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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皇上此言差矣 ...

  •   “既不耗兵力,又能精准掐住那帮人的软肋!”睿王眼里的赞赏都快溢出来了。

      萧珩笑了笑,捻起块桂花糕塞进嘴里,脸颊鼓成个小圆包,含混不清道:“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

      睿王瞅着她这模样,无奈摇头:“你在宫里可得收敛点,皇兄那性子,吃软不吃硬,别总跟他硬碰硬。”

      “我才不怕他。”萧珩满不在乎,又捏了块桂花糕递到他嘴边,“尝尝?御膳房新做的。”

      睿王张口咬下,甜糯的桂花香漫开,恍惚间竟回到了少年时,他和她蹲在宫墙根分点心的日子。

      天色擦黑时,睿王才揣着两张写满字的纸回到御书房,扬着嗓子喊:“皇兄!成了!淑妃娘娘的主意,您瞧瞧!”

      皇帝接过纸扫了两眼,眼睛唰地亮了。短期加固百里甸围栏、枯脊坡设伏,全踩在他心坎上;长久开三牧城互市,更是他琢磨了许久的法子——这妥妥是萧珩那丫头的手笔。

      他摩挲着砚台,指尖轻点纸面,似笑非笑地试探:“她就这么痛快说了?没拿捏你?”

      “边关大事,珩儿向来拎得清。”睿王顺口答。

      皇帝脸上那点笑意还没收尽,嘴角甚至仍保持着上翘的弧度,但眼里的光已经“咔”地一下冻住了。他缓慢地、一字一顿地重复:“珩、儿?”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睿王:“你叫她珩儿?”

      睿王一脸茫然,“臣弟不是一直这么叫吗?”

      “现在不行!”皇帝猛地一拍御案,立刻翻脸,“她是你皇嫂!是朕的淑妃!你一个亲王,张口闭口‘珩儿’,成何体统?!”

      他像只炸了毛的猫,太阳穴突突跳:“大庭广众之下,你和后妃并肩坐着喝茶聊天,宫人都看在眼里,朕的脸面往哪搁?!”

      睿王被吼得一愣,梗着脖子辩解:“皇兄,不是您让臣弟去问计策的吗?她也是我表妹,从小叫到大的!”

      “叫惯了也得改!”皇帝半点不让步,“罚你闭门思过五日,抄十遍《礼记》!”

      睿王彻底傻眼了:“就因为叫了声珩儿?”

      皇帝不理他的委屈,转头冲王怀安吼:“去长乐宫传旨!萧淑妃言行失度,与宗亲交往不知避嫌,罚抄《女诫》三遍,闭门反省三日,不得踏出长乐宫半步!”

      “皇兄!您还讲不讲道理!”睿王急得跳脚。

      “还敢顶嘴?”皇帝挑眉,火气更盛,“再加抄五遍《周礼》!”

      长乐宫里,萧珩正歪在床头吃着点心翻话本,见王怀安捧着圣旨进来,满脸“黑人问号”:“我言行失度?不知避嫌?我今儿个……惹着皇上了?”

      王怀安把头埋得低低的,小声道:“奴才只是奉旨。”

      萧珩摸了摸下巴,让素商找来《女诫》,随手翻了两页:“一共七篇,一篇两百字出头,三遍就是四千二百字。”她眼睛一转,突然笑了,“用小楷写,字挤挤挨挨的,一张纸能多写几十字;墨磨稀点,笔锋润些,写起来又快又顺。”

      素商替她抱不平:“娘娘,您就不委屈吗?皇上这分明是找茬!”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萧珩头也不抬地试笔,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清秀的字迹,“再说皇上未必真看,意思到了就行。”

      这一抄就是一夜。

      天光大亮时,萧珩甩着酸麻的手腕伸懒腰,看着满桌整齐的纸卷,才后知后觉“呀”了一声:“光顾着琢磨怎么抄得快,倒忘了自己是被罚的了。”

      素商忍不住笑出声:“娘娘您这心,比太液池的水还宽。”

      翌日,皇后给太后请安时,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母后,今早众妃嫔齐聚,独缺了萧淑妃。臣妾派人去问了,说是皇上昨日下旨,让淑妃妹妹在宫里静心抄书呢。”

      太后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笑道:“是吗?许是皇帝有自己的考量。珩儿那丫头性子散漫,让皇帝管教管教也好。”

      心里却犯了嘀咕:罚抄书?依那丫头的性子,怕是又琢磨出什么新鲜玩意儿,把皇帝惹毛了吧?

