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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春末的梅雨细密如针,打在“小鱼花坊”的玻璃窗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光影。
      余萧将最后一束白色桔梗包装好,瞥了一眼墙上的钟——晚上九点十分。花店快要打烊了,街对面的路灯在雨中晕出朦胧的光圈。
      他轻轻按了按腹部,那里传来的钝痛已经持续了三个月,从隐隐作痛到如今连止痛药都难以完全压制。
      一周前的检查结果像一道判决书,安静地躺在抽屉里:胃癌晚期,已扩散至肝脏,预计生存期六至九个月。
      余萧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那些帮助过他的邻居、大学辅导员,还有那位一直资助他上学的社区阿姨。他不想看见他们同情的眼神,就像当年母亲去世后,所有人看他的样子。
      “老板,还有百合吗?”
      熟悉的声音让余萧僵住了,包装纸从指间滑落。”
      他缓缓转身,门口站着的人穿着深灰色风衣,发梢被雨打湿,眉眼间褪去了大学时的青涩,添了几分沉稳,但那双眼睛——那双他曾在图书馆角落偷偷注视过的眼睛——还是一样明亮。
      “沈毅烟。”余萧念出这个名字,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小鱼。”沈毅烟笑了,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真的是你。我路过好几次,总想着是不是你开的店。”
      四年的大学时光,沈毅烟是建筑系的风云人物,而余萧是那个总坐在图书馆角落看园艺书籍的安静男生。
      他们曾在学生会活动中短暂接触,沈毅烟递给他一杯热水,指尖不经意相触,余萧记得自己红了耳朵。
      “好久不见。”余萧强迫自己微笑,“百合还有,要几支?”
      “十支吧,白色的。”沈毅烟走进花店,打量四周。小店不大,但打理得井井有条,每一盆植物都生机勃勃。墙上挂着干花装饰和几张手绘的花卉图,角落里有一个小鱼缸,两条红色金鱼悠闲地游弋。
      “你还是这么喜欢金鱼。”沈毅烟靠近鱼缸。
      “嗯,小名小鱼嘛。”余萧低头整理百合,指尖微微发颤。
      大学四年,沈毅烟曾在校园湖边偶遇余萧喂鱼,两人短暂聊过几句。
      后来沈毅烟开始注意这个总是独来独往的男生,注意到他中午常常只吃一个馒头和食堂免费的汤,注意到他冬天只有一件洗得发白的棉衣。
      沈毅烟曾想靠近,但余萧总像含羞草一样,轻轻一碰就会闭合。毕业后,两人失去联系,沈毅烟去了上海,两年前才回到这座城市。
      “你现在怎么样?”沈毅烟问,目光停留在余萧过分苍白的脸上。
      “挺好的。”余萧迅速回答,将包好的百合递过去,“一百二十块。”
      沈毅烟扫码付款,却没有立即离开:“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
      “可能是最近有点感冒。”余萧避开他的视线,“谢谢关心。”
      雨势渐大,敲打着玻璃窗。沈毅烟看着窗外,又看看余萧:“能借把伞吗?我没想到雨会这么大。”
      余萧犹豫了一下,从柜台下拿出自己的伞——一把深蓝色的旧伞,柄上有一个小鱼挂饰。
      “用完还你就好。”沈毅烟接过伞,指尖再次擦过余萧的手,“我住得不远,明天给你送回来。”
      “不用急——”
      “明天下午三点,我来还伞。”沈毅烟语气坚定,“顺便买些花装饰办公室。”
      门铃响起又落下,沈毅烟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余萧缓缓蹲下身,腹部的疼痛突然加剧,他蜷缩在柜台后面,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艰难地呼吸。
      “不能……”他喃喃自语,“不能让他知道。”
      沈毅烟第二天下午三点准时出现,伞被仔细叠好装在一个袋子里,还带来一盒手工饼干。
      “我朋友开咖啡馆,这是他们新出的抹茶曲奇。”沈毅烟将饼干盒放在柜台上,目光在余萧脸上停留,“你脸色还是不太好,昨晚没休息好吗?”
