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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偷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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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憟回。”他的声音刻意压得平稳,带着质问的语调,“我收到了一条跟你抹额一模一样的腰带。”
“是你送的吗?”
这是他能想到最直接的破局方式。
与其让对方质问他为何乱翻东西,不如主动出击,将焦点转移到他的身上。
尽管他也知道这不算礼貌,但总比被抓现行的“贼”略胜一筹。
兰憟回明显怔了一瞬。
不过,那些波动迅速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悲恸。
“不是。”兰憟回的声音很轻,“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是她亲手绣的。”
“遗物……”
兰僳回的妈妈去世了?
该死。
唐栖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
看向兰憟回,他正站在门口,身形承载了走廊投来的微弱光线,在地板上投下扭曲的阴影。
“许是寨子里的姑娘在你来的时候,悄悄送给你的吧?”
兰憟回缓慢地踏入房间,他的脚步很慢,每一步都踩得很实,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开始步步逼近,眼底像是含着泪光,眨动了两下,似乎透着难过,“你知道寨子里的姑娘送给男子腰带,代表什么吗?”
“不,不知道。”唐栖突然有些慌了。
他做了这么多年直播主播,面对过无数刁钻的提问,此刻大脑只有一片空白。
“苗族是很浪漫的民族,族人会把心意一针一线织进彩线里,送给心上人,这样能拴住对方的往后余生。”
他向前踏了一步。
唐栖下意识后退。
但他的后背很快抵到了冰冷的衣柜门板,终是退无可退。
兰僳回微微俯身,目光望进唐栖的眼睛里,“这种贴身的东西,象征定情信物,如果外来的人接受了腰带,就相当于接受了婚约,是要和寨子里的姑娘结婚的。”
昏暗的灯光下,兰憟回过分精致的面容浮现近乎破碎的气质,睫毛上隐约还有水汽……
没有证据就随意误解别人,让唐栖产生了强烈的负罪感。
“应该,应该是我弄错了。”唐栖的声音开始不稳,“腰带是我捡到的,没有人送给我……”
唐栖的头发还湿着,水珠顺着发梢滴落,滑进衣领里。
不知是水还是冷汗,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兰憟回静静地欣赏着。
两人的身高差让这个对视带着天然的压迫感,即便兰憟回什么也不做,只是这样看着,足够让唐栖呼吸困难。
就在唐栖以为对方会继续逼问时,兰憟回忽然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是我误会了。”
兰憟回直起身,拉开了一些距离:“这个还给我吧。”
唐栖伸手,将抹额递过去,亮在兰憟回的面前。
兰憟回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抹额的瞬间,动作停住了。
他的目光凝固在抹额的一角。
唐栖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暗红色的,还在缓缓扩散的鲜血,正从唐栖的拇指根部渗出,迅速浸染了深蓝色的布料。
那抹红在蓝底上格外刺眼,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更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可唐栖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一定处理干净再还给你!”
这可是兰憟回母亲的遗物,他却在遗物上沾上了陌生人的血迹。
唐栖猛地缩回手,将那染血的抹额紧紧攥在手里,仿佛这样就能把血迹藏起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现在甚至不敢看兰憟回,他怕看到伤心,看到愤怒,看到一切坏的情绪。
为了避免兰憟回现在揍他,他直接绕过兰憟回,冲到了门口。
“等等。”兰憟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唐栖站定,他咬了咬唇,狠狠拍了自己一脑门,这才转过身,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兰寨主,你要是实在生气,就揍我……”
话没说完。
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轻轻塞进他怀里,塑料的、轻巧的、带着微微的凉意。
唐栖睁开眼,发现掌心里躺着一个迷你款的白色吹风机。
款式很老,塑料外壳有些发黄,电线缠绕得整整齐齐。
他抬起头。
兰憟回站在他面前,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一丝责备,只是微微偏着头,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善意的弧度:
“吹风机你还没拿。”
“不是说,不吹干头会疼吗?”
唐栖看着兰憟回的眼睛,那里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只有纯粹的关心。
那种关心太过真诚,真诚到让他觉得自己刚才的猜测、怀疑,甚至是此刻的愧疚,都显得如此卑劣。
“.......不用了。”
“拿着吧。”兰憟回没有收回手,反而将吹风机又往他的怀里递了递。
“还是说?”他微微倾身,带着点调皮的笑,“你想让我给你吹?”
“……不是!”
兰憟回收回手,插进裤兜里,“身体健康是第一位,后面工作繁忙,也要多照顾自己。”
顿了顿,他又说:“你们吃饭的问题,刚才阿贵跟我说过了,明天我会让厨师提前过来,以后有任何不适第一时间跟我说,好吗?”
每一句话都体贴周到,每一句都挑不出毛病。
他真该死啊!怎么能怀疑这么善良,体贴的好青年!
