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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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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养舱壁冰冷刺骨，透过这层无机质的屏障，周凛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解剖着舱内那个无声蜷缩的生命体。长耳，垂落的姿态，与资料照片和林序描述中的林澈，特征高度吻合。但颜色……林序的兔耳是温暖的棕灰，带着柔软的绒毛感，而舱内这只耳朵，呈现出一种近乎石膏的灰白色，耳廓边缘的细微血管隐约可见，却是诡异的青紫色，仿佛生命力被某种东西长久地、缓慢地抽离，只留下僵硬的轮廓。
舱体侧面的一个小型显示屏亮着微弱的光，滚动着极其简略的生理数据：心率——18次/分（异常缓慢，低于兽人Omega休眠标准下限），体温——29.5°C（严重低温），脑波活动——δ波为主，伴随极不规律的θ波爆发（深度昏迷伴异常脑活动），信息素水平——检测受限（舱内液体屏蔽），生物活性标记——检测到特定RTS-7衍生物残留（高浓度）。
RTS-7残留，高浓度。与林序身上的标记同源，但浓度和状态截然不同。林序的标记是外源性附着、试图耦合激活；而林澈体内的，更像是……已经被吸收、代谢，成为其生理状态一部分的“背景辐射”。这解释了为何他的生命信号如此微弱却独特，也解释了为何林序的标记会对这里产生共鸣——那是同源物质之间的扭曲感应。
他还活着。以一种被强行维持在最底线的、非自然的、介于生与死之间的状态“活着”。像一株被剥离了土壤、浸泡在特定营养液里、只保留最基本细胞活性的标本。
“‘灰雀’，优先搜索所有关于‘林澈’，档案编号O-SP-LC-03，以及所有涉及‘垂耳兔’、‘稀有腺体长期维持’、‘RTS-7应用’的实验记录和数据。”周凛对着通讯器下令，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扰了这舱中沉寂的噩梦。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舱壁，灰蓝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里面那张模糊苍白的面容。
就在这时，终端上，‘灰雀’紧急拷贝的数据库下载进度条终于跳到了100%。紧接着，数十个子文件夹和文件列表如同爆炸般弹出。‘灰雀’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和一丝颤抖传来：“头儿！数据库到手了！初步检索……老天，这里有完整的实验日志、样本档案、药物配方、信息素提取记录……还有……‘母巢’不同层级的通讯记录和人员名单（部分加密）！关于林澈的档案找到了！”
周凛立刻调阅。屏幕滚动，冰冷的文字和图表如同最残酷的证词：
样本标识：O-SP-LC-03（林澈）
采集日期：三年前，同一天，城西“天使之翼”私立诊所。
腺体类型：长毛垂耳兔变种（极稀有），信息素谱系：暖甜型，高应激活性，推测对特定信息素诱导剂（RTS-7原型）有超敏反应。
初期实验：常规腺体机能测试，信息素采集（日均抽取量超安全标准300%），RTS-7耐受性及耦合实验（结果显示：腺体细胞对RTS-7纳米载体呈现异常高亲和性，耦合率98.7%，伴随不可逆的腺体功能部分抑制及信息素谱系畸变）。
备注：样本在第三次RTS-7强化注射后，出现严重信息素崩溃前兆及意识丧失。转入‘长眠’协议。
‘长眠’协议状态：已启动，时长：34个月。使用定制低温营养维持液（含高剂量神经抑制剂及腺体活性维持复合物），生命体征强制维持于最低阈值。脑部监测显示间歇性θ波异常爆发（疑似残留意识碎片活动？待进一步研究）。腺体处于‘静默’状态，但仍检测到持续的低水平RTS-7代谢物分泌。
最新评估（一周前）：样本生理稳定性尚可，但‘长眠’协议对腺体的长期影响未知。其独特的高RTS-7亲和性及‘静默’腺体状态，被‘主脑’标记为‘特殊观察样本’，建议在‘涅槃’计划第二阶段作为潜在‘媒介’或‘稳定剂’进行测试。
