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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禁足令解除后的喧哗人间 ...

  •   三个月的禁足期结束得悄无声息。
      那天早晨莫易醒来时,窗外正下着淅淅沥沥的春雨。他躺在出租屋那张确实有点挤的双人床上——邬齐的手臂还横在他腰间,睡得正沉。晨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邬齐脸上切出一道柔和的金边。
      莫易轻轻挪开那只手,坐起身。右手下意识地握了握拳——掌心的疤痕已经变成一道淡粉色的细线,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到。手指灵活如初,能完全张开,能稳稳握住东西,只是偶尔阴雨天还会隐隐发酸。
      三个月的“软禁”生活。邬齐的禁令严格得可笑:不许去公司(“线上办公就好”),不许提重物(“超过三斤的都算”),不许吃外卖(“谁知道干不干净”),甚至不许独自出门超过两小时(“迷路了怎么办”)。
      莫易抗议过:“医生只说不能提重物!”
      “我是你家属,我说了算。”邬齐理直气壮,“谁叫我宠你。”
      于是日子就变成了这样:早晨被邬齐做的早餐香味叫醒,上午在线上会议中度过(邬齐偶尔还会“路过”插话),下午处理工作邮件和报告,晚上两人挤在小厨房里做饭——通常是邬齐主厨,莫易打下手,用刚刚恢复的右手做些轻巧的活,比如择菜,比如搅拌。
      有时候莫易会觉得,自己真成了邬齐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但更多时候,他看着邬齐在厨房忙碌的背影,看着对方因为自己多吃了一口菜而露出的笑容,又会觉得——被这样珍重地对待,好像也不坏。
      只是偶尔,在深夜醒来时,他会盯着天花板上斑驳的纹路,想念办公室的键盘声,想念同事们吵闹的交谈,想念那种置身人群中的、属于正常生活的喧嚣。
      今天,禁足令到期了。
      莫易下床洗漱,动作很轻。但邬齐还是醒了,迷迷糊糊地跟到洗手间门口,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刷牙:“几点了?”
      “七点半。”莫易吐掉泡沫,“今天去公司。”
      邬齐的睡意瞬间醒了八分:“今天?要不再休息一天?你看外面下雨了,路滑...”
      “三个月了,邬齐。”莫易转过身,脸上还挂着水珠,“我的手好了,工作积压了一堆,该回去了。”
      邬齐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叹了口气:“我送你。”
      “不用,我坐地铁。”
      “下雨天地铁挤,你手刚好...”
      “邬齐。”莫易打断他,用还湿着的手捧住他的脸,“我没事了。真的。”
      那双眼睛里有一种久违的、属于职场人的坚定光芒。邬齐知道,他的金丝雀要飞回自己的天空了——虽然那片天空在他眼里充满危险。
      “好吧。”他妥协,“但答应我,别太累。手不舒服就休息,中午按时吃饭,下班我去接你。”
      “好。”
      出门时雨下得更大了些。莫易撑着伞走进地铁站,早高峰的人流让他恍惚了一瞬——太久没置身这样密集的人群中了。他下意识握紧伞柄,右手掌心那道疤痕在压力下微微发胀,像在提醒他什么。
      地铁里确实挤。他被挤在车门附近,能闻到各种气味:潮湿的雨衣,廉价的香水,早餐包子,还有汗味。这些气味混在一起,是人间烟火的味道,是他三个月来在消毒水和邬齐定制香薰中几乎忘记的味道。
      出地铁时雨小了些。走到公司楼下,莫易抬头看了看那栋熟悉的玻璃幕墙大楼——三个月的线上办公,让他几乎忘记了这座建筑在晨光中的模样。
      电梯里遇到几个同事,看见他都愣了一下,然后热情地打招呼:“莫易!你回来了?手好了吗?”
      “好了,谢谢关心。”
      “太好了!陈总监昨天还念叨你呢。”
      电梯门开,莫易走向市场部。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喧哗声——李雯的大嗓门在说什么项目deadline,谁和谁在争论数据,打印机咔咔作响,电话铃声此起彼伏。
      他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然后推门。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停了。
      整个办公区二十几号人齐刷刷转头看向他。空气凝固了三秒,然后——
      “莫易!!”
      李雯第一个冲过来,差点给他一个熊抱,在最后一秒想起他的手,改成轻轻拍了拍肩:“你终于回来了!想死我们了!”
      “手真的好了?能打字了吗?”另一个同事凑过来。
      “线上会议看你不方便,现在终于能当面讨论了!”
      “中午一起吃饭啊!楼下新开了家湘菜馆!”
      叽叽喳喳,吵吵闹闹,像一群归巢的麻雀。莫易被围在中间,耳朵里灌满了各种问题、问候、还有三个月来积攒的办公室八卦。他有些应接不暇,只能笑着点头:“好了,能打字,好,一起吃...”
      陈总监从办公室出来,看见这一幕也笑了:“行了行了,都散了吧,让莫易先喘口气。欢迎回来,小莫。”
      “谢谢总监。”
      工位还保持着三个月前的样子——甚至更整洁了,明显有人定期打扫。电脑已经开机,邮箱里堆着几百封未读邮件。莫易坐下来,手指抚过键盘,那种熟悉的触感让他心里某个地方踏实下来。
      右手放在鼠标上,点击,拖动,双击。动作流畅,没有任何不适。他松了口气——真的好了。
      工作迅速进入状态。处理积压的邮件,参加晨会,跟进中断的项目。三个月没来,很多事需要重新熟悉,但莫易适应得很快。只是他注意到,同事们对他似乎...过于热情了。
      “莫易,这份报告帮我看看?”
