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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永康元年,北晋、西越、燕周三国鼎足而立,邦交和睦,兵戈不兴。三国使臣会于交界处微澜亭,缔结盟约,誓永结盟好。彼时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皆感天恩浩荡。
      北晋邵康帝风展、西越景帝秦容筠、燕周惠王卫溟,皆已垂垂老矣。永康元年,风展有意禅位于嫡子风怀松,秦容筠欲传位于独子秦思瀚,唯卫溟膝下无子,储位空悬。
      沁洲城濒沁江而建,枕水含烟,虽无永宁城的金翠辉煌、商贾云集,却得江南水乡的清灵秀韵。
      沿江青石长街蜿蜒曲折,两侧黛瓦粉墙鳞次栉比。
      檐下红灯高悬,街旁酒旗招展,书坊、布庄、茶肆错落排布,伙计们的吆喝声、小贩的叫卖声,混着江面上渔舟的欸乃桨声,织就一派市井繁闹。
      虽不及永宁富庶繁盛,却自有江南水乡的清灵秀雅。
      云鸽万难料想,自己有朝一日能踏出湖中阁,做个自在闲人,且是随了那个别扭的色胚公子。
      初踏生于斯长于斯十五年的地界,云鸽心下雀跃,指尖抚过头上艾绿色额带,一蹦三尺高,窜入街边人潮。她未曾细看人群正中光景,只记起书里所载杂耍热闹,便稀里糊涂喝彩一声“好”!
      身上衣裳,正是今日李逢泽携她在沁洲最大绸缎庄所购。云鸽素来未见男子服饰,只觉眼花缭乱。她生平所见男子寥寥,算上李逢泽亦不过三人。伙夫与教书先生皆偏爱素色衣袍,此番见男装竟有这许多款式,一时心花怒放,财大气粗般挥手道:“此处各色衣料,尽数为我包起。”
      自那日扛榔头埋蛐蛐起,她便自认是个威武之人。
      李逢泽捏了捏突突直跳的额角,预感到往后日子恐难太平。他未曾想,这不过是个开端,蛰伏在云鸽骨子里的顽劣因子,才刚要蠢蠢欲动。
      一道凌厉目光扫来,云鸽不自主打了个寒噤。回头欲寻靠山,却发觉已与李逢泽走散。
      她傻立原地,左顾右盼,始终不敢与人群正中那人对视。
      可她不寻麻烦,麻烦偏要寻她。
      原来她喝彩之时,正是那向她走来的锦衣公子,被恶霸掷来的石块砸中脑门之际。
      她眼巴巴望着锦衣公子面色铁青愈走愈近,身体忽然后倾,一道熟悉气息稳稳将她护在臂弯。
      “多年未见,小怀楠别来无恙啊。”
      云鸽生平头一回见这般生动的“变脸”,那铁青面庞听闻来人声音,转瞬便染成嫩粉,一双月牙眼眯成细弯,配上额角红肿的大包,竟别有一番韵致。
      可这月牙眼触及来人身旁的云鸽时,又硬生生眯了眯。
      此等光景,真真销魂。活生生一对断袖争风吃醋,引得街上百姓大开眼界,竟是三个男子纠缠不休。
      “思……”
      “在下李逢泽,正欲不日前往府上,探望各位叔伯兄弟。”李逢泽轻咳一声,截断了锦衣公子未尽之语。
      云鸽眯眼,竭力冲锦衣公子挤出一笑,却遭那人得意洋洋一瞪。
      她侧头瞥见李逢泽指尖微微用力,心领神会,低头抿唇浅笑。她云鸽虽少见世面,识人不多,却绝非愚笨之人。
      “逢泽尚有俗务在身,便先行一步了。”李逢泽臂弯微用力,按着云鸽向锦衣公子略一拱手,转身便走。
      湛蓝天空中,云层层层叠叠,似有风云变幻之兆。二人离去时,人群早已散尽。
      云鸽抬眼望那翻滚云层,只觉自己仿佛坠入漩涡。
      原来,泛着黄光的黑色物什,未必是黄鼠狼,亦可能是个捉摸不透的人。云鸽正思忖间,手腕忽被人牵住。
      “跟紧了,莫要心猿意马。”声音褪去往日风流倜傥,添了几分温和,似在安抚,余音袅袅,还带着熟悉的温热气息。
      云鸽瞥了眼相牵的手,轻声道:“我好像迷路了。”
      “嗯?”李逢泽止步转身,忍俊不禁道:“除了跟着我,你还识得别的路吗?”
