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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光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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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风管突然收窄，铁皮边缘像被什么东西啃过，锈迹斑斑，划得张桂源的肩膀生疼。他弓着背往前蹭，膝盖在积水里拖出长长的血痕。U盘还咬在嘴里，金属味混着血腥气，顺着喉咙往下咽。每动一下，耳道就像被针扎，余宇涵的声音还在响：“别进到底……信号会吞噬活人。”
可那声音忽远忽近，像是从他自己脑子里长出来的。
他吐掉U盘，喘着气抬头。前方是断口，底下黑得不见底，只有一股潮湿的冷风往上灌，带着一股烧焦电线和旧磁带混合的怪味。头顶的通风板已经塌了半边，灰簌簌地往下掉。
身后没有光了。左奇函的呼喊早就听不见了，连老姚的手机蓝光也熄了。只剩滴水声——一滴，一拍，不快不慢，正好卡在他心跳的间隙里。
他闭眼，想甩掉那些声音。可眼皮一合，记忆就自动播放。
七岁，舞蹈教室，木地板烫脚。他摔了一跤，膝盖破了，嚎啕大哭。录音机里放着余宇涵的第一支单曲，老师说：“别学他，你跳得再像也不是他。”他抽抽搭搭地说：“哥，我想跳舞……我想跳给他看。”
十二岁，比赛后台。他刚跳完《追光者》的改编版，满头是汗，等着评委打分。一个高年级练习生走过来，拍拍他肩膀：“挺努力啊，可惜……你永远不是他。”他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手心的茧，像烧红的烙铁。
十五岁，深夜宿舍。他在日记本上写：“如果我能变成他的影子，你会多看我一眼吗？”写完又撕掉，烧了，灰烬扔进马桶冲走。
这些声音，怎么会在这里？
他猛地睁眼，往前爬。铁壁越来越窄，肩胛骨卡住，硬生生蹭过去，皮肉撕裂。他咬牙，手指抠进锈缝，一点一点往前挪。终于，从缺口滑落。
“咚”一声，砸进积水。
水没到大腿，冰得他浑身一抖。他撑着站起来，手电筒早没了，只能靠通风口透下的微弱蓝光辨认四周。这地方不像录音室，倒像是废弃的设备间，墙上全是断裂的线缆，像死蛇缠在一起。角落堆着几台报废的服务器，屏幕碎裂，接口外露。
水面映出人影。
他低头。
不是他。
是一个背影——穿着TOP男团早期的黑色练习服，袖口卷起，露出手腕上的旧伤疤。那人坐在一张矮凳上，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支笔，在评分表上写着什么。
张桂源的呼吸停了。
那是余宇涵。
十七岁校际赛那天，他跳砸了，躲在后台哭。余宇涵找到他，没说话，只是递来一瓶水，然后站到他面前，重新跳了一遍那支舞。跳完说：“你看，动作可以错，但心不能偏。”
可现在，那个背影一动不动，评分表上写的也不是分数。
是一串数字：GZ-01。
他猛地抬头。身后空无一人。
再低头，水面已经变了。血丝从他裤脚渗出，浮在水面，自动排列成二进制代码，一闪，就被地缝吸了进去，像被什么东西吃掉了。
他跪下去，呕了一口血。
血珠落在水里，也排成序列，随即消失。
“操……”他哑着嗓子，手撑着地，指尖摸到一层黏腻的东西。不是泥，是干涸的血，混着某种金属粉末，泛着微光。
数据导体。
老姚说过的话突然炸进脑子：“血里有涂层……是数据导体。”
他抬头，看见墙角躺着刘星。
尸体坐得笔直，背靠着墙，眼睛闭着，嘴角却咧着，像是死前被人硬掰上去的。胸口衣服被剖开，露出胸腔——里面没有内脏，只有一块巴掌大的电路板，连着几根数据线，插进地面裂缝。
扬声器从他喉咙位置传出声音。
《追光者》副歌，甜美，精准，机械合成音。
“我想追着光，哪怕烧成灰烬……”
张桂源爬过去，手指发抖地碰了碰那块电路板。冰冷，光滑，上面刻着一行小字：R-07 SIGNAL RELAY。
他猛地回头。
通风口传来脚步声。很轻，但稳定。
左奇函从侧道冲出来，满脸灰烬，左眼下方一道血痕，像是被铁片划过。他一把抓住张桂源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把骨头捏碎。
“够了！”他吼，“你再往前一步，意识就会被格式化！他们不是在记录你，是在重写你！”
张桂源甩开他，冷笑：“你们删我的记忆，改我的路径，现在连脚都不让我动？”
左奇函喘着气，眼神发红：“我不是为你好……是怕你醒过来，发现已经没有‘你’了。”
