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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默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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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训练室的灯亮到后半夜，键盘敲击声像密集的雨点。苏漾盯着屏幕上反复回放的团战录像，指尖按在娜可露露的技能键上，指腹的旧伤被汗水浸得发疼——那道在邻市比赛时抠出的血痕，结了层薄痂又被磨破，现在缠着圈透气绷带，像条苍白的蚯蚓。
“停。”陆竞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按下暂停键，屏幕定格在娜可露露大招突进的瞬间，“这里的方向偏了三度，刚好撞进不知火舞的技能范围。”
苏漾的指尖顿了顿。训练赛用的是全国赛最新版本，娜可露露的大招前摇比上个版本多了0.1秒，就是这0.1秒的延迟，让他在刚才的模拟团战里被秒了七次。
“版本更新的细节没吃透。”他扯了扯绷带，结痂的伤口被扯得生疼，“明天就要打半决赛了，对面肯定会针对这个改动做文章。”
陆竞没说话，从抽屉里翻出罐凡士林，挤在指尖揉开，轻轻抹在他缠着绷带的指腹上。凡士林的油脂渗进纱布，带来点微弱的凉意，像在安抚躁动的神经。“别抠伤口。”他的声音放得很低，“训练室有护指套，戴上。”
苏漾看着他低头抹药膏的样子，忽然注意到陆竞的右手食指——那里有块半月形的茧，是常年练镜的“飞雷神”连招磨出来的，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白。这双手昨天还在半决赛的战术板上画河道视野，此刻却在为他处理这点微不足道的伤口。
“半决赛的对手是‘锐锋’。”陆竞把护指套递给他，屏幕上已经调出锐锋战队的比赛数据，“他们的中单是国服干将，二技能的飞剑角度刁钻，你切后排时注意走位。”
苏漾戴上护指套，指尖传来紧绷的束缚感，却奇异地让人安心。他看着数据面板上的“干将莫邪胜率89%”，忽然想起张教练下午说的话：“锐锋的老板放话了，赢了比赛就给全队换最新训练设备，输了……估计要解散二队。”
电竞圈就是这样，资本的热度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们这些在刀尖上跳舞的选手，赢了能捧起奖杯，输了可能连训练室的门都再难踏进来。
凌晨三点，训练室的微波炉“叮”地响了。陆竞端出两盒加热的便当，是食堂阿姨特意留的番茄鸡蛋面，面条上卧着个溏心蛋，蛋黄颤巍巍的，像极了苏漾第一次吃陆竞带的便当。
“快吃，凉了腥。”陆竞把筷子塞给他，自己那盒却没动，只是盯着屏幕上的干将技能轨迹，“锐锋的干将喜欢在龙坑左侧架炮，你绕后时从右侧草丛进。”
苏漾扒拉着面条，忽然发现陆竞的便当里没放葱花——他记得陆竞以前吃面条总要加两勺葱花，现在却和自己一样，碗里干干净净的。“你怎么不吃葱花了？”
陆竞夹面条的动作顿了顿：“阿姨忘放了。”
苏漾看着他耳尖悄悄泛红，忽然笑了。训练室的灯光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面条的热气模糊了彼此的眉眼，连带着那些藏在版本更新、技能轨迹里的在意，都变得具体起来。
半决赛当天的场馆比邻市的赛场大了三倍，观众席的欢呼声像涨潮的浪，拍得人耳膜发疼。苏漾站在选手通道里，能看见台下举着“锐锋必胜”的灯牌，红得刺眼。
“别听。”陆竞的手按在他后颈，掌心的温度透过队服传过来，“记住练的绕后路线。”
苏漾点点头，指尖在护指套里蜷缩了一下。他看见锐锋战队的选手走过去，其中那个干将玩家的手指上缠着厚厚的胶带——后来才知道，那人的腱鞘炎犯了，打封闭针才敢上场。
这就是职业赛场，没人在乎你手上的伤有多疼，只看你能不能把技能扔到该去的地方。
BP阶段，锐锋果然按他们预料的那样，一楼就抢了干将莫邪。陆竞秒锁镜，屏幕上的银白碎片闪了闪，像在回应台下的欢呼。“拿裴擒虎。”他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我们打前期压制。”
