把它和其余那些毛躁的线头一起,仔细地收进一个小密封袋里,放回帆布袋。
“明天同一时间。”他说,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刚才那一小时只是记录了一组无关紧要的数据。
梁迟没有回应,转身就走。推开防火门时,他听到林砚在身后说:“鼠尾草,可以用了。睡前一片,注意通风。”
他的脚步顿了一瞬,没有回头,重重摔上了门。
门内门外,似乎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接下来的几天,这种荒诞的“训练”成了固定的日程。每天晚饭后,图书馆顶楼,灰扑扑的水泥凳,旧指甲剪,缝合线。任务内容有时是单纯的剪切,有时会增加难度,比如要求他在林砚用指尖极其轻微地拨动缝合线时完成剪切,或者要求他闭眼仅凭触感定位和剪切。
梁迟从一开始的极度抗拒和笨拙,到后来逐渐麻木,再到最后,竟能带着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专注去完成。他剪断的线越来越多,断口越来越平整。但他清楚地知道,这“进步”并非源于他掌控了什么,而是源于他被迫“适应”了林砚信息素的干预,适应了在那套冰冷“轨道”上运行的方式。
他的身体似乎形成了一种可悲的条件反射:一旦进入那个露台,被那股薄荷气息包裹,他那躁动的信息素就会自动进入一种相对“规整”的状态,以便他完成那些精细到变态的小任务。仿佛林砚的信息素成了启动他“稳定模式”的开关。
这认知让他夜间偶尔惊醒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他正在变成什么?一个需要特定钥匙才能维持基本功能的残次品?
林砚的指导依旧精准、简洁、不带任何情感色彩。他像一个最严苛也最冷静的教练,只关注动作的准确性和结果,对梁迟内心的惊涛骇浪视若无睹。他偶尔会调整“训练”内容,比如加入需要双手配合的简单拆解任务(从一组微型轴承中分离出特定规格的滚珠),或者在梁迟操作时,用平稳的语调叙述一段复杂的数据流,要求他同时复述关键节点,测试他在信息素干扰下的抗分心能力。
梁迟的表现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他能近乎完美地完成任务,甚至能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冰冷的“流畅感”。坏的时候,一点小小的失误就能让他瞬间破防,甜锈的信息素猛烈爆发,手指失控,前功尽弃。每到这时,林砚会立刻停止,让薄荷气息以更平稳、更包容的方式笼罩过来,直到梁迟重新勉强平静,然后,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重来。”
没有责备,没有鼓励,只有“重来”。
这种极致的理性,比任何情绪化的反应都更让梁迟感到自己像个物件。
唯一的变化是,梁迟真的开始使用那鼠尾草叶片。深夜,当宿舍彻底安静下来,林砚似乎已经入睡(或者只是闭目养神),他会悄悄起身,捏一片干枯的叶子,走到敞开的窗边,用打火机点燃一角。干燥的叶片迅速蜷曲、发黑,腾起一股带着古老草药气息的、略呛的青色烟雾。那味道确实不好闻,但有一种粗粝的洁净感。烟雾缭绕间,空气中残留的、属于他的甜锈味,还有林砚那恒定的薄荷冷香,似乎都被这原始的烟火气短暂地覆盖、中和、带走一些。
他会在窗边站一会儿,看着那点微弱的红光在叶片上缓慢移动,直至熄灭,只剩一小撮灰白的余烬。夜风灌进来,吹散最后的烟痕,也吹得他浑身冰凉。然后他回到床上,在混合了草药余味和新鲜冷空气的黑暗里,睁着眼睛,直到困意将他拖入并不安稳的睡眠。
他从未对林砚提过这事,林砚也从未问起。但第二天早晨,梁迟总能发现窗台边缘被仔细擦拭过,不留一点灰烬。
转眼到了课题最终验收的前一天。最后一次“训练”结束,梁迟剪断了最后一根线,断口完美。他放下指甲剪,手指稳定得不像自己的。
林砚照例检查了结果,将线头收好。然后,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宣布结束,而是从帆布袋里,拿出了一个新的东西。
一个小小的、扁平的、金属质地的盒子,表面有细腻的磨砂纹理,一角刻着一个极简的、类似雪花或晶簇的抽象图案。
“这是什么?”梁迟问,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沉默而有些沙哑。
林砚打开盒盖。里面衬着黑色的天鹅绒,上面固定着一把崭新的指甲剪。造型极其简洁流畅,银灰色的金属表面处理得温润而富有质感,剪刃线条干净利落,转轴处闪着精密的微光。与梁迟那把旧钝的、满是磕碰痕迹的相比,宛如云泥。
“明天验收,实验室环境复杂,人多,设备多,不可预测因素多。”林砚将盒子推向梁迟,“你需要一件趁手的工具,至少保证在最基础的物理操作层面,不出低级差错。”
梁迟没动,只是盯着那把崭新的指甲剪。它看起来太完美,太冰冷,太像林砚会用的东西——精准、高效、毫无多余的情感。
“我用不着。”他听见自己说,“我那把旧的……能用。”
“旧的调节栓彻底松了,刚才剪最后三根线的时候,剪口偏移了至少两次,你是靠强行控制手腕角度补偿的。”林砚平静地陈述,“明天那种高强度、长时间的压力下,你补偿不了。一个小失误,可能导致整个链路需要拆开重检,耽误的是全组的时间。”
他又用全组来压他。梁迟攥紧了拳头。那把旧剪子的问题,他自己也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更不愿意接受林砚给的“新工具”。
“这是‘梳理’的一部分吗?”他抬起头,盯着林砚,语气尖锐,“连我用什么工具,你都要管?”
林砚与他对视,镜片后的眼睛深不见底。“工具是肢体的延伸。紊乱的信息素会影响你对工具的感知和控制。一件设计合理、状态良好的工具,可以减少不必要的干扰,让你更专注于应对信息素层面的挑战。”他顿了一下,“或者,你也可以把它看作是我对这次课题验收顺利通过的一项……投资。我不希望因为搭档的工具失灵,导致功亏一篑。”
投资。又是这种冷冰冰的、充满算计的字眼。
梁迟看着那把崭新的、闪着冷光的指甲剪,又看看旁边那把黯淡的、带着旧日痕迹的旧物。一个象征着被规划、被“修正”的未来,一个连接着他混乱、不愿触碰的过去。
他该选哪个?
夜风穿过露台,带着深秋的寒意,穿透他单薄的衣衫。远处城市的灯火连成一片模糊的光海,无声流淌。
良久,梁迟伸出手,没有去碰那个精致的新盒子,而是拿起了自己那把旧的、冰凉的指甲剪,紧紧握在掌心。金属的棱角硌着皮肉,带来熟悉的、粗粝的触感。
“我用这个。”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固执的决绝,“习惯了。”
林砚看着他,没有说话。几秒钟后,他合上了那个装着新指甲剪的盒盖,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他将盒子收回帆布袋,动作没有丝毫迟滞。
“随你。”他最后只说了一句,拿起自己的东西,转身走向防火门。
梁迟站在原地,握着那把旧剪子,指节用力到发白。掌心传来钝器特有的、实实在在的触感,还有一丝残留的、他自己的体温。
他抬起头,望着林砚消失在门后的背影。
明天。最后的验收。
他不知道自己握着这把旧剪子,走向的会是怎样的结局。
我在写什么?过两天如果真的没感觉了我就都改了[心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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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投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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