      皇后点头称是,陪着太后闲聊家常。太后的心思却早飘远了,时不时望向殿门外。

      日头渐高,廊下的雀鸟叽叽喳喳叫了好几轮。

      太后终于坐不住了,搁下手中的松子,沉声道:“不对。珩儿这丫头,就算被罚抄书,也该抄到一半就跑去逗猫遛狗,断不会误了每日来哀家这儿请安的时辰……等等,”

      她忽然想起什么,神色越发古怪,“睿王那皮猴儿今日怎么也没来?他可是雷打不动要来哀家这儿耍贫嘴的。”

      一个没来是罚抄,两个都没来——这事儿不对劲。

      太后当即吩咐:“去,不惊动旁人,分头去长乐宫和睿王府,问问淑妃和睿王究竟是怎么回事。”

      探听消息的太监回来时,脸色很是微妙:“回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奴才问清楚了。淑妃娘娘是因‘御前失仪’,被皇上罚禁足三日,抄《女诫》三遍;睿王殿下则是‘言行无状’,罚禁足五日,抄《礼记》十遍、《周礼》五遍。”

      “胡闹!”太后猛地将茶盏掼在案几上,茶水溅了一地,“两人一同被罚?皇帝这唱的是哪一出?!”

      皇后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亲王与妃嫔同时受罚,罪名还都沾着“言行仪轨”,这事儿传出去,定要惹得六宫议论纷纷。她沉吟道:“母后息怒,皇上行事定有缘由。不如……请皇上过来问问?”

      “去!立刻请皇帝过来!”太后气得脸色发青,“哀家倒要听听,是什么了不得的过错,值得他这么罚!”

      御书房内,皇帝正对着桌上三份墨迹鲜亮的《女诫》抄本,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

      旁边还搁着内务府存档的《女诫》原册,用以比对。

      他沉着脸,一手按着原本,另一手逐行划过抄本,脸色从阴沉审视,渐渐变成惊疑不定。

      “王怀安!”他声音都有些发涩。

      “奴才在。”王怀安觑着皇帝的脸色,大气不敢出。

      “这……真是长乐宫一早送来的?萧淑妃亲手抄的?一夜之间?”他捏着抄本的手指都在抖。

      “回皇上,千真万确。是长乐宫掌事宫女素商亲自送来的,说淑妃娘娘连夜抄录,直至天明才歇下。”王怀安想起素商那平静无波的神情,心里也是啧啧称奇。

      “连夜抄录?勤勉不辍?”皇帝气笑了。

      他罚她抄《女诫》,本意是磨她的性子,挫她的锐气,最好让她抄得烦不胜烦,哭唧唧跑来认错。他甚至都想好了,若她交不上来或敷衍了事,就再罚她抄十遍,看她还敢不敢跟自己犟。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丫头竟真的抄完了!

      字迹工工整整,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连一个错字都没有!

      看这字迹走势,哪里是受罚的憋屈,分明是带着点“研究笔锋走势”的闲情逸致!

      他甚至能脑补出画面:长乐宫的油灯下,那女人捧着《女诫》,嘴里念叨着“这小楷的撇捺还能再舒展些”,手里的笔刷刷划过,压根没把“卑弱”“敬顺”这些内容放在心上。

      这比敷衍了事、抗拒不遵更让他憋屈——他的惩罚,竟成了她的练字素材!

      就在他对着抄本运气,琢磨着是该夸还是该骂时,太后宫里来人了,说是请他即刻过去。

      皇帝心头一跳,看着桌上那刺眼的抄本,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更衣!”他沉着脸吩咐,脑子里飞速盘算着,一会儿在太后面前,该怎么解释这“禁足嫔妃和亲王”的“英明决策”。

      他刚走进慈宁宫,就感觉气氛不对。

      太后端坐上位,脸色沉如水;皇后陪坐一旁,神色肃然。

      “儿臣给母后……”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后冷冷打断:“皇帝,哀家问你,珩儿和睿王,是犯了什么错,要你又是禁足又是罚抄书的?”

      皇帝心里咯噔一下,面不改色,张口就来:“回母后,昨日睿王入宫,偶遇萧淑妃于御花园,二人交谈过密,举止有失分寸,于礼不合。儿臣小惩大诫,以正宫规。”

      “有失分寸?于礼不合?”太后一拍桌子,声音陡然拔高,“具体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是睿王言行轻浮,还是珩儿举止不端?你给哀家说清楚!”

