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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验收 ...
最终验收日的清晨,天色是浑浊的铅灰,压得人喘不过气。梁迟一夜浅眠,梦里尽是甜腥的铁锈味和冰冷的薄荷气息交织撕扯,醒来时太阳穴突突直跳,嘴里发苦。他捏着那把旧指甲剪,指腹反复摩挲着松动的调节栓和剪刃末端的豁口,金属的凉意渗进皮肤,却压不住心底那股沉甸甸的、夹杂着破釜沉舟的躁动。
旧实验室地下,空气比前几次更加滞重。大型设备的低鸣、通风系统沉闷的喘息、还有更多人员走动带来的浑浊气息,共同构成一种令人不安的背景噪音。陈昊和其他几个帮忙的同学早早到了,正围着最终组装好的装置指指点点,声音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带着回响。
林砚已经到了,站在控制台前,最后一次核对密密麻麻的线路和参数。他穿着简单的深色工装,袖口依旧挽得一丝不苟,侧脸在屏幕幽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冷峻专注。察觉到梁迟进来,他目光未移,只是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手指敲击键盘的动作。
梁迟没看他,径直走向自己负责的最后检查区域——一组需要手动复位的精密机械联动机构。这是整个装置动力传输的最后一个物理关卡,结构复杂,容错率极低,复位时需要极稳定的双手和绝对的精准。验收时,需要他在全压力载荷启动的瞬间,手动完成最终咬合。
他蹲下身,打开检修盖板。内部齿轮咬合,连杆交错,闪着冷硬的金属光泽。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忽略周遭的嘈杂和空气中越来越明显的、属于多个Alpha的、混杂而具有压迫感的信息素场。陈昊正在不远处大声说着什么,语气兴奋又紧张,那外放的信息素像粗糙的砂纸,刮擦着梁迟的神经。
梁迟定了定神,拿出工具,开始进行复位前的最后校准。手指触碰到微凉的零件时,那旧指甲剪就放在触手可及的工具槽边缘。它静静地躺着,黯淡,甚至有些丑陋,与周围光洁锃亮的精密部件格格不入。
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调节,对位,测试间隙。动作有些滞涩,指尖的细微颤抖被金属的冰凉放大。他能感觉到,自己后颈的腺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那股甜锈味的信息素,正试图冲破他强行维持的镇定,丝丝缕缕地渗出来,融入地下室浑浊的空气里。
陈昊似乎朝这边瞥了一眼,鼻翼微不可察地动了动,眉头皱了一下,但没说什么,又把注意力转回了主控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验收组的老师和技术人员陆续抵达,低声交谈着,气氛逐渐绷紧。林砚结束了最后的软件调试,走到梁迟身边,蹲下,目光扫过他正在操作的机构。
“第三联动轴的预紧力,差0.2牛。”林砚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左上角那颗锁紧螺丝,再顺时针拧15度。”
梁迟动作一顿,依言调整。拧动螺丝时,他能感觉到林砚的气息就在耳侧,那股清冽的薄荷味并未刻意张扬,却极其稳定地存在着,像一道无声的屏障,将他与周遭越来越令人烦躁的Alpha信息素场隔开些许。
调整完毕。林砚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起身回到了主控位置。
验收正式开始。
老师们围拢过来,提问,记录,检查各项指标。林砚作为主要设计和软件控制者,承担了大部分应答。他语调平稳,逻辑清晰,引用的数据和理论扎实,偶尔遇到尖锐的质疑,也能用更严谨的推导化解。梁迟沉默地站在自己的岗位旁,听着那些他半懂不懂的专业讨论,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掌心一片湿冷。
他的目光偶尔会掠过林砚。那人站在一群老师和神情严肃的技术人员中间,身姿挺拔,镜片后的目光冷静而锐利,与平时在宿舍或露台上那个疏离的室友判若两人。一种复杂的情绪在梁迟心头翻滚——不甘,佩服,警惕,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厌恶的、近乎依赖的庆幸。如果没有林砚在前面挡着……
“好了,理论部分和静态检测基本通过。”负责验收的组长,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推了推眼镜,目光转向装置,“现在,进行全压力载荷下的最终联动测试。这是最关键的一步,直接检验设计的可靠性和工艺精度。”他看向梁迟和林砚,“你们两个,准备好了吗?”