      一语双关,意味深长。
      “正因除了跟着你,我无路可走。”云鸽抬眼,对上李逢泽幽深眼眸,“我只识得湖中阁,却再不想回去。除了你,我……”她摇了摇被牵住的手,“走吧,反正你未曾迷路。”
      方才面对那锦衣公子,李逢泽分明欲掩饰些什么。他将她从湖中阁带出,却未必真将她视作可信赖亲近之人。可她,却只能一步不落地紧跟着他。
      思及此,云鸽自嘲般勾了勾唇角。
      再度迈步时,李逢泽心绪微恍。他素来知晓云鸽聪慧机敏,方才之事,她定是猜到了几分。只是此刻局势微妙,他万不能冒险。
      定了定神,李逢泽轻不可闻地道:“想吃些什么?顺路买些,回府之后,恐不能日日带你出来了。”
      李府朱门高耸,青砖白墙,墨瓦鳞次栉比。门前两座石狮子威风凛凛,镇守门庭,仿佛在向世人宣告:府中主人,绝非寻常之辈。
      云鸽在门口踌躇张望之际,眼睁睁见一团火红身影如流星陨落般冲到跟前。
      “你是谁?怎会与我家少爷一同归来?”红袍老者虽已华发苍苍,行动却迅捷如飞,一脸桀骜不驯。
      “少爷?是那色胚公子?”云鸽不安地瞥向李逢泽,刚要向他挪近一步,红袍老者已三步并作两步,横在二人中间,以一副护犊姿态仰视云鸽,仿佛谁要侵犯他家少爷,便与谁拼命。
      “噗嗤。”云鸽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你你你……”红袍老者顿时泪汪汪望着云鸽,转瞬箭步挪到李逢泽身后,“少爷,他欺负我!万万不可让他踏入李府半步!”
      云鸽望着李逢泽,又瞧瞧红袍老者,笑眯眯牵了牵他的衣角道:“老爷爷,我名云鸽,不知该如何称呼您?”
      泪汪汪的老爷爷一时发懵,显然未料争斗这般便结束了,怔怔立在原地。
      李逢泽忍俊不禁,摇开折扇道:“此乃李府老管家白彩,唤他白老爷子便是。”
      “白菜爷爷!”云鸽兴奋地绕着白彩打转,惹得白彩挥了挥袖子,一脸愤慨地随李逢泽进了府门。
      “少爷,您失踪的消息,影卫封锁得严密,至今连大……连怀松公子亦不知情。”白彩趁云鸽东张西望之际,敛了嬉态,正色禀道。
      “嗯,甚好。”李逢泽“啪”地收了折扇,在手心轻敲两下,眯眼看向白彩,“从今往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我的亲娘欸,怎会有人满肚子坏水,却生得这般好看。白彩暗自嘀咕。
      入了李府,云鸽便再未见过李逢泽。倒是白彩时常现身,虽屡屡给她脸色,却也会陪她闲谈,消磨时光。
      是日天朗气清,正是闲逛的好时节。
      白菜爷爷身着一身绿油油衣袍,与他负手而立的姿态格格不入。“小鸽子,此处乃我家少爷书房‘醉墨居’,平素未时到申时,他皆在此处。只是近来茶庄生意遇些麻烦,少爷辛苦得很,日日奔波在外。”
      趁他唠叨之际,云鸽轻手轻脚走近。门匾上“醉墨居”三字,笔力苍劲,墨色浓醇,似有慑人魔力。云鸽不由自主迈步而入,环视一周,目光落在砚台旁的白玉上。
      那白玉成色上佳,温润通透,隐隐泛着光晕,尚未雕琢成型。旁侧搁着一把刻刀,似是件未竟的小物件。
      云鸽拿起白玉摩挲片刻,复又放回原处。
      “大胆小子!”白菜爷爷猛地拍门,惊得云鸽往后倒退两步,撞在身后书架上,震落数本册子。
      “这是何物?”云鸽捡起地上册子,已然忘了正在发怒的白菜爷爷。
      白彩上前两步,夺过云鸽手中册子,愣了愣,随即点着头怪笑两声。“这些啊……皆是些武功招式,需得两人同练。你嘛,得寻一位女子相伴方可。你想试试吗?”
      云鸽兴奋地接过册子,册名《香妪集》。
      实则,此乃春宫图是也。
      云鸽哪里识得这些,她虽阅书无数,却从未见过武功秘籍真面目,当即感恩戴德,抱着册子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房间。
      自那日体会过御风飞行的滋味,云鸽便觉,威武的最高境界便是来去自如。而论及来去自如,除却飞鸟,莫过于身负武功之人。
      夜里月朗星疏,李逢泽摇着纸扇,一脸惬意地回了府中。
      夜色尚早,他特意携了白日办事时在路边购得的戏本子,停在云鸽房前。
      “小傻妞儿,睡了吗?”他定了定神,将折扇揣回怀中,敛了嬉皮笑脸,神色格外正经。
      云鸽睡眼惺忪地推开门,眼前一张温润清和的面庞,让她一时晃神。
      “色胚公子,你回来了。”她将房门敞开些,侧身请李逢泽进屋。
      二人错身之际,李逢泽递过戏本子,道:“在街上瞧见的,想着你许是喜欢,便买回来了。”
      云鸽接过戏本子,道:“若是往日,我定然欢喜得紧。只是近来我欲习练武功,怕是无暇翻阅了。”
      “习练武功?”李逢泽挑了挑眉梢,“需我指点一二吗?”
      “那日你带我飞行之时,我便知你武功远在常人之上。只是白菜爷爷说,此武功需得与女子同练。”云鸽揉了揉眼睛,将戏本子搁在砚台旁。
      云鸽平日爱跑爱跳,却只凭心意而为。若非心甘情愿,她是半步也不愿多走的。
      是以白彩特地遣人在她房中添了书案,备齐笔墨纸砚等物。
      李逢泽走近些,拿起云鸽摊在桌上的册子,饶有兴致地问道:“便是这门功夫?”
      云鸽点了点头,神色茫然。
      二人相距甚近,云鸽钻研册子许久,只觉头脑发胀,浑身一暖,脚下一个不稳,额头便抵在了李逢泽胸膛,迷迷糊糊间,竟直接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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