      “有点失眠。”余萧低头整理刚到货的玫瑰,避开沈毅烟的视线。昨晚他几乎没睡,止痛药带来的昏沉和腹部的钝痛交织,让他辗转难眠。
      沈毅烟没再多问,开始认真挑选绿植。他在店里转了一圈,最后选定两盆绿萝和一盆龟背竹。
      “这些放办公室刚好。”他说,“能帮忙送到对面写字楼吗?我手受伤了不太方便。”
      余萧这才注意到沈毅烟左手虎口处贴着一个创可贴。他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好,我五点关店后送过去。”
      “那我等你。”沈毅烟付了钱,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不介意我在这里待到五点吧?正好处理些工作邮件。”
      余萧无法拒绝。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沈毅烟坐在角落的小桌旁对着笔记本电脑工作,偶尔抬头看看正在修剪花枝的余萧。
      花店里很安静,只有剪刀的咔嚓声、键盘的敲击声和雨滴打在窗上的声音。
      五点时雨停了,夕阳从云层缝隙中透出,给街道镀上一层金色。余萧将绿植装上手推车,和沈毅烟一起穿过马路。
      “你们公司搬来多久了?”余萧问,试图打破沉默。
      “三个月了。我其实早就注意到你的花店,但一直没敢确认。”沈毅烟按下电梯按钮,“怕不是你,也怕是你。”
      余萧不解地看他。
      “怕不是你,会失望。怕是你,”沈毅烟顿了顿,“不知道怎么开口。”
      电梯里安静下来。余萧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心跳莫名加快。
      沈毅烟的公司在十二楼,落地窗外能看见整条街道,包括对面的“小鱼花坊”。工位还没完全布置好,显得有些空旷。
      “绿萝放这里,龟背竹放会议室。”沈毅烟指挥着,帮余萧搬动花盆。靠近时,余萧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气,混合着雨后空气的清新。
      布置完后,沈毅烟邀请余萧喝杯咖啡。公司的茶水间设备齐全,沈毅烟熟练地操作咖啡机,做了两杯拿铁。
      “大学毕业后,你一直在这座城市?”沈毅烟将咖啡递给余萧。
      “嗯,毕业后开了花店。”余萧接过咖啡,指尖不小心触到沈毅烟的手,微微一颤。
      “一个人?”
      “一个人。”
      沈毅烟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街灯:“我也是一个人。”
      那天他们聊到很晚,从大学时代的事聊到各自的近况。沈毅烟说起在上海工作的经历,余萧说起开店的趣事。
      他们都小心避开了某些话题——余萧没有提自己的病情,沈毅烟没有提为什么回到这座城市。
      离开时已经是晚上八点,沈毅烟送余萧到花店门口。
      “明天见。”他说。
      “明天?”余萧疑惑。
      “办公室还需要些花,我明天下午来选。”沈毅烟笑了笑,“晚安,小鱼。”
      余萧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转身进店。腹部的疼痛再次袭来,他扶着柜台慢慢蹲下,额头渗出冷汗。
      不该这样的。他对自己说。不该让沈毅烟靠近,不该贪恋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
      但他还是期待着明天的下午三点。
      接下来的两周,沈毅烟几乎每天都来花店。有时买花,有时只是坐一会儿,有时带些点心。
      余萧渐渐习惯了这份陪伴,甚至开始提前准备沈毅烟喜欢的柠檬水。
      一个周五的午后,沈毅烟来时余萧正蹲在地上整理刚到货的多肉植物。起身的瞬间,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他踉跄着扶住货架,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小鱼!”沈毅烟快步上前扶住他。
      “没事……蹲久了头晕。”余萧试图站直,腹部却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
      他最后的记忆是沈毅烟焦急的脸,和一声遥远的呼唤。
      醒来时,余萧已经在医院病床上。白色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静脉输液管里透明的液体一滴滴落下。他微微侧头,看见沈毅烟坐在床边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叠报告单,脸色凝重得可怕。
      “醒了?”沈毅烟的声音沙哑,“感觉怎么样?”
      余萧想说话,喉咙却干得发疼。
      沈毅烟立刻起身倒了温水,小心地扶他起来喝。
      “为什么不告诉我?”沈毅烟放下水杯,拿起报告单,“胃癌晚期,已经扩散。余萧,你打算一个人扛到什么时候?”
      余萧闭上眼睛:“告诉你有用吗?”
      “至少让我陪你,至少在你需要的时候,有个人在身边!”
      “我不需要同情。”余萧转向墙壁,“沈毅烟,我们是大学同学,仅此而已。你走吧。”
      “如果我说不只是同情呢?”
