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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行业的冷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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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者组决赛的场馆比主赛场小了一半，观众席的欢呼声也稀稀拉拉的，像是被一层无形的玻璃罩着。苏漾站在选手通道里，能听见隔壁主赛场传来的呐喊——那是胜者组决赛的声音，属于那些还没被淘汰的队伍。
“别听。”陆竞的手按在他肩上，力道不轻，“专注点。”
苏漾点点头，指尖在手机后壳上反复蹭着。那道昨天磕出的裂痕还在，像条细小的蛇，缠着他的神经。他深吸一口气，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是陆竞的洗衣液，早上换衣服时拿错了，此刻却成了唯一的镇定剂。
BP阶段，烈火战队果然按陆竞预判的那样，第一手就ban了露娜。
“拿娜可露露。”陆竞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冷静得像在报时，“我拿杨玉环。”
苏漾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了半秒，还是点下了娜可露露的头像。训练室里练了无数次的连招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可指尖依旧发凉——他忘不了昨天陆竞摔在桌上的手机，忘不了那些“新人就是菜”的弹幕，更忘不了后台通道那股劣质烟味。
“红开。”陆竞的杨玉环已经走出泉水，“我帮你看对面蓝区视野。”
比赛开始的提示音响起时，苏漾的心跳快得像要撞破肋骨。娜可露露的一技能“飞鹰攻击”落在红buff身上，他刻意放慢了普攻节奏，生怕像昨天那样被野怪拍残血。
“对面打野是云中君，”陆竞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沙沙声，“大概率蓝开，会来反你红。”
苏漾的指尖猛地收紧。云中君的机动性比韩信还强，一旦被盯上，野区基本就废了。他刚想加快打红速度，就见小地图上，陆竞的杨玉环放弃了中路第一波兵线，往红区草丛走了两步。
“等他来。”陆竞的声音压得很低，“我二技能能断他的飞。”
红buff的血量掉到三分之一时，云中君果然从河道飞了过来，翅膀带起的气流在屏幕上划出残影。苏漾下意识想交惩戒，却被陆竞按住了——他忘了两人此刻是邻座，胳膊肘碰在了一起。
“等我信号。”陆竞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杨玉环的二技能“胡旋乐”已经蓄势待发。
云中君的“穿云击”即将落在红buff身上的瞬间，杨玉环的技能陡然炸开，金色的音符在草丛里散开，精准地打断了云中君的飞行状态。“打！”
苏漾的惩戒落下，红buff的血量清零。娜可露露的二技能“风之刃”接普攻，瞬间打掉云中君半管血。陆竞的杨玉环跟上输出，大招“长恨歌”的回血阵落在两人脚下，把刚才被蹭掉的血量补了回来。
“第一滴血！”
系统提示音响起时，苏漾的指尖还在抖。他看着云中君的尸体倒在红区，忽然觉得那些反复练习的连招、那些被骂到失眠的夜晚，好像都有了意义。
“漂亮！”小吴的孙膑在语音里喊，“这波反蹲绝了！”
陆竞没说话，只是往他这边偏了偏头，目光扫过他发白的指尖，嘴角勾起个极浅的弧度。那瞬间的默契，比任何战术都管用。
比赛进行到十分钟，双方经济咬得死死的。苏漾的娜可露露发育得不错，装备栏里已经有了暗影战斧和抵抗之靴，可他总觉得心里发虚——烈火战队的打法太“脏”了，辅助全程跟着打野反蹲，中路甚至故意卖破绽引他开团。
“他们在等你失误。”陆竞的声音带着点疲惫，“别追残血，控龙。”
风暴龙王刷新前，苏漾的娜可露露在龙坑旁的草丛里蹲了整整四十秒。他看着小地图上队友的位置，忽然想起张教练赛前说的话：“败者组的队伍打不出漂亮仗，能赢就行，哪怕用阴招。”
当时他还觉得这话刺耳，现在才明白——烈火战队的辅助带的是干扰，中路出的是梦魇之牙，全是针对他和陆竞的装备。这不是公平的较量，是赤裸裸的绞杀。
龙王的血量掉到一半时，云中君突然从龙坑上方飞了下来，大招“风雷引”直接扑向龙王。苏漾的指尖按在大招“鹰击长空”上，准备进场抢龙，却见烈火的中单不知火舞从侧翼绕了过来，闪现接大招“飞鼠之舞”，把他踢向了龙坑边缘。
“不好！”
娜可露露的身体撞在岩壁上，技能被打断的硬直还没结束，就被龙王的吐息喷中，血量瞬间掉到三分之一。陆竞的杨玉环想过来救，却被对面辅助的干扰沉默在龙坑外。
“走！”陆竞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
苏漾的娜可露露转身想逃，可云中君的“穿云击”已经追了上来。屏幕暗下去的那一刻，他看见陆竞的杨玉环顶着五人的伤害，硬生生用二技能打断了龙王的最后一丝血量——惩戒！