      皇帝语塞了。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睿王叫了声“珩儿”,让他心里不痛快吧?

      这理由也太拿不上台面了,简直像他无理取闹。

      太后见他支支吾吾,心里顿时透亮了:“你分明是看珩儿不顺眼,寻个由头发作她!睿王不过是倒霉撞枪口上了,被你一并拉来撒气!你当哀家老糊涂了,看不出你那点心思?!”

      皇帝被戳中心事,脸上有些挂不住,尤其是皇后还在旁边看着。他面色一沉,语气带着被冒犯的冷硬:

      “朕是天子,是天下臣民的表率。若朕对至亲因私废公,网开一面,日后如何约束六宫、震慑朝野?今日朕若对睿王与淑妃的逾矩视而不见,明日就有人敢说‘亲王与妃嫔亲近些也无妨’!朕罚他们,罚的不是几句闲谈,罚的是这份不将‘君臣之防’、‘男女之别’放在眼里的懈怠!朕这是在立威,更是在做给天下人看——在朕这里,没有‘情有可原’,只有‘法度森严’!”

      “皇上此言差矣。”一直沉默的皇后忽然开口了。

      她语气依旧平和,可说的话,却让皇帝脊背微微一僵。

      “祖宗定下宫规,是为了防微杜渐,保全天家的和睦与脸面。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她抬眼,目光清正地看向皇帝:“睿王与淑妃是表兄妹,这是宫里宫外都知道的事。青天白日的在御花园遇上,说几句话,身边跟着那么些宫人,这怎么能算‘有失分寸’?”

      她轻轻叹了口气,像是无奈,又像是提醒:

      “若按这个理,那往后宫里但凡有点亲戚关系的,是不是见面连头都不能点了?这还像一家人吗?”

      “皇上,您罚他们,罚的是‘言行失仪’。可您给的这罪名,模糊得很。六宫上下看在眼里,不会觉得宫规森严,只会觉得……皇上您今儿心情不好,拿着自家弟妹撒气。”

      “这要是传出去,损的不是淑妃和睿王的名声,是皇上您明察秋毫、公正持重的圣名啊。”

      “听听!你听听!”太后指着皇帝,气得胸口起伏,“皇后都比你明事理!皇帝,你今日必须给哀家一个交代!不然,就立刻解了他俩的禁足!睿王也就罢了,珩儿那丫头,你让她抄《女诫》?她能看懂那上面写的什么吗?你这是罚她还是逗她玩?!”

      皇帝站在殿中,面对太后的怒火和皇后的诘问,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方才在朝堂指点江山的威仪,荡然无存。

      他憋着一肚子气,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那种面对萧珩时的憋屈无力感,又汹涌地淹没了他。

      回到御书房,皇帝越想越窝火,抓起桌上的茶盏就砸了出去。

      罚,罚不得;说,说不过。

      萧珩那女人,简直就是他的克星!连带着太后和皇后,都跟她一个鼻孔出气!

      “王怀安!”他喘着粗气,眼神阴鸷得吓人。

      “奴才在。”王怀安吓得腿都软了,赶紧跪下。

      “去!把内务府库里那些最厚重、最晦涩、最耗时间的前朝碑帖拓本,还有那些孤本、绝版、字迹模糊的古籍,统统给朕找出来!”

      皇帝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挑最好的锦盒装着,给朕送到长乐宫去!传朕口谕——萧淑妃既潜心学问,朕心甚慰,特赐典籍以供钻研,望其心无旁骛,早日学有所成!”

      他不是罚,是“赏”!

      用她最喜欢的“学问”,名正言顺地绊住她,占满她所有的时间!

      看她还有没有闲心到处“偶遇”睿王,到处“指点”江山!

      王怀安嘴角抽了抽,赶紧领命退下。

      得,皇上这是铁了心,要跟淑妃娘娘在“学问”这战场上,斗个你死我活了。

      长乐宫里,萧珩刚接到解除禁足的消息,还没来得及琢磨这惩罚怎么来得快去得也快,就看见内务府的太监们,抬着一箱箱沉甸甸的“赏赐”进来了。

      她随手掀开最上面一个锦盒,取出一卷拓本。

      萧珩的眼睛,唰地亮了。

      那眼神,像饿了三天的猫,看见了鲜鱼。

      她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一头扎进了那堆‘赏赐’里,浑然不觉这背后某位皇帝那快要气炸了的肺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皇上此言差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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