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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跟同性恋坐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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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来J市七中后的第三个周一清晨,宋辞安在校门口买煎饼果子。
掏出手机正准备付钱的时候,一个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宋辞安身旁,“我来付吧。”
付完钱,男人深深看了宋辞安一眼。
“跟我来。”
学校门口,排队打卡进校的学生络绎不绝,男人避开人群朝一条通往菜市场的隐蔽小道走去。
小道两旁是两栋居民楼砌起的侧墙,狭窄逼仄到只能容许两人并肩通过。
“宋叔叔。”宋辞安轻声叫住他。
男人停下脚步,转过身,“原谅我不能摘下口罩,辞安。”男人声音温和,眼眶泛红。
宋辞安摇了摇头:“宋叔叔,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你父亲的尸检报告出来了,这是给家属的鉴定意见通知书。”宋铭拉来皮夹克外套的拉链,从外套里层口袋里取出折叠的纸张,递给宋辞安。
宋辞安紧咬牙关,伸出手接过纸张,指尖微微颤抖。
她看着鉴定意见一栏中分明写着:
经运用法医学、毒物分析学及关联专业技术进行系统检验和综合分析,我局认定:舒杨同志系因公牺牲。其死亡原因为他人使用特殊有毒物质加害所致,死亡性质系他杀。
“特殊有毒物质加害所致……宋叔叔,我想知道具体的经过。”宋辞安垂着眼帘,让人无法看见她眼里的情绪波动。
“按照规定,我不能告诉你。”宋铭不忍道。
“我是他唯一在世的亲人,这是我应该承受的。况且,难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就会放过我吗?”宋辞安勾唇冷笑。
宋铭没想到自己仍视作孩子的女孩能说出这些话,他沉思片刻,道:“你父亲……不是简单牺牲的,他身份暴露后,被折磨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在说最后两个字时,他哽咽住了,随后张开嘴尝试继续,却失声了。
他无措地侧过身,眼睛盯着前方,却没有焦点。长久后,他道:“法医告诉我,他们首先用□□类物质慢性腐蚀损伤舒扬的骨头和神经,导致他后期可能连站立都极其困难。同时,他们还强迫他反复摄入纯度极高的毒品。在他身体虚弱的时候,他们给他注入一种自然界罕见、几乎可以肯定是人工改造过的生物毒素。这种毒素,专门攻击心脏。法医花了两个多小时才从一点点残留的组织里确认了它是什么,现在这种毒素被命名为BTX-2023。为了掩盖真相,他们故意让舒扬的伤口感染上几种耐药性强的细菌和真菌。这些病菌,普通环境里很难遇到。法医说,这就像……在他已经千疮百孔的身体里,又点燃了几把慢性的、消耗生命的火。”
“法医经过91天的攻坚,动用了国家级实验室,进行大海捞针式的筛查,才有了这份鉴定意见通知书。”宋铭抬手,在快触碰到女孩脑袋时顿住,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辞安……不,舒宁,作为缉毒三大队队长,我发誓一定会把伤害你父亲的犯罪集团绳之以法。但在这之前,你记住,千万不要暴露身份。”
宋铭的话一直萦绕在宋辞安脑海中,当早读后进行升国旗仪式时,她看见国旗升至杆顶的瞬间,太阳跃出云层,万丈金光倾泻而下,红旗的每一道褶皱都舒展出光的纹路。
风起了,旗角发出猎猎声响。
至此,少女在人群中孤独地站立在红旗下,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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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10月底的月考以来,老刘决心要采取一些手段改变班级里军心散乱、萎靡不振的局面。于是,趁着早读时间,老刘将新的座位排布表发布在多媒体屏幕上。
“根据上次月考排名,我将对同学们的座位做出调整。”全班哗然。
老刘呲着大牙,神采飞扬地宣布他的新政策:“第一名和最后一名同桌,第二名和倒数第二名同桌,第三名和倒数第三名同桌……以此类推。这样的安排不是为了让谁难看,而是希望成绩暂时领先的同学能多帮助、带动暂时落后的同学,在分享学习方法中巩固自己;成绩暂时落后的同学呢,也能近距离学习身边小伙伴的学习方法和学习态度,不懂就问。希望通过这种一带一模式实现同桌互助、共同进步!”