“我们抢到龙王了！”老K的吕布在语音里嘶吼。
苏漾盯着自己的黑屏，忽然觉得眼眶发热。他知道陆竞是怎么做到的——杨玉环的惩戒伤害比娜可露露低了两百，他肯定是卡着龙王的血量极限，把技能伤害和惩戒算到了小数点后两位。
这种近乎偏执的精准，是用多少个通宵练出来的？
复活后，苏漾的娜可露露直接往龙坑冲。陆竞的杨玉环带着龙王buff，正在中路高地塔下清兵，金色的护盾在阳光下泛着光，像面永不破的墙。
“一波了！”陆竞的声音里终于带了点起伏。
娜可露露的大招“鹰击长空”落在对面ADC身上，配合吕布的“魔神降世”，瞬间撕开了防线。水晶爆破的音效响起时，苏漾摘下耳机，发现自己的衬衫已经被汗浸透，后背贴在电竞椅上，又凉又黏。
陆竞递过来一瓶水，瓶盖已经拧开了。“喝口水。”
苏漾接过水，灌了大半瓶，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往下流，却压不住眼底的热意。他转头看向观众席，发现角落里站着几个举着“星火”灯牌的粉丝，正拼命往这边挥手，脸上的激动比他们还甚。
“我们赢了。”陆竞的声音有点哑，指尖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兽。
后台通道里，烈火战队的教练正指着云中君选手骂：“你他妈是猪吗？连个新人都打不过！”那选手低着头，手指抠着战队服的logo，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苏漾看得心里发堵。他想起刚入队时，因为操作失误被二队教练骂“浪费名额”，是陆竞把他拉到训练室，一句句教他走位。这个行业就是这样，没人在乎你熬了多少夜，只看你能不能赢。
“别看了。”陆竞拽了拽他的胳膊，“张教练在等我们。”
战术分析室里，张教练正对着电脑屏幕叹气。上面是胜者组决赛的战报，极光战队赢了，意味着他们下一场要和极光打生死战。
“极光的打野又用了阴招，”张教练点着屏幕上的回放，“故意在河道卡bug，让对面的打野掉血。裁判没吹，说是‘合理利用地形’。”
苏漾的拳头猛地攥紧。他想起昨天后台通道的烟味，想起陆竞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忽然觉得这峡谷比他想象的更脏。
“他们的打野叫周明，”陆竞忽然开口，语气冷得像冰，“以前是个代练，靠卡bug上的国服，后来被战队捡去当打野。”
小吴的眼睛瞪得溜圆：“代练也能打职业？”
“只要能赢，谁管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张教练苦笑了一声，“这圈子就这样，资本只看成绩，不看过程。你们要是明天输了，赞助商的合同可能就黄了。”
这话像盆冷水，浇得所有人都沉默了。苏漾看着陆竞紧绷的侧脸，忽然想起他昨天那支没抽完的烟——或许不是为了发泄，是为了压下那些对行业规则的无力感。
晚上回酒店，苏漾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点开手机，刷到条匿名爆料，说极光战队为了赢比赛，给裁判塞了红包，还放话要“让星火战队彻底滚出败者组”。下面的评论吵翻了天，有人骂“脏”，有人说“职业赛场就这样”。
他忽然理解了陆竞三年前的输——不是技术不行，是输给了那些藏在规则背后的东西。
“还没睡？”陆竞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敲了两下门，推门进来时手里拿着两罐啤酒。
苏漾坐起来，看着他把其中一罐放在床头。“明天的比赛……”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陆竞拉开拉环，啤酒的泡沫涌了出来，“周明的云中君有个破绽，二技能的霸体结束后有0.2秒的硬直，能被娜可露露的大招打断。”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上面画着云中君的技能轨迹，旁边标着“0.2秒”的字样。那是陆竞看了一下午录像找出来的，纸页边缘都被翻得起了毛。
“我们只需要赢。”陆竞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赢了，才有资格说规则不公。”
苏漾看着他眼底的光，忽然觉得那些爆料、那些阴招，好像都没那么可怕了。他拿起啤酒罐，和陆竞的碰了一下，清脆的响声在夜里格外分明。
“明天赢了，”苏漾的声音带着点哽咽，“我请你吃遍邻市的番茄锅。”
陆竞笑了，眼里的疲惫散了大半：“好，再多加十份虾滑。”
窗外的冷雨又开始下了，打在酒店的窗户上噼啪作响。苏漾躺在床上，听着隔壁床陆竞均匀的呼吸声，忽然觉得，这个行业或许冰冷又残酷，有代练上位的野路子，有靠阴招赢比赛的队伍，有只看成绩的资本。
但只要身边有个人，愿意陪你找对手的破绽，愿意为你放弃中路兵线，愿意在你被骂到崩溃时，递过来一支没抽完的烟、一罐冰镇的啤酒，那些冷雨好像就没那么刺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