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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残城疑影,懒语辨真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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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的风,带着沙砾与血腥味,刮过残破的城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沈清晏一行人的马车缓缓驶入城内,眼前的景象让人心头一沉。昔日繁华的街巷如今断壁残垣,烧焦的梁柱歪斜地搭在路面上,偶尔能看到散落的兵器与干涸的血渍,几只乌鸦落在废墟上,发出刺耳的啼叫,平添了几分萧瑟与悲凉。
“娘娘,这凉州…… 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翠儿掀开车帘,看着眼前的惨状,眼圈泛红。她虽见过战乱,却从未见过如此疮痍满目的城池。
沈清晏望着窗外,指尖轻轻叩击着车厢壁,语气沉重:“乌斯藏铁骑烧杀抢掠,百姓流离失所,城池自然毁于一旦。哀家此次前来,不仅要查罗睺的下落与他母妃的死因,更要安抚民心,让凉州早日恢复生机。”
马车行至州府衙门前停下,王大人早已带着一众官员等候在门外。见到沈清晏的马车,他连忙上前躬身行礼:“臣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一路辛苦,臣已备好住处,恳请娘娘移驾歇息。”
沈清晏走下马车,目光扫过王大人与身后的官员,淡淡点头:“王大人免礼。凉州刚遭战乱,民生为重,住处无需奢华,能遮风挡雨便可。哀家此次前来,不是为了享受,而是为了查明真相,安抚百姓。”
“娘娘圣明。” 王大人躬身应道,眼中满是敬佩,“臣已让人清点伤亡、安置流民,只是城中粮草短缺,伤员众多,一时难以周全。”
“粮草之事,哀家已让人从皇陵调运一部分,不日便会抵达。” 沈清晏说道,“伤员需妥善医治,可召集城中郎中,官府提供药材,务必保住更多人的性命。至于流民,划分区域安置,发放粮食,让他们能尽快重建家园。”
“臣遵旨!” 王大人连忙应声,随即压低声音,“娘娘,关于罗睺的下落,臣已有眉目。霍将军肃清残余势力时,在城西的密道中抓获了一名自称罗睺的男子,现关押在地牢中。只是……”
“只是什么?” 沈清晏挑眉。
“只是此人神色癫狂,言语混乱,既不承认自己是罗睺,也不否认,臣一时难以分辨真假。” 王大人面露难色,“而且,霍将军在密道中发现了林文彦余党的踪迹,推测这可能是一个陷阱。”
沈清晏心中一凛。林文彦的余党果然还在,而且还设下了陷阱。这地牢中的 “罗睺”,究竟是真的赞普,还是被推出来的替身?
“先带哀家去地牢看看。” 沈清晏语气平静,“真假罗睺,哀家自有判断。”
王大人应声点头,带着沈清晏一行人朝着地牢走去。州府的地牢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腐臭与血腥的气味,石阶上长满了青苔,行走时需格外小心。
地牢深处,一间牢房内关押着一个男子。他身着破烂的黑色长袍,头发散乱,脸上满是污垢与伤痕,蜷缩在墙角,低着头,看不清样貌。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眼神阴鸷而疯狂。
“他就是自称罗睺的男子?” 沈清晏问道。
“回娘娘,正是。” 王大人答道,“他被抓获时,身上带着一枚乌斯藏赞普的令牌,只是言行举止太过怪异,臣实在不敢确定。”
沈清晏走到牢房外,目光直视着男子:“你是谁?为何会持有乌斯藏赞普的令牌?”
男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声音沙哑:“我是谁?我是罗睺,是大启的仇人!沈清晏,你杀了我那么多族人,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他的话语充满了恨意,却毫无逻辑,更像是刻意模仿的癫狂。沈清晏心中生疑,前世她虽未见过罗睺,却听闻他是个心思缜密、性情刚烈之人,绝非这般疯癫模样。
“罗睺乃乌斯藏赞普,自幼聪慧,性情沉稳,怎会是你这般疯癫模样?” 沈清晏语气冰冷,“说!你究竟是谁?是谁派你来冒充罗睺的?”