三班原定的座位是开学报道时新生临时选的座位,老刘为了省事就让大家按照当时的位置坐下。
宋辞安转到三班时,刚好有一名学生因病休学,于是她就被安排坐在现在这个位置。她的同桌是一名同样话少的女生,二人除非必要没有多余的交流。
此时,宋辞安看着多媒体屏幕上的座位布置表,自己名字的左边赫然写着“司辰”两个大字。
教室里慢慢升起低而混杂的议论声。
“好了,现在就挪位置吧。”老刘拍拍手,号召大家动起来。
高二的学生书本很多,搬座位是一项体力活。宋辞安的位置不用挪动,想必这是老刘关照成绩好的学生的一种方式。
宋辞安的原同桌在其新任同桌的帮忙下搬走了,左侧地盘空了下来。
司辰仍趴在讲台旁的座位上睡觉。老刘看不下去了,捻起讲台上一根散落的粉笔扔在司辰后脑勺上,怒斥道:“司辰,睡睡睡,一大早哪有这么多觉要睡,赶紧起来搬座位。”
司辰这下不睡了,懒洋洋地坐起身,眼神漠然地看着老刘:“我不搬。”
老刘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听见司辰慢悠悠道:“我不跟同性恋坐一起。”
整个教室像是被按下暂停键。空气骤然凝固,众人搬桌椅的手悬浮在半空,只剩无数双睁大的眼睛和微张的嘴。
宋辞安紧捏住手中的笔,指甲陷进肉里,强迫自己不去理会这场变故。
老刘也愣了半会儿,斥道:“瞎说什么呢?你还在梦里吧,赶紧搬,否则我就让别的同学帮你搬”。
“随便你。”司辰双手抱臂,往后一仰,一副无所谓的嚣张模样。
老刘气的吹胡子瞪眼,大手一挥,叫来班长把这人的桌子挪走。自己又走下讲台顺手把椅子抽走,拎至宋辞安左侧放下。
司辰吊儿郎当地嗤笑一声,双手插兜,这才走到宋辞安旁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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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第一节课是学生最困的一节课,数学老师在讲台上手舞足蹈,学生在讲台底下昏昏欲睡。虽然如此,也不乏有八卦的眼神投向宋辞安二人。宋辞安假装毫无察觉,抬头认真看起黑板上的解题过程。
司辰趴在桌上睡得正香。仿佛是因为较长时间保持一种姿势,左胳膊被压麻了,睡梦中的她忽地调整睡姿,将头转向宋辞安一侧。
早上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窗直射进来,恰好落在她的侧脸上。
她鼻梁高挺,睡着时眉心没有完全松开,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右手搭在桌面上,手腕骨骼突出,筋脉在皮肤下隐隐起伏。阳光缓慢爬过她凸出的腕骨,照亮那些细小的绒毛。
宋辞安不知何时将注意力移至到她身上,看得入迷。
随后,宋辞安拿起叠在桌面上最上层的一本课本,寻着光线的照来的方向立放在玻璃窗上,遮住了可能将司辰叫醒的阳光。
做完这个动作,她感到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一滞,半秒钟后竟变得狂热无比,她仿佛能听见顺着视线传来的尖叫声。
似乎是察觉到多数同学不在状态,数学老师敲了敲黑板:“现在还剩18道题,每一排出一个人依次简述一下这18道题的解题过程,给大家醒醒神。”
说着,他指了指靠窗的一列:“就从这一列开始吧。”
紧张的氛围在18道题辐射范围内的学生中弥漫,同桌之间开始低声推举大怨种的人选。
林静怡换座之后,坐在了宋辞安后桌。
她焦急地拍了拍宋辞安的肩膀,身体前倾,凑近宋辞安耳边:“卧槽,老婆救命,填空题第一题怎么做。”显然,在和同桌之间的石头剪刀布决战中,她惜败了。
半分钟后,宋辞安将写在草稿纸上的解题步骤撕下来,从桌子下方递到林静怡手上。
“老婆,我爱你。”她恨不得抱着救命恩人猛亲一口。
宋辞安坐在第三排,轮到第三排回答的题目是选择题最后一道题。
在大多数人眼里,这和解答题最后一题的最后一问是同等炸裂的存在,直接蒙的胜率比花时间做完再选的胜率更大。
当宋辞安站起身时,她控制住自己身体动作的幅度尽量小,压低嗓音,在数学老师满眼欣赏的目光下口头简述了一下计算步骤。
数学老师满意地点点头,视线略过还趴在桌上的一人,道:“请坐吧,下一排。”
宋辞安随即落座。而在她视线之外,身侧之人睫毛下的阴影不经意间轻微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