      余萧睁开眼睛。病房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医疗设备规律的滴答声。
      沈毅烟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余萧:“大学四年,我一直在看你。在图书馆看你认真记笔记的样子,在食堂看你只打最便宜的菜却分一半给流浪猫,在湖边看你喂鱼时难得的笑容。我试过接近你,但你总把自己封闭起来,像含羞草一样一碰就合上。”
      他转身,眼眶微红:“毕业那天,我在礼堂外等你,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想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上海。但我等了三个小时,你没出现。后来才知道,你父亲那天又出事了,你赶回了老家。”
      余萧的手指抓紧了被单。他不知道这些,从来不知道。
      “我去了上海,但一直没忘记你。两年前我回来,找到你住的小区,却不敢敲门。我怕你有了新的生活,怕打扰你。”沈毅烟走回床边,蹲下身平视余萧,“直到那个雨夜,我鼓起勇气走进你的花店。现在我知道了,你一直背负着这么多。让我陪着你,余萧,至少……最后的日子,不要一个人。”
      “这对你不公平。”余萧的声音颤抖,“我活不了多久了,六个月,也许九个月。你值得更好的,值得一个完整的人生。”
      “爱情里没有公平不公平,只有愿不愿意。”沈毅烟轻轻握住余萧的手,掌心温暖,“让我愿意一次,好吗?让我陪你走过这段路,无论多长多短。”
      余萧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泪水终于决堤。他哭了很久,把多年积压的委屈、恐惧和孤独都哭了出来——为酗酒家暴的父亲,为跳楼自杀的母亲,为从未感受过的温暖,为即将终结的生命。
      沈毅烟只是抱着他,一遍遍说“我在”。
      窗外的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将病房染成温暖的橘红色。
      余萧哭累了,靠在沈毅烟肩上,轻声问:“值得吗?”
      “值得。”沈毅烟毫不犹豫,“每一天都值得。”
      从那天起,一切都变了。沈毅烟搬进了余萧租住的小公寓,那间不到四十平米的一室一厅。他重新布置了房间,换掉了总是漏风的旧窗帘,添了几个柔软的抱枕,让阳光能够充分照进来。
      沈毅烟开始学做饭。第一次下厨时差点烧了厨房,但坚持不看外卖。
      余萧靠在厨房门边,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那是沈毅烟第一次看见他真正的笑容,不是礼貌性的微笑,而是眼睛弯成月牙的真挚笑容。
      “笑什么?”沈毅烟假装生气,脸上却带着宠溺。
      “没什么。”余萧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抱住他,“就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沈毅烟关掉火,转身将他拥入怀中:“是真实的,小鱼。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们开始一起生活,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早晨沈毅烟做好早餐,监督余萧吃药;上午陪他去花店,帮忙打理生意;下午去医院做治疗,沈毅烟每次都紧紧握着他的手;晚上一起做饭、看电影、聊天。
      化疗的副作用很快显现。余萧开始呕吐、脱发、虚弱。每次治疗回来,他都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蜷缩在床上,脸色苍白。沈毅烟会准备好温水、毛巾和呕吐袋,坐在床边陪他。
      最难受的时候,余萧疼得浑身发抖。沈毅烟就将他搂在怀里,轻轻哼歌给他听。
      “过了很久终于我愿抬头看,你就在对岸走得好慢……”沈毅烟的声音低沉温柔,那是陈粒的《走马》,他在两人确定关系后教给余萧的第一首歌。
      “教我唱吧。”一天,余萧突然说,声音因为虚弱而很轻。
      沈毅烟愣了愣,随即笑了:“好。”
      于是沈毅烟一句句教他:“过了很久终于我愿抬头看,你就在对岸走得好慢,任由我独自在假寐与现实之间两难……”
      余萧学得很慢,经常唱错调子,但很认真。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澈,像山涧溪流。沈毅烟录下了他唱歌的片段,存在手机里,夜深人静时反复听。
      有时余萧会突然情绪崩溃,因为疼痛,因为恐惧,因为不甘。他会推开沈毅烟,哭着说“你走吧”“我不值得”。每次沈毅烟都耐心地等他发泄完,然后抱住他,轻声说:“我哪儿也不去,小鱼。我就在这儿,一直在这儿。”
      一个深夜,余萧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沈毅烟立刻打开床头灯,将他搂入怀中。
      “梦见什么了?”沈毅烟轻抚他的背。
      “梦见我死了,你一个人……”余萧的声音带着哭腔,“梦见你很难过。”
      沈毅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如果你变成了星星,我每天晚上都会抬头看你,告诉你我过得很好,让你不要担心。”
      余萧破涕为笑:“天上这么多星星,你分得清吗?”
      “分得清的。”沈毅烟认真地说,“因为是你,你一定是天上最亮的那个。”
      余萧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渐渐平静下来。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星河在天幕上静静流淌。他想,如果真能变成星星,他也要做离月亮最近的那颗,这样每个夜晚都能看见沈毅烟。
      随着夏天的到来,余萧的病情进入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平台期。疼痛有所减轻,食欲也好了一些。医生说是好迹象,但他们都明白,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沈毅烟请了长假,全身心陪伴余萧。他们一起打理花店,给每盆植物浇水施肥;一起研究食谱,尝试做各种养胃的汤粥;一起窝在沙发上看老电影,看到感人处余萧会偷偷抹眼泪,沈毅烟就假装没看见,只是握紧他的手。
      沈毅烟甚至买了两辆二手自行车,天气好的时候,他们就骑车探索城市的大街小巷。余萧体力不好,骑一会儿就需要休息,沈毅烟就陪他在路边长椅坐下,给他喝水,擦汗。
      一个晴朗的午后,他们骑车到城郊的湖边。湖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岸边的柳树垂下柔软的枝条,随风轻摆。他们躺在湖边的草地上,看白云在蓝天上缓缓移动。
      “小鱼小鱼快快游,四面八方皆自由。”沈毅烟突然念道。
      余萧惊讶地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这首小诗?”