林砚点了点头,视线投向梁迟。
梁迟喉咙发干,他用力点了下头,走到那组机械机构前,蹲下身,打开了最终的操作窗口。里面,需要手动复位的那组联动齿,在幽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等待咬合的微光。
“系统启动倒计时,十秒后加载全压力。”林砚的声音从主控台传来,通过扩音器在地下室回荡,清晰,冰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九、八、七……”
每一个数字都像重锤敲在梁迟心口。地下室所有的嘈杂似乎瞬间远去,只剩下自己如雷的心跳,和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甜锈的信息素再也压制不住,猛地从腺体爆发出来,浓烈地充斥在他的鼻端,甚至盖过了地下室的灰尘和机油味。他听到不远处有人发出轻微的、压抑的吸气声。
“六、五、四……”
手指颤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专用的复位手柄。视野里,那些精密的齿轮和连杆开始晃动、重叠。旧指甲剪在工具槽里,像一个沉默的、嘲讽的见证。
“三、二……”
完了。他要搞砸了。在这么多人面前,在他最不想示弱的时候。那令人作呕的甜锈味会充斥整个空间,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不对劲”的怪物,课题会失败,他会像个笑话……
就在倒数即将结束、巨大的压力即将加载、梁迟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痉挛、眼前几乎发黑的刹那——
一股极其清凉、极其稳定、甚至带着某种不容置疑强制性的薄荷气息,如同破开惊涛骇浪的冰山一角,精准而迅猛地穿透了梁迟周围那浓稠的、混乱的甜腥信息素场,并非覆盖,而是如同最精细的手术刀,瞬间楔入他信息素暴走的几个核心节点!
不是露台上那种引导和梳理,而是更直接、更强势的介入,带着明确的指令性:静默。归位。
梁迟浑身剧烈地一颤。那股清凉所过之处,沸腾的血液仿佛被瞬间降温,狂乱的心跳被强行捋顺,颤抖的手指被无形的力量稳定。眼前晃动的齿轮重新变得清晰、稳定。时间流速似乎都变慢了。
“一。加载。”
嗡——
低沉的轰鸣从装置深处传来,庞大的能量开始顺着预设的路径奔涌。梁迟几乎是凭着身体被“校准”后的本能,双手稳如磐石,将复位手柄推入精确卡槽,同时另一只手握住辅助连杆,以一个教科书般标准的动作,向内一旋,一压!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咬合声,在装置的轰鸣中几乎微不可闻。
但梁迟听到了。他听到了齿轮严丝合缝啮合的声音,感受到了连杆传导过来的、平稳而有力的压力流。
完成了。
他保持着那个姿势,僵在原地,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甜锈的气息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只留下虚脱般的空茫,和那依旧萦绕在身周、带着不容忽视存在感的薄荷清凉。
主控台的屏幕上,数据流平稳跳动,所有指标线都运行在绿色安全区域。
“压力载荷稳定!”
“联动机构反馈正常!”
“各子系统运行参数均在阈值内!”
技术员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响起。
老教授仔细看着屏幕,又走到装置旁,俯身检查了一下梁迟刚刚操作的部位,点了点头:“手动复位完成度很高,咬合精准。不错。”
他转过身,看向林砚和梁迟:“我宣布,课题‘高精度复合动力传输模拟系统’,最终验收——通过!”
掌声和轻微的欢呼声在地下室响起。陈昊和几个同学击掌庆祝,Beta女生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梁迟慢慢松开手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麻木。他撑着膝盖,想站起来,腿却一软,差点摔倒。一只手及时伸过来,扶住了他的胳膊。
是林砚。他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掌心传来的力道很稳,带着他熟悉的微凉体温,还有那尚未完全平息的、强势介入后的薄荷信息素余韵。
“没事吧?”林砚低声问,镜片后的目光快速扫过梁迟苍白的脸。
梁迟猛地甩开他的手,动作有些突兀。“没事。”他声音沙哑,别开脸,不想让林砚看到他眼中的狼狈和残留的惊悸。
林砚收回手,没说什么,只是那薄荷气息似乎又悄然收敛了一些,恢复到平日那种更低调的、恒定的状态。
后续的收尾工作琐碎而忙碌。收拾工具,整理数据,回答老师们最后的零星问题。梁迟机械地做着,大脑却一片空白。刚才那千钧一发之际的感觉太过鲜明,林砚信息素那种不容抗拒的、强制性的介入,比任何一次“训练”都更直接,更……深入。他甚至能感觉到,那清凉并非仅仅作用于他的信息素,仿佛还触及了更深层的、与肌肉控制、神经反应相关的什么东西。
他像一台被强行注入高级指令、超频完成任务的机器,此刻指令完成,只剩下透支后的虚空和隐隐的、对那指令本身的恐惧。
人群渐渐散去。陈昊他们吆喝着要去聚餐庆祝,叫了梁迟一声。梁迟摇摇头,哑声道:“你们去吧,我有点累。”
陈昊看了看他苍白的脸色,也没勉强,拍了拍他的肩膀:“行,那改天!今天多亏你了,最后那一下,漂亮!”他似乎完全忘了之前关于信息素的议论,或者此刻的喜悦压过了一切。