男子听到这话,突然暴怒,猛地扑到牢门前,双手抓住铁栏,嘶吼道:“我就是罗睺!我就是被你们大启先帝迫害的赞普!沈清晏,你快放了我,否则乌斯藏的大军会踏平京城,将你们碎尸万段!”
他的反应太过激烈,反而显得刻意。沈清晏仔细观察着他的言行举止,发现他虽然嘶吼着仇恨的话语,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恐惧与慌乱。
“翠儿,取水来。” 沈清晏吩咐道。
翠儿连忙取来一碗清水,递给沈清晏。沈清晏接过水碗,朝着男子泼去:“清醒一点!告诉我真相,或许哀家可以饶你一命。”
冷水泼在男子脸上,他打了个寒颤,癫狂的神色瞬间褪去几分,眼神中闪过一丝清明。可仅仅片刻,他又恢复了疯癫的模样,继续嘶吼着无关紧要的话语。
沈清晏心中已然明了。这个男子,绝不是罗睺,而是被人用药控制,刻意冒充罗睺的替身。而幕后之人,自然是林文彦的余党。他们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掩盖罗睺的真实下落,还是为了设下陷阱,引她入局?
“王大人,将他带回牢房,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接触他,也不许给他服用任何药物。” 沈清晏吩咐道,“哀家倒要看看,没有了药物的控制,他还能疯癫多久。”
“臣遵旨!” 王大人连忙应声,让人将男子带回牢房。
离开地牢后,沈清晏回到临时住处。这是一间简单的厢房,陈设简陋,却干净整洁。翠儿端来热茶,担忧地说道:“娘娘,这个罗睺肯定是假的。林文彦的余党也太狡猾了,竟然用替身来迷惑我们。”
“他们不仅是想迷惑我们,更是想拖延时间。” 沈清晏端起热茶,轻轻吹了吹,“罗睺的真实下落,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加隐秘。而他母妃的死因,很可能与林文彦的余党有关。”
她顿了顿,补充道:“王大人说在密道中发现了林文彦余党的踪迹,我们或许可以从这里入手,查找线索。”
正说着,小禄子匆匆赶来,神色凝重:“娘娘,属下查到了一些线索!霍将军在密道中除了抓获那个假罗睺,还发现了一封未烧毁的密信,上面写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像是暗号。另外,属下在城中打探时,得知三年前罗睺的母妃病逝后,曾有一个身着大启官服的人去过乌斯藏的营地,与罗睺密谈了许久。”
“密信?大启官服的人?” 沈清晏心中一动,“密信在哪里?那个身着大启官服的人,有没有查到更多线索?”
“密信在这里。” 小禄子从怀中掏出一封残破的密信,递给沈清晏,“至于那个身着大启官服的人,属下只查到他是三年前从京城前往西域的,具体身份不明,只知道他腰间挂着一枚黑色曼陀罗令牌。”
沈清晏接过密信,展开一看。密信上的符号确实是暗号,与之前曼陀罗组织令牌上的符号有几分相似,却又有所不同。她仔细辨认着这些符号,突然想起前世先帝书房中曾有一本加密的奏折,上面的暗号与这封密信上的极为相似。
“这暗号,哀家或许能解开。” 沈清晏说道,“翠儿,取纸笔来。”
翠儿连忙取来纸笔,沈清晏按照前世记忆中的解密方法,逐一对应着暗号,写下一个个汉字。半个时辰后,密信上的暗号终于被解开,内容却让她瞳孔骤缩:
“罗睺母妃并非病逝,乃先帝旧部所杀。此人为朝中重臣,手握兵权,与林大人勾结,意图挑起战乱,渔翁得利。罗睺已察觉真相,暗中联络旧部,欲报仇雪恨。速将假罗睺送入地牢,引诱沈清晏入局,趁机除掉她,永绝后患。—— 曼陀罗分舵主”
“朝中重臣?手握兵权?与林文彦勾结?” 沈清晏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原来,罗睺的母妃是被先帝旧部所杀,而这个人,竟然是朝中的重臣!他与林文彦勾结,挑起乌斯藏与大启的战乱,目的就是为了渔翁得利,掌控大启江山!
这个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娘娘,这个朝中重臣会是谁啊?” 翠儿担忧地问道,“他手握兵权,又与曼陀罗组织勾结,势力定然不小,我们现在怎么办?”
