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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虚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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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一年不见,那人越发的贵气四射、光彩照人,举手投足间显出几分威严味道来,一身紫纹锦衣似乎就要变成金的。
我只得站住,侧身等他走到面前,尽量掩住语气中的不自然,恭敬道:“见过太子殿下!”
吴璨笑迎住我,连声问道:“身体好些了么?怎么不在府里养着?又出来做甚!”好像我真是在家将养了许多时日。
我顺势淡笑:“今日觉得比往日好了,想着多日没来向皇上请安,就挣扎着过来了。”
吴璨点头:“见见风也好,省得闷坏了。瞧你脸色,白得都像蜡一样了,赶明儿我再叫人往你府里送些补品。”
“多谢殿下,还是不用了。这病一时半会儿怕也好不了,吃多了倒糟塌东西。”
吴璨煞有介事:“东西值什么钱?回头我就叫人送过去。”
“不劳殿下费心。”
吴璨狡黠一笑:“好好,孤知道你即将离家去国,远嫁魏国,自然瞧不上孤的小小心意了。”
我脸上一窘,赵誊又笑道:“婉儿真是沉得住气,别的公主像你这么大时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了,难道咱们南越便没一个男子能入你尊眼?”
我一愣,自从离宫建府之后,他就很少像幼时那般唤我婉儿,笑着说:“璨哥哥,别说笑了,明明是我粗鄙不堪,别人都瞧不上我才是。”
“是谁说‘不除萧狗无以家为!’如今却要远嫁魏国三皇子,心中作何感想?”
“国仇家恨当前,个人得失休提。”
二十年前,先父靖王吴昶奉命驻守襄阳,困守三个多月,拒不投降,援军断绝、粮械耗尽,最后援军到时,先父率城中剩下的五百男丁战死沙场。远在金陵的母亲昌平公主萧氏惊闻噩耗早产产下一子取名吴忧两个月后也随之而去。经此一役,朝野震动,特封我为平瑶县主,襁褓中的吴忧为靖王世子。皇后娘娘将我们接进皇宫收为义子女,亲自教养。
直到八岁时,得玉虚道人点化,拜在他门下,六年来随师傅离京避世,直到十四岁收到皇上召我回京的书信,不顾师父反对下了山,十年来征战沙场得来寸许功绩,却始终未曾得遇佳偶。太子每每说起此事都要玩笑一番。
正出神,只听吴璨又道:“过几日宫中设宴款待魏国使臣,父皇命我主持,只因怕你起不了身,故并未诏你进宫,如今你既然能出门,就一同出席,也好全了你未来婆家的面子,你看如何?”我连忙推辞:“妹今日出门一趟已觉支撑不住,正要急着赶回府中。再者,我常年在外,久不在宫中,难免对宫中礼仪生疏,出席宴会只怕要贻笑大方,还是劳烦殿下的好。”
吴璨续道:“这次圣旨仓促,罗成代你执掌荆襄,也不是为兄的意思,还望你不要误解。”原来为了此事。
我微笑道:“璨哥哥说话怎么如此见外,选了罗成,我十分放心,怎会误解?”
吴璨笑着点头:“那便好,——听说近来又有传我兄妹失和的谣言,为兄为此气恼的很,婉儿可有想法?”
我惊讶道:“婉儿久病府中竟然不知,谁敢造谣离间我兄妹感情?兄长应想办法早日止息才好。”
吴璨一脸担忧:“传话诬陷你我的人着实居心不良,婉儿不必烦恼,此事交由我来解决,只要相信皇兄就好。”
我笑:“妹自然是相信兄长。”
吴璨看看我:“婉儿,我看你脸色不好,要我送你回府么?”
我忙道:“不敢劳动兄长,我自己走无碍。”
吴璨伸出的手又缩回:“那我便不送了,父皇还在等孤,婉妹多加小心。”说着挥挥扇子,一行人径直去了。
我走了几步停住,回头看时,树影遮住了吴璨等人的身影。我微微凝神,只听到几个字隐隐传来:“看紧他……”
我一把扶住花架,只觉得这戏愈演愈不可收拾,只要太子略动心思,我途中遇刺的事恐怕就这么被圆过去了。略稳了稳心神,我以最快的速度出了宫。抬头看天色尚早,为了让太子“放心”,正该回靖王府一趟。
我在路边叫住一辆马车,向车夫道:“劳驾,送我去靖王府。”
不料那车夫迟疑道:“小姐去那里有事?”
我随口道:“去探访朋友。”
车夫牵着马缰不动:“小姐,听说靖王府都荒得长草了,您还去?”
我一怒:“胡说!”
车夫赔笑道:“这位小姐是不是刚从外地回来?”
我警惕道:“怎么?”
车夫道:“我瞧小姐不像本地人,小的猜,您要探望的朋友决不会是平瑶公主本人吧?”
我挑着眼睛看他:“不是又如何?”
车夫道:“那我劝小姐还是不要去了,您的朋友说不定早便不在那里了。”
我越听越不对味:“你怎么知道?”
车夫看了看左右,悄声道:“ 难道小姐不知道,平瑶公主在荆襄染了瘟疫,回京以后已经病入膏肓了?现在城里的人谁还敢去那里?”
简直一派胡言!我不由大怒,一把揪住他领子:“平瑶公主马上要和亲北魏,这是天大喜事,怎的传成得了瘟疫!是谁教你在这里妖言惑众,我这就将你送到官府去!”
车夫有些慌,连连道:“小姐息怒,小姐息怒!这谣并非小人造的,人人都说为怕瘟疫蔓延,太子殿下派了许多官差看护,因此近来无人敢去探访,小人便信了真。不瞒公子,小人其实十分敬佩平瑶公主,哪敢造她老人家的谣?”
我冷笑:“你也乖滑得紧,见我发怒便说是造谣,你刚才不是笃定的很么!”手下收紧,加了两分力。
车夫脸色发了白,断断续续告饶道:“小人不敢……请小姐高抬……贵手……”
我放开他,冷冷道:“不想死现在就送本小姐过去!”说罢跨上马车。
那车夫再不敢多话,战战兢兢抽鞭向南。我窝在车里生闷气,果然谣言可畏,一个卧病的托词就被传成这样,偏偏我却不能出面辟谣。
从朱雀大街一路走过,沿街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到了通向我靖王府的永宁街附近,果然开始渐渐冷清,马车一路向前走,我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僵硬。突然,身子不由自主向前一倾,马车停了下来。我没好气道:“停下做甚?”
车夫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小姐,小人只能送到这里了。”
我掀开车帘,远远便看到王府门前的大石狮子,门外隔几步就有一名禁军站着,一直排到街口,我冷笑道:“可惜我没带银两,不如你将我送到门口,我再叫府里的人付给你。”
那车夫忙摆手:“不不,小人怎敢收小姐您的钱,小姐肯赏脸坐小人的车,那是小人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懒得理他,翻身下了车,警告他道:“管好你的舌头,别再让我听到半句闲话!”
车夫连忙称是,却一边拿眼瞅着一个向这边走来的禁军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