苏漾的指尖在屏幕上点下裴擒虎的头像。这个英雄在当前版本不算强势，但他的人形态普攻能探视野，刚好克制干将的远程消耗。训练室里练了三十把的战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护指套里的伤口忽然有点痒。
“红开。”陆竞的镜已经走出泉水，“我清完中路线就来帮你反蹲。”
比赛开始的提示音响起时，苏漾的裴擒虎扑向红buff，人形态的普攻刻意放慢节奏——他在计算干将的支援速度。锐锋的打野是兰陵王，典型的前期隐身刺客，大概率会来反蓝。
“兰陵王没在蓝区。”陆竞的镜清完第一波兵线，往河道草插了个视野，“小心他绕后。”
苏漾的指尖猛地收紧。裴擒虎的二技能“虎啸风生”已经蓄力，随时准备拍向可能出现的敌人。红buff的血量掉到三分之一时，小地图上突然跳出干将的视野——他竟然放弃中路兵线，往红区来了！
“他的飞剑角度是45度。”陆竞的镜从侧翼包抄过来，一技能“裂空”擦过干将的衣角，“往左走三步。”
苏漾的裴擒虎应声走位，干将的二技能“雌雄双剑”果然落在他刚才站的位置，地板被划出两道交叉的白痕。“就是现在！”陆竞的镜大招“见影”展开，银色碎片将干将框在原地。
裴擒虎切换虎形态，二技能“猛虎下山”扑过去，配合镜的输出瞬间打掉干将半管血。兰陵王的身影突然从草里窜出来，却被陆竞提前放下的视野照亮，只能仓皇撤退。
“第一滴血！”
系统提示音响起时，苏漾的后背已经汗湿了。他看着干将残血逃回塔下，忽然想起陆竞昨天说的话：“干将的飞剑有0.8秒的预判时间，你只需要比他快0.1秒。”
这0.1秒的差距，是他们在训练室反复回放录像，把干将的每一次抬手都拆解成帧算出来的。
比赛进行到十分钟，双方经济差拉开了三千。苏漾的裴擒虎已经出了暗影战斧和宗师之力，人形态探视野，虎形态打爆发，把兰陵王的野区反得只剩河蟹。
“干将的闪现好了。”陆竞的镜在中路清线，忽然提醒，“他可能会绕后开团。”
苏漾的裴擒虎正在打主宰，闻言立刻停手。他切换人形态，普攻往龙坑右侧草探了探——果然，干将的身影在草里闪了一下，显然在架炮瞄准龙坑。
“我去勾引。”苏漾的裴擒虎往草里走了两步，故意露出血线，“你绕后。”
干将的大招“万剑归宗”果然劈了过来，五道飞剑带着破空声刺向裴擒虎。苏漾早有准备，虎形态二技能“猛虎下山”横向位移，刚好躲开致命伤害。与此同时，陆竞的镜从龙坑上方绕后，大招“见影”框住干将，银白碎片瞬间将其秒掉。
“主宰拿了。”陆竞的声音带着点笑意，“他们没干将，守不住高地。”
推高地的时候，苏漾的裴擒虎被兰陵王隐身偷袭，血量瞬间掉到四分之一。他刚想撤退，就见陆竞的镜放弃推塔，转身把兰陵王切成残血。“走！”镜的碎片擦过裴擒虎的衣角，像在为他开路。
苏漾的裴擒虎往塔下退，回头时看见镜被防御塔打死，屏幕上跳出“我方英雄已被击败”的提示。他忽然想起训练室里那盒没放葱花的面条，想起绷带下慢慢愈合的伤口，想起0.1秒的技能差——原来那些藏在操作背后的掩护，从来都不是巧合。
水晶爆破的动画亮起时，苏漾摘下耳机，看见锐锋的干将玩家正低头揉着手腕，胶带下的皮肤红得发紫。那人抬头看过来，忽然朝他举了举杯——矿泉水瓶碰在一起的声音很轻，却像在说“打得不错”。
后台通道里，张教练激动得手抖，拿着手机给老板打电话：“我们进决赛了！设备不用换了！留着给队员治伤！”
苏漾看着自己缠护指套的手，忽然觉得那些版本更新的阵痛、技能轨迹的计算、手上磨出的茧，都成了值得的事。陆竞走过来，把一瓶冰镇可乐塞进他手里，瓶身的水珠滴在护指套上，凉丝丝的。
“决赛的对手是极光。”他的声音有点哑，“周明的云中君应该还会用那套阴招。”
苏漾拧开可乐，灌了一大口。气泡在喉咙里炸开，带着点微麻的疼。“不怕。”他看着陆竞指尖的茧，忽然笑了，“我们有0.2秒的破绽，还有……”
还有绷带下慢慢长好的伤，有没放葱花的面条，有训练室里交叠的影子。这些比技能轨迹更重要的东西，早就在彼此的操作里，成了无人能破的默契。
晚上复盘时，老K翻出比赛录像，指着镜为裴擒虎挡塔的画面：“队长这波卖得值啊！换作是我，肯定先推塔。”
陆竞没说话，只是把苏漾的护指套摘下来，重新涂了层凡士林。药膏的凉意渗进伤口，苏漾忽然觉得，职业赛场或许残酷，有打封闭的疼痛，有资本的压力，有版本更新的阵痛，但只要身边有个人，愿意和你算0.1秒的技能差，愿意为你挡致命的伤害，那些疼好像就没那么难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