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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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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声惊醒了沉思中的少年，他像只受惊的小仓鼠。
齐承渊立于门口，被信息素迎面扑来，刹那间意识到这是个omega的房间——空气中浮动着极淡的冷香，那是宋舒情绪波动时无意间泄露的信息素。
“抱歉，我敲了门的。”齐承渊不得不解释自己唐突的行为。
宋舒抱着大衣乖巧地从床上站起来，低垂着眼睫，嗓音轻得像雪落：“没关系的。”
齐承渊的目光落在他微颤的指尖上，他抱那件大衣太紧，指节都泛白了。
“我忘了说了，你要是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我的房间在你对门。”
宋舒轻轻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应答声。
齐承渊迟疑片刻，终是转身离去，门合上的瞬间，房间重新沉入寂静。
他仍站在原地，迟疑片刻，才缓缓展开怀中的大衣。
上一世，军舰恒温系统运转良好，他就主动将大衣还了回去，而现在，他不想还。
齐承渊那性子也不会主动开口要的。
他将脸埋进衣领，深深吸了一口气，浓郁的酒香混着淡淡的烟草味钻入鼻腔，从来没喝过酒的宋舒打了个喷嚏，眼角泛起生理性的泪花。
他原以为这般清冷孤傲之人，信息素会是雪松或寒梅之类的，没想到竟是这般浓烈的酒香与烟味交织。
宋舒感觉到了幻灭。
可这幻灭里又掺着说不出的眷恋。
他把大衣小心叠好，小心翼翼拉开门，探出一个小脑袋。正好和对面准备出门的人对上。
四目相对，宋舒关门，熟练地低头，乖巧地站立。
“怎么了？”齐承渊不得不开口询问。
他本来不喜欢说话，直到他遇到了一个社恐的Omega小孩。
宋舒小声道：“饿……饿了。”
肚子很是适宜地叫了一声，这让他瞬间红了脸，这个不是他故意的！
齐承渊愣了一下，随即转身走：“我带你去食堂。”竟让一个小孩饿得肚子咕咕叫……
小孩刚到这里，他应该思虑周全一点才对。
齐承渊走在前面，步伐不自觉放慢，余光瞥见身后小步跟随着的身影。
宋舒低着头，双手攥着衣服下摆，像只被雨淋湿了翅膀的鸟。
现在刚过饭点，只有零星几个士兵在食堂收拾餐盘，金属托盘碰撞声在空旷大厅里格外清晰。
齐承渊径直走向厨房后门，低声交涉几句，很快端出一份热腾腾的营养餐。
他将餐盘轻轻放在宋舒面前：“先随便吃点，把你喜欢吃的、需要的发给我，明天我让后勤把你的餐谱加进来。”
宋舒像只小动物般盯着他，欲言又止，眼神中带着几分怯意与期待。
“有问题？”他皱眉问，他实在是不会带小孩，只得耐心解释，“军舰要飞一个月，你有什么需求都提出来，别饿着自己。”
“没、没问题。”宋舒赶紧摇头，指尖捏着勺柄微微发颤，喉间滚了滚才挤出声音：“我……我没有终端。”
齐承渊沉默两秒：“我一会儿让人给你配发。”
军舰上只有紧急备用终端，专供突发情况使用，只能用来联系舰内通信和基础医疗预约，但足够他发信息了。
吃完饭，他准备带宋舒认一下路，但被打断了。
查看完信息，齐承渊对小孩说：“我有点事先走了，一会儿林副官给你送终端。”
看了看乖巧的小孩，他又加了句：“林副官人很好，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和他说。”
宋舒站在原地，目送那个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
宋舒其实记不得上一世在军舰的一个月怎么度过的了，他只记得被囚禁的两年，仇恨充满心脏，压得他喘不过气。
不过以他的性子不难猜测，估计是整日缩在舱室角落，饿了就喝点营养液。
他不敢多说话，更不敢提出任何要求，像一粒尘埃般安静地存在着。
不一会儿食堂来了一个穿着副官制服的年轻男人，他笑容明媚：“Hi~我是林致远，奉命给你送终端来。”
他将一条银色的腕带终端递到宋舒面前，宋舒伸手接过，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表面，腕带自动贴合手腕，屏幕亮起蓝光，简洁的界面浮现。
林副官俯下身，耐心地指点他如何使用通讯录和医疗呼叫，声音温和：“有任何需要，随时找我哦。”宋舒微微低头，轻声应道。
林副官忍不住伸手呼噜了一下他的发，笑着说：“手感真好！”
宋舒猝不及防地仰起头，发丝从指缝间轻盈滑落，宛如一缕受惊而逃的风。
林副官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只是备用终端，功能嘛，确实少了点。你要是想玩游戏什么的，我那儿可藏着几台顶配游戏机呢，随时可以借你。不过得先让系统给你做个神经适配度检测，省得你玩得头晕眼花，那可就不划算了。舰上规矩是多，但你也别太紧张，慢慢就习惯了，咱们这儿氛围还是挺轻松的。”
