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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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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叮当与小青并肩走出那片混沌的岔路口时，四周的景象仿佛褪色的水墨画，一层层剥离。原本模糊的雾气逐渐稀薄，露出脚下青灰色的石板路。空气中弥漫着冰雪消融的湿润气息，带着松针与冻土的冷冽味道。两人不约而同地深吸一口气——终于摆脱了那缠绕心神的幻影。
马叮当的掌心还残留着伏魔棒冰冷坚硬的触感，但她此刻更真切感受到的是身边小青的体温。小青的侧脸在稀薄天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如同熬过漫长黑夜后初见晨星。
“总算走出来了。”马叮当低声说，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小青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剑。她的眼神扫过四周，从警惕逐渐转为疑惑：“这里……好像还是昆仑镜内，但又不太一样。”
确实，眼前的景象虽然清晰了，却依然透着不真实感——远处的山峦轮廓过于完美，天空的颜色像是调色板上的固定色块，连风吹过松林的声音都带着某种规律性的重复。
马叮当正要回应，突然顿住脚步。
前方十丈开外，雪地中躺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姐姐！”小青惊呼一声，疾步冲去。
马叮当紧随其后，心中警铃大作。将臣那样强大的存在，竟也倒在雪地里，这幻境的力量远超她的预估。
白素贞躺在皑皑白雪中，墨色长发如泼洒的墨汁在纯白画布上晕开。她双眼紧闭，长睫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两道阴影，嘴角一缕鲜红血迹已经半凝，像雪地里绽放的红梅。她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只有胸口的轻微起伏证明她还活着。最诡异的是，她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荧光，那光如同有生命般缓缓流转，每一次流转，白素贞的脸色就更苍白一分。
不远处，将臣以半跪姿势僵在那里。这位盘古族的战神此刻如同被冰封的雕像，他宽阔的肩膀保持着某个发力的姿态，一只手向前伸出，仿佛在最后一刻试图抓住什么。他的眼睛睁着，瞳孔却是一片空茫的金色，没有焦点，没有意识。雪花落在他肩头、发梢，竟不融化，仿佛时间在他身上停止了流动。更令人心惊的是，一道道细如发丝的黑色纹路正从他脖颈处向上蔓延，像某种诡异的藤蔓，缓缓爬向他的脸颊。
小青已经扑到白素贞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姐姐扶起，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膝上。触手的冰凉让她心头一颤。
“姐姐，姐姐，你醒醒。”小青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她轻轻拍打白素贞的脸颊，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马叮当蹲下身，两指按在白素贞颈侧，眉头紧锁：“脉搏很弱，但……奇怪，她体内似乎有什么在吞噬她的生机。”
“向她输入妖力看看。”马叮当果断道。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
小青闻言立即照做，双手握住白素贞冰冷的手掌，催动体内妖力缓缓渡入。起初一切正常，但不过三息时间，异变突生——
白素贞的身体仿佛突然化为无底深渊，疯狂吞噬着小青的妖力。那不是自然的吸收，而是掠夺，是漩涡般的撕扯。小青脸色骤变，想要撤回妖力，却发现自己的手掌像被焊在了白素贞手上，妖力如决堤洪水般倾泻而出。
“叮当，停不下来！”小青的声音已经带上痛楚。
马叮当眼神一凛，右手蓄力，掌心凝聚起淡淡的金光——那是马家独有的法力印记。她毫不犹豫一掌推向小青肩头，力道精准而克制，恰好切断妖力输送的通道，又不至于重伤小青。
“噗——”小青被震得倒飞出去，撞在一棵松树上，一口鲜血喷在雪地上，红得刺目。
马叮当迅速上前扶她坐起：“你觉得怎么样？”
小青擦去嘴角血迹，内视自身，脸色更加难看：“妖丹受损，经脉有裂痕……暂时死不了，但必须立即调息。”
“好，我为你警戒。”马叮当站起身，挡在小青与昏迷的两人之间，伏魔棒已握在手中，警惕地扫视四周。