“看来,这场战乱,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复杂。” 沈清晏语气凝重,“林文彦不过是枚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这位朝中重臣。他杀了罗睺的母妃,挑起战乱,又让林文彦的余党设下陷阱,想要除掉哀家,真是好深的城府!”
她顿了顿,眼神锐利:“现在,我们不仅要找到罗睺的真实下落,查明他母妃的死因,还要找出这位隐藏在朝中的幕后黑手。否则,就算击退了乌斯藏的大军,大启江山也依旧危在旦夕。”
“娘娘,那我们现在该从哪里入手?” 小禄子问道。
“从密信中的‘先帝旧部’入手。” 沈清晏说道,“三年前,能自由出入乌斯藏营地,且身着大启官服、手握兵权的先帝旧部,定然不多。王大人在朝中多年,想必知晓一些线索。小禄子,你立刻去请王大人前来,哀家有要事询问。”
“属下遵令!” 小禄子躬身应道,转身离去。
片刻后,王大人匆匆赶来:“娘娘,您找臣?”
“王大人,哀家问你,三年前,朝中是否有手握兵权的先帝旧部,前往过西域?” 沈清晏问道。
王大人仔细思索片刻,脸色微变:“回娘娘,三年前,时任镇国大将军的陆振远,曾以‘安抚西域诸国’为由,前往过西域,停留了约一个月才返回京城。陆将军是先帝的开国功臣,手握京畿兵权,深受先帝信任。”
“陆振远?” 沈清晏心中一震。这个名字,她前世听过。陆振远是先帝最信任的臣子之一,手握重兵,权势滔天。先帝驾崩后,他一直以 “辅佐新帝” 为名,留在京城,暗中培养势力。没想到,他竟然是与林文彦勾结的幕后黑手!
“他与林文彦,是否有过往来?” 沈清晏问道。
“这……” 王大人迟疑片刻,“臣曾听闻,陆将军与林文彦私下有过接触,但具体情况,臣并不知晓。毕竟,他们都是朝中重臣,私下往来也属正常。”
沈清晏心中已然明了。陆振远与林文彦勾结,杀了罗睺的母妃,挑起乌斯藏与大启的战乱,目的就是为了趁乱夺权,掌控大启江山。而林文彦的谋反,不过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
“王大人,此事事关重大,绝不能泄露出去。” 沈清晏语气凝重,“陆振远手握京畿兵权,势力庞大,若是打草惊蛇,后果不堪设想。”
“臣明白。” 王大人点点头,“那娘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继续追查罗睺的真实下落。” 沈清晏说道,“罗睺既然已经察觉真相,必然会寻找机会报仇。他现在很可能还在凉州附近,隐藏在暗处。我们必须在他动手之前找到他,告诉他真相,阻止他被陆振远利用。”
她顿了顿,补充道:“另外,密切关注陆振远的动向。他在京城的势力庞大,我们需要派人暗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收集他与林文彦勾结、谋害罗睺母妃的证据。只有拿到确凿的证据,才能将他绳之以法。”
“臣遵旨!” 王大人躬身应道。
就在这时,小禄子再次匆匆赶来,神色慌张:“娘娘,不好了!地牢中的那个假罗睺,突然口吐白沫,昏迷不醒!太医诊断后,说他是中了慢性毒药,若是再晚一步,恐怕就性命不保了!”
“慢性毒药?” 沈清晏心中一凛,“看来,林文彦的余党怕他泄露真相,想要杀人灭口!”
她站起身,快步朝着地牢走去:“快,带哀家去看看!”