“那我是什么？”张桂源盯着他，“一堆数据？一个播放器？还是余宇涵养的狗，听到指令就摇尾巴？”
“你不是！”左奇函一把揪住他衣领，将他按在墙上，“GZ-01不是编号，是频率。余宇涵亲手设定了‘继承者波段’，只有能自然共振的人才能激活。而你……是唯一一个。”
张桂源瞳孔震颤。
“所以你们早就知道？”他声音发抖，“从小到大那些‘巧合’——他看我练习、听我录音、甚至给我打分……都是测试？”
左奇函没松手，只是闭了下眼：“他不是在测试你。他是在等你。等一个能听懂他的人。”
“听懂？”张桂源笑出声，带着血沫，“听懂他躲在录音室哭？听懂他被兄弟背叛？听懂他半夜三点还在改一首永远发不了的歌？”
“对。”左奇函睁眼，直视他，“他不需要崇拜者。他需要一个能替他疯的人。”
张桂源猛地推开他，踉跄后退，撞到刘星的尸体。电路板发出“滴”一声，歌声暂停一秒，随即继续。
他喘着气，手摸向耳后。
那里一直有点痒，像有东西在皮下动。
他手指一碰，触到硬物。
米粒大小，嵌在皮肤下面，随着心跳轻轻脉动。
他咬牙，指甲抠进皮肉。
血涌出来，顺着手腕往下流。他不管，继续撕，直到那东西露出来——一枚芯片，银灰色，接口朝外，正泛着微弱蓝光。
左奇函站在原地，没拦他。
“你早就不是普通人了。”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从你第一次完整复刻余宇涵高音那一刻起，系统就锁定了你。你的声带振动频率，和他差0.3赫兹——足够像，又足够不同。你是自然共振体，不是克隆品。”
张桂源看着掌心的芯片，血顺着指缝滴落。
“那我……到底是谁？”
“你是光选中的人。”左奇函说，“但他们不想让你知道。”
张桂源忽然笑了。笑声沙哑，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
“光？”他低头看着U盘，金属外壳沾着血，“那我现在就告诉他们——我不当光的容器。”
他猛地抬手，将U盘对准胸口心脏位置，狠狠刺下！
“嗤”一声，像是插进湿木头。
没有骨头阻挡，没有血喷出来。U盘严丝合缝地嵌进皮肉，接口与胸骨某处咬合，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一瞬间，全身电流暴走。
他眼前炸开一片白光，耳朵里灌满尖啸。所有电子设备——墙上的残破手机、地上的录音机、刘星胸口的电路板、甚至天花板上断裂的线路板——全部自动开机。
播放的，是他童年录音。
七岁：“哥，我想跳舞。”\
十二岁：“我会比他跳得更好。”\
十五岁：“如果我能变成他的影子，你会多看我一眼吗？”\
十七岁：“我想跳给他看，让他知道我配得上站他身边。”
声音层层叠叠，像潮水一样淹没整个空间。
他跪倒在地，四肢抽搐，眼球翻白。皮肤下有蓝光流动，顺着血管蔓延，像数据在体内跑。他看见无数个自己站在舞台上，每一个都在唱《追光者》，每一个都被观众抛下。闪光灯亮起，咔嚓咔嚓咔嚓，镜头对准的不是他，是余宇涵的幻影。
最后画面定格在十七岁校际赛失败那夜。
左奇函背他去医务室，一路骂他傻，骂他不要命，可背他的手却稳得像铁。走到一半，他迷迷糊糊地说：“哥，我是不是……永远追不上他？”
左奇函停下，喘着气说：“有一天，你会比光更亮。”
而现在，那句话在电流中扭曲，变成冷笑：“你永远只是影子。”
张桂源喉咙里咯出一声怪响，像是笑，又像是哭。
他倒在地上，抽搐渐缓。瞳孔由黑转蓝，泛起数据流般的微光。嘴角却慢慢抽动，忽然轻笑出声。
声音沙哑，像是两个人在同时说话。
“原来……被看见，是这种痛。”
话音落下，B3层所有设备静默一秒。
随即，墙上的服务器屏幕统一亮起，跳出一行字：
**GZ-01 接入成功，光蚀完成。**
通风管深处，传来一声轻轻的“滴”——像是旧式录音机按下播放键。
HAN STUDIO，监控室。
蓝光照亮余宇涵的侧脸。他坐在主位，面前是层层叠叠的数据流图谱。屏幕上，所有信号最终汇聚至一个ID——GZ-01，状态：稳定接入。
他缓缓摘下耳机。
站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城市灯火如星河铺展。乌云渐散，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洒在高楼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目光芒。
他望着那道光，低声说：
“现在，轮到我追你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