这片雪地安静得诡异。没有风，没有鸟鸣，甚至连雪花飘落都悄无声息。远处山峦的轮廓在缓慢变化——不，不是变化，是在微微蠕动，像活物的呼吸。
小青闭目盘膝，运转残存的妖力修复损伤。时间一点点流逝，就在她勉强压下翻涌的气血，睁开双眼的刹那——
正前方三丈处的空间突然扭曲。
不是撕裂，不是破碎，而是如同水波被投入石子般荡开一圈圈涟漪。那涟漪中心逐渐形成一个漩涡，起初只有巴掌大小，眨眼间扩大到一人高。漩涡中不是黑暗，而是流转的七彩光芒，那些光芒旋转、交织，发出低沉如远古钟鸣的嗡嗡声。
马叮当和小青几乎同时起身，并肩而立，将昏迷的白素贞和将臣护在身后。
漩涡缓缓消散。
一个女人从光芒中走出。
她赤足踏在雪地上，雪却不曾留下脚印。一袭素白长袍无风自动，袍角绣着暗金色的纹路，细看竟是日月星辰的运行轨迹。她的面容与马叮当记忆中女娲的元神有七分相似，却又截然不同——女娲的神性是慈悲与创造，而这女人的眼中，是看透万古的淡漠，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顽皮的兴味。
“女娲。”马叮当沉声道，手中伏魔棒直指对方，棒身符文次第亮起。“不可能，将臣说过女娲将自己的元神放逐天外——你是谁？”
那女人轻轻笑了。笑声如冰凌相碰，清脆却寒冷。
“你们，不用这么紧张。我不会伤害你们的。”她歪了歪头，动作竟带着少女般的天真，与眼中亘古的沧桑形成诡异对比。“那你怎么知道，这里不是天外呢？”
马叮当眼神锐利如刀：“我们是被昆仑镜吸进来的。上古神族打造昆仑镜是为了‘困’而不是转移。所以我们一直还在昆仑镜里面。”
“真的好聪明，难怪将臣喜欢你。”女人赞许地点头，向前走了几步。随着她的步伐，周围的景象开始剧变——
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露出下方黑色的土地。土地迅速长出嫩草，草丛中绽开各色野花。树木抽枝发芽，转眼成荫。天空从灰白转为湛蓝，阳光洒落，暖意融融。不过几个呼吸间，寒冬化为暖春。
马叮当和小青手中的武器，连同她们身上的寒意，也随积雪一同消失了。
“你们没有被困境在环境中，是难得的清醒人。”女人微笑道，“我想给你们讲个故事。”
马叮当与小青对视一眼。眼前之人实力深不可测，轻描淡写就改换天地，硬拼绝无胜算。
“打不过又逃不掉，那我们就听听呗。”马叮当忽然放松下来，甚至还耸了耸肩。她看看周围繁花似锦却空无一物的草地，挑眉道：“不过，能不能变几张凳子出来？站着听故事怪累的。”
小青瞪大眼睛看向马叮当，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了嘴。
女人——明月，眼中的兴味更浓了。她再次挥手。
空间转换毫无征兆。没有眩晕，没有黑暗，眨眼间四人已置身于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雕花木窗半开，窗外是潺潺流水与翠竹。室内摆设简朴却处处透着雅致：一张紫檀木圆桌，四把同款椅子，桌上摆着青瓷茶具，茶香袅袅。
白素贞和将臣被安放在窗下的软榻上，姿势自然，仿佛只是睡着了。
“请坐。”明月率先落座，执壶斟茶。茶水注入杯中，竟是七色流转，香气层次分明，闻之精神一振。
马叮当拉着小青坐下，不客气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挑眉：“好茶。”
小青却碰都没碰，直直盯着明月：“你到底是谁？我姐姐和将臣怎么了？”
“我叫明月，来自盘古族。”明月放下茶壶，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姿态优雅如古画中的仕女。“就是你们知道的盘古。但盘古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族群。”
“那你的其他族人呢？”小青追问。
明月沉默了片刻。窗外竹叶沙沙，室内茶香袅袅，这沉默却重如千钧。
“都不在了。”她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让听者心头一沉。
她端起茶杯，注视着杯中流转的七色光晕，开始讲述。起初语气平淡，但随着话语展开，一股苍茫浩瀚的气息渐渐弥漫开来，仿佛她的话语本身带有力量，将听者拉入那段湮灭在时光长河中的史诗。
“鸿蒙初开，天地混沌如鸡子。我盘古一族生于混沌中心，承天地清浊之气，掌开辟之责。”明月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恢弘，房间似乎也随之扩展，四壁隐去，众人仿佛悬浮于虚空。
虚空中浮现影像：巨人身顶天，脚踏地，肌肉如山峦隆起，每一次呼吸都带起星辰流转。那不是一个人，是无数个身影，他们并肩而立，以身躯撑开清浊，以鲜血化江河，以骨骼成山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