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香樟与绿豆糕 ...
-
九月的风卷着梧桐叶掠过江淮中学的红砖墙，空气里飘着若有似无的甜香——是校门口詹记刚出炉的桃酥味，混着不远处卡旺卡里冰沙搅打的细碎声响。
江逾白把单车往梧桐树下一靠，车铃叮铃晃了晃，他仰头看了眼二楼走廊，陆知遥果然扒在栏杆上，校服袖子卷到手肘，露出一截晒得比夏天浅了些的小臂。
“又在看什么？”江逾白几步跨上台阶，校服外套搭在肩上，领口松着两颗扣子，被陆知遥伸手拽了拽。
“看你是不是又要迟到。”陆知遥指尖蹭过他锁骨处的皮肤，像触到一块温热的玉，“老班刚从办公室出来。”
江逾白挑眉，往楼梯口瞥了眼，反手捞住陆知遥要收回去的手腕，力道不重，带着夏末残留的温度：“怕什么，大不了一起罚站。”
陆知遥挣了下没挣开，耳尖悄悄红了，眼角瞥见不远处几个女生假装看风景，声音压得更低：“放手，要早读了。”
江逾白笑了笑，松开手时故意挠了下他的掌心，看他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才慢悠悠地从书包侧袋摸出个东西——是个用詹记油纸袋装着的小点心，方方正正的，还带着余温。
“昨天你说想吃的绿豆糕，”他塞过去，“刚路过买的，热乎的。”
陆知遥捏着纸袋，指尖能感受到那点温度透过纸传来，像落在心尖上的小火星。他抬头想谢，却见江逾白已经转身往教室走，校服下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印着校徽的白T恤。
早读课的铃声像根绷紧的弦，陆知遥捏着绿豆糕冲进教室时，江逾白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侧脸对着光，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正低头转着笔。见他进来，笔停了停，朝他的座位偏了偏头。
陆知遥把绿豆糕塞进桌肚，刚坐下，后颈就被人轻轻敲了下。他回头，江逾白用口型说：“下课吃。”
阳光漫过窗沿，落在摊开的语文课本上，“蒹葭苍苍”的字迹被晒得暖融融的。陆知遥忽然觉得，这个秋天好像比往年更让人期待些，或许是因为走廊上那个总等着他的身影，或许是因为口袋里那还带着温度的绿豆糕，又或许，只是因为身边有了江逾白。
午休时，江逾白拽着陆知遥往校外跑，穿过两条种满香樟的小巷，卡旺卡的招牌在阳光下亮得晃眼。“要什么？”江逾白仰头看菜单，喉结随着动作滚动了下。
“照旧。”陆知遥站在他身侧，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混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两杯全套奶茶，少冰。”江逾白报完，转头看他，“今天怎么不跟我抢着付钱？”
陆知遥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声音闷闷的：“昨天你买了绿豆糕。”
江逾白笑出声，伸手揉了把他的头发，把刚拿到的奶茶塞给他一杯：“傻瓜，跟我算这么清？”
吸管戳破塑封的瞬间，甜腻的奶香味漫开来。陆知遥吸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觉得心里暖烘烘的。他侧头看江逾白，对方正靠在墙上喝着奶茶，阳光透过香樟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明明灭灭的，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看什么？”江逾白注意到他的目光，挑眉问。
“没什么。”陆知遥慌忙移开视线，耳根又开始发烫，“快上课了，回去吧。”
江逾白没戳破他的窘迫，跟在他身后往学校走，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在铺满落叶的小路上偶尔交叠在一起，像一对分不开的伙伴。
江淮中学的秋天，好像总被这些细碎的瞬间填满——詹记热乎乎的点心，卡旺卡冰凉的奶茶，走廊上并肩的身影，还有阳光下不经意的对视。江逾白和陆知遥的青春，就藏在这些平淡又温暖的日常里，像一杯慢慢泡开的奶茶，甜得恰到好处，让人舍不得一口喝完。晚自习的铃声拖着长音钻进耳朵时，陆知遥正对着一道解析几何题皱眉。草稿纸上画满了辅助线，像张杂乱的网，把他的思路也缠得打结。
旁边的江逾白“咔哒”一声合上笔帽，侧头看他：“还没解出来？”
陆知遥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卡在第三步了。”
