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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一章·画外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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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府的花厅,一向热闹。
这日是萧宁珂设的赏花小聚,说是春日暖宴,实则更像一场心照不宣的围场——
围的不是猎物,是人。
萧宁珂坐在主位,浅金襦裙,点翠簪压着鬓角,眉目明艳,神情懒散,却自带一种被捧惯了的从容。
她周围坐着几位世家公子。
笑容各不相同,却无一例外都带着讨好的意味。
他们出身皆不低——
不是萧昭宁一派旧臣之后,便是急于攀附公主府的新贵子弟。
他们很清楚:
讨好萧宁珂,便是讨好萧昭宁。
而萧宁珂也极享受这种被追逐的感觉。
她并不承诺什么。
却也从不拒人千里。
恰到好处的骄纵,恰到好处的留白。
这是她从小在权势里学会的本事。
众人之中,有一人稍有不同。
崔知衡。
他坐得不近不远,衣着素雅,言辞不多,却每一句都在分寸之内。
不抢风头,不显疏离。
他看得很清楚——
萧宁珂享受众星捧月,却从未真正把那些人放在眼里。
谁是玩伴,谁是棋子,她分得比谁都清。
而他也清楚自己的优势。
镇南将军崔擎远掌兵,崔家与虎贲军牵得深。
他的父亲对他只有一个要求:稳。
若无意外,他将来极可能娶到萧宁珂。
所以他不急。
就在这时,孟影儿被引入花厅。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京城的贵公子们。
她今日依旧素净,站在一众锦衣华服之间,显得格外安静。
安静得让人想轻视。
也安静得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她行礼,落座,被安排在稍偏的位置。
萧宁珂瞥了她一眼,唇角微扬:
“姐姐来得正好。正好让大家认认人。”
几位公子目光落在孟影儿身上。
审视、好奇、轻视。
传言里,她怯懦无知,是个好拿捏的摆设。
孟影儿像没察觉到这些目光,只安静坐着,偶尔应声,言辞温和。
可她的手指,始终放在茶盏边沿。
指尖轻轻压着。
这是她的习惯——
紧张时,找一个“能稳住”的东西。
她听他们谈江南风物,谈春水画舫,谈诗酒风流。
听得很认真。
仿佛那是她从未触及过的世界。
直到外头通报——
“太子殿下遣人送画。”
花厅静了一瞬。
萧宁珂的眼睛亮了。
画被呈上来,是一幅新作的江南山水图。
烟波浩渺,水乡柔丽。
萧宁珂抚过画轴,神色愉悦,随即像是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孟影儿:
“姐姐,你可见过这样的江南?”
这话问得极轻。
却像把她推到众人的目光里。
孟影儿心口一紧。
这一紧,是真的。
她知道这不是问。
是要她承认——
北境粗,北境苦,北境不配谈雅。
她若自卑,便稳稳落入萧宁珂手里;
她若反击,便立刻露出棱角。
她必须选第三条路。
她微微一怔,像是认真想了想,才缓缓开口:
“影儿未曾去过江南。”
她故意把这句话说得很乖。
让所有人先放松。
萧宁珂唇角微挑。
可下一句,孟影儿抬眼,神色依旧平静:
“不过北境也并非只有苦寒与荒芜。”
她的语气不急不缓。
不是辩解,不是争。
只是陈述。
“雪原广阔,天色极远。春来时,草木铺满山坡,风一吹,连马蹄声都变得温和。”
她停了一瞬。
仿佛在确认自己有没有说多。
然后才轻声补上:
“各地风物不同。江南的美,是水与烟;北境的美,是风与光。”
花厅安静片刻。
送画的内侍低头应声,却把这句话记住了。
他回去,自然会如实禀报。
这是职责。
而崔知衡的目光,也在那一刻落在她身上。
他忽然意识到——
这个小小姐不像传闻。
她没有锋芒外露。
却有自己的边界。
那是一种不急着证明,却也不允许被轻视的从容。
萧宁珂察觉到气氛微妙变化,心里略有不悦,却很快掩过去。
她轻笑,将画卷合上:
“姐姐倒是会说话。改日俺也去北境看看。”
像玩笑。
却带着天然的居高临下。
孟影儿微微一笑:
“若郡主愿来,北境自当以最好的风雪相迎。”
不卑不亢。
这一场小聚很快恢复热闹。
可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太子那边,多了一个名字。
崔知衡心里,多了一点意外。
而萧宁珂第一次意识到——
这只看似好拿捏的蚂蚁,
可能没那么容易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