      “小莫,这个数据怎么分析比较好?”
      “莫易哥,能教我这个软件怎么用吗?”
      一上午,他的工位就没清净过。每个人路过都要打个招呼,问个好,或者请教个问题。就连财务部那个难缠的王经理,来送文件时都难得地笑了:“回来了?好好干。”
      中午吃饭时更夸张。湘菜馆里,市场部几乎全员到齐,两张桌子拼在一起。李雯坐在莫易旁边,不停地给他夹菜:“这个好吃,你尝尝。这个辣,你手刚好少吃点...”
      “我自己来。”莫易哭笑不得。
      “对了,”坐在对面的同事压低声音,“听说赵志强回老家了,找了个小厂当会计,工资只有这边的三分之一。”
      “活该。”李雯哼了一声,“那种人渣。”
      “多亏了莫易...”
      “行了,”陈总监打断,“吃饭就吃饭,别提不开心的。”
      但话题还是围着莫易转。问他手恢复得怎么样,问他三个月在家干嘛,问他邬总是不是真的天天给他做饭——这个问题让莫易差点呛到。
      “你们怎么知道...”
      “邬总自己说的啊!”李雯笑,“有次线上会议,你不是去洗手间了吗,邬总跟我们聊了两句,说他最近厨艺大涨,因为要给你做营养餐。”
      莫易耳朵红了。他能想象邬齐说这话时那副得意又理所当然的样子。
      下午的工作继续被各种“关心”打断。到四点时,莫易终于忍不住,在部门群里发了一条:“各位,我手真的好了,能正常工作。大家不用特别照顾我,真的。”
      群里安静了几秒,然后刷出一排“收到”和笑脸。
      但实际情况并没有改变。五点时,莫易要去楼上送文件,刚站起来,旁边的同事就说:“我帮你送吧,你坐着休息。”
      “不用...”
      “没事没事,顺路。”
      文件被抢走了。莫易站在原地,有些无奈。他知道同事们是好意,但这种被当成易碎品对待的感觉...并不好受。
      下班前,陈总监把他叫进办公室。
      “适应得怎么样?”总监问。
      “挺好的。就是大家太热情了,有点不习惯。”
      陈总监笑了:“你不在的这三个月,大家其实都挺想你的。尤其是李雯,天天念叨‘要是莫易在,这个数据早就分析完了’。”
      莫易心里一暖。
      “而且,”总监顿了顿,“赵志强那件事之后,部门的风气好了很多。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动作少了,大家更团结了。从某种角度说,你用自己的方式,给这个部门带来了改变。”
      这话让莫易愣住了。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
      “所以,”陈总监拍拍他的肩,“别嫌大家吵。他们是真心欢迎你回来,也是真心佩服你——佩服你的能力,更佩服你的勇气。”
      走出办公室时,莫易心里沉甸甸的,但那种重量是温暖的。
      下班时间到了。同事们陆陆续续离开,每个人走时都会跟他说:“明天见啊莫易!”“好好休息,别太累!”
      等人都走光了,办公区安静下来。莫易关掉电脑,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和依旧淅淅沥沥的雨。掌心的疤痕在暮色中几乎看不见了。
      手机震动,邬齐发来消息:“我在楼下。雨还在下,带伞了吗?”
      “带了。”
      “那下来吧。晚上想吃什么?我做。”
      莫易回复:“想吃你做的面。”
      “好。”
      他收拾好东西下楼。走出电梯时,看见邬齐的车就停在门口——没在停车场,直接停在公司门口,打着双闪。邬齐撑着伞站在车边,看见他出来,眼睛亮了。
      “怎么样?”上车后邬齐问,“累不累?手疼吗?”
      “不累,不疼。”莫易系好安全带,“就是...有点吵。”
      “吵?”
      “同事们太热情了,一整天叽叽喳喳的。”莫易说,但嘴角是上扬的,“不过...挺好的。那种吵闹,是活着的味道。”
      邬齐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笑了:“我的金丝雀,终于飞回鸟群了。”
      “不是金丝雀。”莫易转头看他,“是鹰。伤好了,该继续飞了。”
      车驶入雨中的车流。莫易看着窗外被雨水冲刷得闪闪发亮的城市,突然想起三个月前那个满手是血的夜晚,想起掌心被刺穿的剧痛,想起那些黑暗和绝望。
      然后想起这三个月的早餐香气,想起线上会议时邬齐的“路过”,想起同事们叽叽喳喳的问候,想起陈总监那句“你带来了改变”。
      伤口会愈合,疤痕会淡去。
      疼痛会过去,温暖会留下。
      而他会继续飞——不是孤独地飞,是带着掌心的疤,带着身后的目光,带着那些吵吵闹闹的、属于人间的喧哗,继续飞。
      飞向明天,飞向下一个项目,飞向更远的地方。
      但无论飞多远,他知道,总会有一个人,在雨天撑着伞等他,问他“晚上想吃什么”,然后给他煮一碗面。
      这就够了。
      足够他在这个喧哗的人间,继续勇敢地、温柔地、坚定地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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