“谢谢。”唐栖强装大度,抬起头,露出一个很爷们的慷慨微笑,因为学过表情管理,他自认为笑得还挺专业的。
他本是客气,但是兰僳回却当真了。
“怎么谢?”兰憟回躬了躬身,凑近他。
按照他平时的习惯,会给助理发红包,给合作方送礼物,给粉丝抽奖……
但这些,用在兰憟回身上似乎都不太合适。
“……还没想好。”唐栖如实说。
“没关系,那以后,你答应我一件事吧?”兰憟回笑得纯真无邪,“力所能及的小事就好。”
唐栖觉得这也不算什么,立刻答应下来:“……没问题。”
……
兰憟回站在二楼的楼梯口,目送那个头发湿漉漉的青年。
直到那扇木门关上,灯光从窗格里透出来,兰憟回才缓缓转身。
他回到自己房间,老式的木制对开窗,合页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拉上窗帘,关上房门。
做完这一切,他才走到衣柜前,打开了最底层的抽屉。
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在书桌上,插上电源。
Windows的标志在屏幕上闪烁,然后跳转到桌面。
干净的蓝色背景,除了系统图标,什么都没有。
兰憟回点开一个隐藏在角落的文件夹。
双击某个图标按钮。
屏幕快速分裂成十几个小窗口。
每一个窗口都是一个监控画面。
民宿的走廊、楼梯、唐栖房间的门外……还有淋浴间外的走廊。
兰憟回将时间轴拉回半个小时前。
画面里,唐栖站在淋浴间外,犹豫了几秒,然后推门进去。
隔着一层磨砂玻璃,不算太清晰,但足够勾勒出轮廓。
那个身形纤细的男主播开始脱衣服。
先是外套,随手搭在架子上。
然后是衬衫,一颗一颗解开扣子,露出白皙的胸膛和紧实的腰腹。
最后是裤子,褪到脚踝,抬腿扯下,丢在木架上。
他背对着镜头,却因此将身体的曲线暴露得更加彻底。
从肩胛骨到腰窝的流畅弧度,再向下延伸的饱满弧度,还有那双笔直修长的腿……
水汽渐渐弥漫,玻璃变得更加模糊。
但那些轮廓反而因此被柔化,变得更加诱人。
兰憟回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
他的呼吸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
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亮得惊人,仿佛贪婪地吞噬着屏幕上的每一帧画面。
突然,“咚”的一声响。
金属钵盖子突然从柜子上掉了下去。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地板上传来。
一个毛茸茸的棕色身影爬上了他的裤腿,八只细长的脚在布料上快速移动。
它钻进宽松的裤管,顺着腿向上爬,从衣领处探出头来,稳稳落在兰憟回的肩膀上。
是一只棕色的、毛茸茸的、拇指大小的蜘蛛。
兰憟回缓缓转过头,看向肩上的小家伙。
蜘蛛抬起前肢,轻轻触碰他的脸颊,像是在跟主人问好。
“你咬了他?”
兰憟回依旧盯着监控画面,眼神呈现痴迷的状态,“……可我都没咬过。”
小蜘蛛抬起前肢,在空中划了个圈。
兰憟回笑了:“他的血是什么味道?是腥甜的吗?还是香甜的?或者,只是甜的?”
小蜘蛛却没有反应了。
画面里,唐栖已经洗完了澡,正在擦干身体。
“没吃饱?”兰憟回忽然问。
“嘶~”
兰憟回站起身,走到书架前,从最上层拿出一把折叠刀。
他展开刀,刀锋对准自己的食指和中指,轻轻一划。
鲜红的血珠瞬间涌出,顺着指节向下流淌。
兰憟回走到金属钵前,将手悬在钵口上方,血液滴落,在钵底汇聚成小小的一滩。
然而,肩上的小蜘蛛一动不动。
兰憟回偏过头,看向那个小家伙。
它稳稳站在他肩上,八只脚抓得很牢,完全没有要下去“吃饭”的意思。
他伸出另一只手,捏住蜘蛛,把它轻轻放进钵里。
蜘蛛立刻爬了出来。
它对身上沾染的血迹置之不理,径直爬上钵壁,与兰憟回隔空对望。
兰憟回轻笑了一声,“你这是在挑食吗?”
“呵!”
“他才喂了你一次,你就喜欢上了?”
兰憟回瞥眼看向电脑正在播放的画面,唐栖穿好衣服,推开淋浴间的门。
那个青年脸上还带着水汽,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眼神带着疲惫,却依然好看得惊人。
兰憟回愣神了很久。
然后,他抬起那只还在渗血的手,将指尖轻轻抵在唇边。
鲜红的血迹晕染开,染红了他的下唇。
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边的血。
铁锈般的腥甜在口腔里快速弥漫,他却笑得更加明艳。
“……我也喜欢。”
“我们把他永远留在身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