他叽叽喳喳的，但宋舒并不觉得他烦。
说着，他一把揽过宋舒的肩膀，带着他往走廊深处走，“我先带你去登记个人信息，顺便把生活区的门禁权限开了。你住的是单人舱，晚上能看到离子流光，挺漂亮的。”
宋舒个子小，他这一揽像是把人抱在怀里了似的：“哎呀小可爱你怎么这么小，成年了吗？”
宋舒耳尖泛红，像两颗熟透的小樱桃，他低头盯着地面，脚步匆匆，声音细若蚊蚋：“十七了。”
林副官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这模样，哪像十七啊，看着顶多十四五。不过他很快收敛了表情，又恢复了那副嘻嘻哈哈的模样，八卦道：“果然是个未成年啊。小可爱，你跟咱们上将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他可记得这孩子是穿着他家上将的衣服进来的，他家上将还是个未婚单身汉，突然带个穿他衣服的小孩出现，能不让人多想？
宋舒脚步微微一顿，像是被什么触动了心弦，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腕带边缘，眼神有些飘忽。他细细想了想，这才轻声说道：“他……他是个好人。”
滴，好人卡。
做信息登记的是个女omega，这让宋舒不由得有些惊讶，这个时代对omega的歧视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别说让omega进入军部了，他们恨不得把他们全部锁进白塔学院，毕业分配给自己，然后做一个听话的只知生育的机器。没想到齐承渊舰上居然有omega在服役，虽然是文书工作，也很让人刷新世界观了。
女omega伸手到处翻：“等一下啊……这登记表几百年没用过了，一下子还真找不着。”
翻了上面翻下面，翻了左边翻右边，一边翻一边抱怨：“都什么时代了，非得用纸，一会儿入库都不一定找得着地方……”
她终于抽出一张泛黄的纸质表格，“填吧。”
宋舒接过笔，一笔一画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一边写，她一边探头看，将他的信息录入系统：“宋舒，男，十七岁……哇，你居然十七了？开哪些权限？”她动作飞快地勾画那些生活区、训练舱、医疗室等常规通行权限全部开启。
齐承渊特别批了图书馆和观星台的访问权，算是破例。
她指尖在光屏上轻点，确认权限同步完成：“好了，权限已生效，全舰通用门禁同步完成。你可以在权限范围内自由活动……上药了吗？”
最后一句和前面脱节实在太大，让宋舒一下子没回过神。
见他这反应，她用后脑勺都能猜到，翻了个极不符合omega优雅形象的白眼：“林大副官，虐待孩子，还是虐待omega，你就不怕保护协会吗？这孩子手上冻疮都裂口了。”
林副官一愣，顺着她目光看去，果然见宋舒袖口下露出的手背冻得发紫，裂口处还渗着血丝。
他脸色骤变：“走，正好医疗权限开了，我带你去医疗室。”
宋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像是在看别人的肢体，神情平静得近乎漠然。
他没说话，任由林副官半扶半拽地带着往前走。
送小可爱回了房，捏着新鲜出炉的检查报告，林致远不可置信地敲响了指挥室的门。
里面除了齐承渊还有两个同伴。
他褪去了嘻嘻哈哈的外表，此时无比严肃，将报告甩在桌面上：“这谁家的孩子？这属于虐待了。”
齐承渊接过报告，目光扫过“重度营养不良”“多处陈旧性冻伤”等字样。
一旁的顾见泽倒吸一口冷气：“这年头还有营养不良的？”
不是开玩笑，营养不良，真的太可笑了，现在的食品真的是恨不得往全方面发展，口味不一定好吃，但营养绝对权威。
想营养不良，问过食品厂同不同意吗？
那么多的太空工厂，数不清的资源星带，星际航线纵横交错，人类早已不是困守地球的蝼蚁。可就在这样的时代，居然仍有孩子在冻土中挣扎求生。
“上将，这得上报omega保护协会，甚至可能触犯星际人权公约。”路桦低声说道。
齐承渊沉默良久，他缓缓合上报告，指尖在封面上停顿片刻：“我知道了。”
见他似乎没有进一步指示，林致远还想说什么，却被齐承渊抬手制止。
“这事我来处理，你多陪陪他。”
宋舒坐在医疗室的床上，望着窗外的星海出神。冻伤的手被处理妥当，包扎得严实。
他虽然浑浑噩噩不怎么记得前世的事，但他不曾有被人如此温柔对待的记忆。
他皲裂的十指从不曾被人呵护过，他是垃圾星里的其中一个毫不起眼的垃圾，虽然被人捡起来过，但垃圾终究是垃圾，所以他又被扔掉了。
垃圾是不应该浪费医疗资源的。
可现在，这层厚厚的药纱却缠得那样认真。
不仅指尖，他从头到脚趾都被医疗舱细细喷涂了恢复液。
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哭。
不该是这样的。
他对自己说。
但又忍不住去贪恋这份温热，贪恋这具身体被当作“人”来对待的瞬间。
为什么，这一世，变化这么大。
他问自己。
他只是，探出了头，和那个清冷孤傲的男人对上了视线，小声叫了声‘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