一行人匆匆赶到地牢,只见假罗睺躺在牢房的地上,面色发黑,嘴角流着白沫,气息微弱。太医正在为他诊治,神色凝重。
“太医,他怎么样了?” 沈清晏问道。
“回娘娘,他中的是一种西域慢性毒药,发作缓慢,却能让人逐渐昏迷,最终气绝身亡。” 太医答道,“幸好发现及时,臣已给他服用了暂缓毒性的药物,只是这毒药太过奇特,臣一时难以找到解毒之法。”
沈清晏蹲下身,仔细查看假罗睺的状况。她发现他的指甲缝中,残留着一丝黑色的粉末,与之前先帝玉佩上的毒粉极为相似。看来,这慢性毒药,与当年谋害先帝的毒药,同出一源,都是来自乌斯藏。
“太医,你先下去,尽力研制解毒之法。” 沈清晏吩咐道,“哀家有办法让他暂时清醒过来。”
太医应声离去。沈清晏从怀中掏出一枚银针,这是她从皇陵带来的,上面沾染着一丝先帝玉佩上的毒粉。她知道,这种西域毒药虽然霸道,却有一个弱点 —— 以毒攻毒。
她将银针轻轻刺入假罗睺的人中穴,针尖上的毒粉与他体内的慢性毒药发生反应。片刻后,假罗睺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清明。
“说!是谁派你来冒充罗睺的?陆振远在哪里?罗睺的真实下落是什么?” 沈清晏语气急促,趁着他清醒的片刻,接连问道。
假罗睺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微弱:“我…… 我是西域商人…… 被陆将军的人抓住…… 逼我冒充罗睺…… 他们说…… 说罗睺在…… 在城东的破庙……”
话音未落,他突然浑身抽搐,再次昏迷过去,气息比之前更加微弱。
“城东破庙?” 沈清晏心中一动,“小禄子,立刻带人前往城东破庙,查找罗睺的下落!记住,务必小心,那里很可能是林文彦余党的陷阱!”
“属下遵令!” 小禄子躬身应道,立刻带人朝着城东破庙赶去。
沈清晏看着再次昏迷的假罗睺,心中五味杂陈。他虽然是被逼迫冒充罗睺的,却也因此卷入了这场阴谋,险些丧命。而他口中的城东破庙,究竟是罗睺的藏身之处,还是林文彦余党设下的又一个陷阱?
“王大人,加强地牢的守卫,务必保护好他的性命。” 沈清晏吩咐道,“他是目前唯一能指证陆振远的线索,绝不能让他出事。”
“臣遵旨!” 王大人应声点头。
离开地牢后,沈清晏回到住处,心中思绪万千。陆振远的阴谋逐渐浮出水面,罗睺的真实下落即将揭晓,而林文彦的余党还在暗中作祟。这场围绕着权力、仇恨与真相的博弈,已经进入了最关键的时刻。
她原以为,击退乌斯藏的大军后,便能早日回到皇陵,过上摆烂的日子。可现在她才明白,只要幕后黑手一日不除,真相一日不明,她就永远无法真正安宁。
“娘娘,您说小禄子能找到罗睺吗?城东破庙会不会真的是陷阱?” 翠儿担忧地问道。
“无论是不是陷阱,我们都必须去。” 沈清晏语气坚定,“罗睺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我们必须找到他。”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决绝的笑容:“看来,这摆烂的日子,还得再往后推推了。不过没关系,哀家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绝不会半途而废。陆振远、林文彦的余党、隐藏的真相…… 哀家都会一一揭开,让所有罪恶都受到应有的惩罚。”
翠儿看着娘娘眼中的坚定,重重地点点头:“奴婢会一直陪着娘娘,无论遇到什么危险,都不会退缩!”
沈清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一路,有翠儿、小禄子、王大人、霍将军的陪伴与辅佐,她不再是孤军奋战。或许,这场看似艰难的旅程,终将迎来光明。
夜色渐深,凉州城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城东的破庙,黑暗如墨,仿佛藏着无数的秘密与危险。小禄子带着人,小心翼翼地朝着破庙靠近,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罗睺的真实下落,还是又一个致命的陷阱。
而沈清晏坐在住处的窗前,望着窗外的夜色,心中一片平静。她知道,无论前方有多少危险,她都必须勇往直前。因为她不仅是想要摆烂的太后,更是大启江山的守护者,是真相的追寻者。
这场由权力、仇恨与阴谋交织而成的风暴,已经席卷了太多人的性命。而她,注定要成为终结这场风暴的人。
只是她不知道,城东破庙等待着小禄子的,不仅是罗睺的踪迹,还有一个更加可怕的阴谋。林文彦的余党与陆振远的人早已设下天罗地网,就等他们自投罗网。而罗睺的真实身份,也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
一场新的危机,正在悄然酝酿。而沈清晏,即将面临更加严峻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