江逾白没说话，直接抽走他的草稿纸，拿起笔在上面圈了个点：“这里，换个坐标系试试。”
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很轻，混着窗外偶尔掠过的晚风。陆知遥盯着他的手看，江逾白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握笔的姿势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随意，却总能精准地戳中问题的关键。
“懂了吗？”江逾白把草稿纸推回来。
陆知遥“嗯”了一声，心里那点堵塞感忽然通了，连带看江逾白的眼神也软了些。他低头飞快地写完解题步骤，抬头时，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几盏灯亮着，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晕。
“走吧。”江逾白拎起两人的书包，甩了一个到陆知遥怀里。
走出教学楼，晚风带着凉意扑过来，陆知遥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江逾白注意到，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递给他：“穿上，别感冒了。”
外套上还带着江逾白的体温，混着那股熟悉的洗衣粉味。陆知遥接过穿上，袖子有点长，盖住了半只手，暖烘烘的感觉从肩膀一直蔓延到心底。
两人并肩往校门口走，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梧桐叶被风吹得簌簌响，偶尔有几片打着旋儿落下来，擦过陆知遥的肩膀。
“明天要月考吧？”陆知遥踢着路边的小石子问。
“嗯，”江逾白应了声，“考完去詹记买桃酥？听说新出了咸蛋黄味的。”
陆知遥眼睛亮了亮：“真的？”他爱吃甜，尤其喜欢詹记刚出炉的桃酥，酥皮掉在手里，一抿就化在舌尖，甜香能漫半天。
“骗你干嘛。”江逾白笑他，“不过得看你月考排名，进不了前五十，就只能闻闻味儿。”
“你才进不了前五十。”陆知遥不服气地回嘴，却忍不住弯了嘴角。他知道江逾白是故意逗他，每次考试前，这家伙总爱用吃的来激他。
走到校门口的梧桐树下，江逾白停住脚步，指了指不远处的卡旺卡：“等我五分钟。”
没等陆知遥反应，他已经跑了过去。陆知遥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冲进亮着暖黄灯光的店里，心里忽然有点软。
很快，江逾白拿着两杯热饮跑回来，递了一杯给陆知遥：“热可可，刚做的。”
吸管刚碰到嘴唇，温热的甜香就漫了开来。陆知遥吸了一口，暖意从喉咙一直流到胃里，舒服得眯起了眼。
“谢了。”他小声说。
“跟我还客气。”江逾白挑眉，喝了口自己手里的奶茶，“你家就在前面吧？我送你到巷口。”
陆知遥家住在离学校两条街的老巷子里，巷子很窄，路灯也暗，晚上走总有点冷清。以前他都是自己走，认识江逾白之后，对方几乎每天都要看着他进巷口才走。
走到巷口，陆知遥停下脚步：“就到这儿吧。”
“嗯。”江逾白点头，“热可可喝完再进去，别凉了。”
陆知遥“哦”了一声，转身要走，又被江逾白叫住。
“明天考试别紧张。”江逾白看着他，路灯的光落在他眼里，像盛着细碎的星子，“正常发挥就行。”
陆知遥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他飞快地点头，转身跑进了巷子。走到拐角处，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江逾白还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那杯没喝完的奶茶，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像个沉默的守护符号。
陆知遥摸了摸口袋里还温热的杯子，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他想，明天的月考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毕竟考完之后，有咸蛋黄桃酥在等着，还有那个愿意陪他走夜路、给他带热可可的人。
巷子深处的风很静，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和心里那点悄悄发甜的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