      “你大学时的笔记本里写的,有一次你不小心落在图书馆,我捡到看到了。”沈毅烟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当时没经你同意就看了。”
      余萧摇头,望着湖面:“我妈妈教我的。小时候每次父亲喝醉打人,她就抱着我躲进房间,在我耳边轻轻念这首诗。她说,希望我能像小鱼一样自由,甩开所有痛苦,游向广阔的世界。”
      “甩尾拨开旧时浪,跃身撞破往日愁。”沈毅烟接下去念,“前方潮水正温柔,背后光影不挽留。每片鳞甲藏星斗,江河湖海任去留。”
      余萧笑了,那是沈毅烟见过最纯粹的笑容,眼睛弯弯的,像月牙:“没想到你还记得。”
      “关于你的一切,我都记得。”沈毅烟轻声说,伸手握住余萧的手,“你笔记本里还画了很多花的素描,每一张都很美。最后一页写着:‘想开一家花店,叫小鱼花坊。’”
      余萧眼眶发热:“你真的都记得。”
      “当然。”沈毅烟坐起身,认真地看着他,“我记得你喜欢蓝色,喜欢金鱼,喜欢雨天窝在屋里听音乐。记得你吃面不喜欢放葱花,喝咖啡要加两颗糖。记得你紧张时会不自觉地捏手指,开心时右眼角会微微上扬。”
      余萧的眼泪滑落下来,不是悲伤,而是被深深触动的温暖。
      他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人如此认真地记住关于他的一切。
      夕阳西下时,他们并肩坐在湖边。余萧靠在沈毅烟肩上,突然说:“药好苦啊,我不想吃。”
      这是余萧最常说的撒娇话,每次沈毅烟都会耐心哄他,有时会准备一颗糖,有时会许诺一个吻,有时会说“吃了药就带你去吃那家新开的甜品店”。
      那天,沈毅烟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橘子糖,剥开糖纸:“吃了药再吃糖,就不苦了。”
      余萧乖乖接过,指尖相触的瞬间,他轻声说:“沈毅烟,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沈毅烟吻了吻他的额头:“对我来说也是。”
      湖面被夕阳染成金色,几只水鸟掠过,激起圈圈涟漪。
      余萧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突然哼起了《走马》的旋律。沈毅烟跟着哼唱,两人的声音在湖畔轻轻回荡。
      “过了很久终于我愿抬头看,你就在对岸走得好慢……”
      歌声飘散在晚风中,飘向湖心,飘向天际。余萧想,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该多好,停在爱人肩头的温度里,停在橘子糖的甜味里,停在歌声与夕阳交织的温柔里。
      但时间从不等人。它只是静静流淌,像这湖水,看似平静,却从未停止向前。
      骑车回家的路上,余萧体力不支,沈毅烟就让他坐在自己车后座,慢慢推着两辆车走。夜色渐浓,路灯一盏盏亮起,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累吗?”沈毅烟问。
      “不累。”余萧靠在他背上,“就是有点困。”
      “睡吧,到家了我叫你。”
      余萧闭上眼睛,感受着沈毅烟背部的温暖。他想,也许这就是幸福——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而是疲惫时的一个肩膀,回家路上的陪伴,深夜醒来时身边平稳的呼吸。
      快到家时,余萧突然说:“沈毅烟,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如果有一天我先走了,你要好好生活,不要被过去困住。”
      沈毅烟停下脚步。街灯的光晕里,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眼神深邃。
      “余萧……”
      “答应我。”余萧的声音很轻,却坚定,“我要你幸福,即使那份幸福里没有我。”
      沈毅烟沉默了很久,久到余萧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然后他继续推车前行,声音在夜色中清晰传来:“我答应你。但你也答应我,在剩下的每一天,都让我好好爱你。”
      余萧笑了,眼泪却滑落下来:“好,我答应你。”
      那一夜,余萧睡得很沉。梦里没有病痛,没有恐惧,只有一片蔚蓝的海,他在海中自由游弋,沈毅烟在岸边向他招手,笑容明亮如阳光。
      他知道,这样的梦不会持续太久。但至少此刻,爱人在侧,长夜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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