梁迟扯了扯嘴角,算作回应。
最后,地下室里只剩下他和林砚,还有那台已经停止轰鸣、安静伫立的庞大装置。空气里还残留着机油、灰尘、以及微弱的、属于他的甜锈和林砚薄荷的气息,混合着一种事后的寂寥。
林砚正在最后关闭主控电源,屏幕的光芒逐一熄灭,映亮他线条利落的侧脸。
梁迟走到自己刚才操作的位置,默默收拾散落的工具。他的目光落在那把旧指甲剪上。它依然躺在那里,黯淡,沉默,边缘沾了一点刚才操作时蹭上的极细微的油污。
他伸出手,拿起它。冰凉的金属触感依旧。
就在这时,林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带着轻微的回响:
“调节栓,在最后你发力旋压的时候,完全脱开了。”
梁迟动作一僵。
林砚走到他身边,目光也落在那把旧剪子上。“不是15度,是接近20度的偏移。你是靠手腕极限扭转和小臂肌肉代偿,硬生生把角度‘别’回来的。”
他顿了顿,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很冒险。如果当时我的信息素介入慢0.1秒,或者你的肌肉代偿力量差一丝,复位就会失败,齿轮可能打滑甚至崩裂。”
梁迟紧紧攥着那把旧指甲剪,金属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他当然知道。那种角度强行修正时,手腕传来的、几乎要扭伤的剧痛,还有小臂肌肉撕裂般的灼烧感,此刻正清晰地反馈回来。
“为什么不用新的?”林砚问。这次,他的声音里没有指责,没有评判,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不解的探究。“新的那把,调节精度是0.1度,足以应对任何预期内的偏移。你可以更省力,更安全。”
梁迟低着头,看着手里这把破旧的、几乎要散架的金属片。为什么不用?
因为用了新的,就像彻底承认自己需要被“修正”,需要依靠林砚提供的“完美工具”,需要完全走进那个被规划好的、薄荷味的轨道。用了旧的,至少……至少这笨拙、这风险、这疼痛,还是属于他自己的。是他用自己这具混乱的、带着甜锈味的身体,去碰撞、去挣扎、去留下的痕迹。
哪怕这痕迹是扭曲的,是疼痛的,是险些搞砸一切的。
可他说不出口。这理由太可笑,太幼稚,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堪。
沉默在蔓延,只有通风系统低沉而单调的喘息。
良久,林砚忽然极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太轻,几乎淹没在背景噪音里。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梁迟彻底愕然的动作。
他伸出手,不是去拿那把旧指甲剪,而是轻轻握住了梁迟紧攥着剪子的、指节发白的手腕。
他的手指修长,力道温和却不容挣脱,指尖带着微凉的、属于他本身的体温,而不再是信息素那种有距离感的清凉。那股薄荷气息也依旧萦绕,却似乎……柔和了些许?
“松手。”林砚说,声音比刚才低了许多,带着一种梁迟从未听过的、近乎命令却又有些别样的意味。
梁迟像被烫到一样,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林砚稳稳握住。
林砚用另一只手,轻轻掰开梁迟因为用力而僵硬的手指,将那把旧指甲剪取了出来。他的动作很仔细,没有碰到梁迟掌心的汗湿和那点油污。
然后,他拿着那把旧剪子,走到旁边的工作台,拿起一小瓶精密仪器清洁剂和一块无尘布,仔仔细细地擦拭起来。他擦得很慢,很专注,从松动的调节栓,到剪刃末端的豁口,到每一个连接处的缝隙,再到梁迟刚才握持时留下的、淡淡的汗渍和油污。银色的金属在他的擦拭下,渐渐显露出原本黯淡的光泽,那些磕碰的旧痕也清晰起来,像无法磨灭的岁月刻印。
梁迟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手腕上还残留着林砚指尖微凉的触感,以及那短暂却清晰的握力。他看着林砚垂眸擦拭的侧脸,看着他专注而平稳的动作,看着他指腹抚过那些旧痕时的轻微停顿。
地下室的灯光是冷白色的,照在林砚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空气中,那股薄荷的气息,混合着清洁剂微刺的化学味道,还有尘埃落定的寂静,缓缓流淌。
这一刻,没有“梳理”,没有“介入”,没有冰冷的分析和精准的指令。只有一把旧剪子,被另一双手,仔细而沉默地擦拭。
梁迟的心脏,在胸腔里,很重,很慢地,跳动了一下。
某种坚硬而粗糙的东西,仿佛随着那一下心跳,裂开了一道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缝隙。
读书的日子为什么这么苦!我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连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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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验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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