关联样本记录：检测到与其存在微弱生物信息素共振的近期新标记信号（O-SP-LX-？？，未完全录入档案），特征匹配度72%，推测为血缘相近个体。建议：追踪并获取新样本，进行对比实验及可能的‘共鸣’效应研究。
“涅槃计划……第二阶段……媒介或稳定剂……”周凛咀嚼着这些冰冷的术语，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腥味。林澈成了实验品，一个被榨取、被改造、然后被“冷藏”起来，以备后续更可怕用途的“特殊观察样本”。而林序……因为血缘和相似的腺体，被标记为下一个目标，一个可以用来刺激、对比，甚至可能“唤醒”或“利用”林澈的“新样本”。
怒火如同地心熔岩，在他冰冷的表象下奔涌咆哮，几乎要烧穿理智的冰层。但他强行按捺住了。愤怒解决不了问题。数据，线索，行动。
他快速浏览着其他相关文件。“母巢”的结构图（显示这里只是数个类似实验室中的一个，有通道通往更深层）、守卫轮换记录（最近一次大规模调动就在今天凌晨，印证了旧港入口的异常防御）、以及一些加密的通讯片段，提到了“上层指令”、“自由港的货”、“最后的调试”等模糊字眼。
“头儿，”‘灰雀’再次汇报，声音更加急促，“我在数据库里发现了一个独立的、加密级别更高的隐藏分区！正在尝试破解……需要时间。另外，扫描显示，这个实验室的维生系统是独立能源，但刚刚的‘紧急制动’似乎也触发了某个次级警报。我们可能没有太多时间了。还有……林序少爷那边……”
周凛的心猛地一沉。他立刻切换到与沈墨的专用加密频道，信号极其微弱，杂音很大：“‘猞猁’，汇报情况。”
几秒钟令人心悸的延迟后，沈墨沙哑紧绷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在旧河道……废弃管理站……林序状况不好……标记共鸣后腺体严重不稳定……低烧，意识模糊……我们被追踪了，不确定具体方式……可能是标记，也可能是其他……我正在尝试建立临时防线……头儿，你那边……”
“找到林澈了。还活着，但状态特殊。”周凛言简意赅，目光扫过培养舱，“数据库已获取，关键信息指向‘涅槃计划’和更深层结构。‘母巢’已被惊动，你们的位置可能不安全。能否移动？”
“……他现在的状态移动风险很大……但留下更危险……”沈墨的声音夹杂着沉重的喘息和远处隐约的风声，“我……试试看……给我坐标，备用汇合点……”
周凛迅速报出一个位于更下游、靠近城市排污系统旧主管道检修口的坐标。“那里有我们预设的‘安全屋-3’，入口隐蔽。我会尽快与你会合。坚持住，‘猞猁’。”
“明白……”沈墨的声音被一阵尖锐的电流杂音淹没，通讯再次中断。
周凛握紧了终端，指节发白。沈墨很少用那种语气说话。林序的情况恐怕比他汇报的更糟。而他们被追踪的程度，也可能超出了预计。
他必须加快速度。
“‘山猫’，‘猎犬’，汇报搜索情况。重点寻找可携带的样本数据存储设备、实验室的物理设计图、以及任何关于‘涅槃计划’第二阶段或‘上层指令’的纸质或加密电子记录。”周凛一边下令，一边再次看向林澈的培养舱。
带走他吗？以林澈现在“长眠”协议下的脆弱状态，贸然移动，很可能直接导致生命系统崩溃。而且，培养舱与整个实验室的维生网络相连，强行剥离也可能触发更致命的警报或自毁程序。
但不带走……难道把他留在这个地狱，等待成为“涅槃计划”的“媒介”？
周凛的目光落在培养舱控制面板的一个不起眼的物理接口上——那是用于外部紧急维生设备接驳的标准化接口。也许……
“头儿！”‘猎犬’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带着一丝发现，“在控制台后方一个隐藏隔间里，发现一个便携式低温存储箱！里面……有几支标着‘特殊样本腺体萃取物（实验性）’的密封管，还有一些纸质记录，像是手写实验笔记！署名……‘秦’！”
秦墨的手写笔记？！
周凛立刻上前。存储箱不大，里面除了几支泛着幽蓝光泽的密封管，就是一沓用防水袋仔细包裹的、写满密密麻麻字迹和公式的纸张。字迹潦草却有力，正是秦墨的风格。他快速翻阅，目光立刻被其中几页吸引——
“……RTS-7并非简单的追踪或标记工具，其核心是一种‘信息素谱系改写与同步’纳米机器。初步实验显示，它对某些稀有腺体有极强的定向耦合能力，不仅能记录信息素特征，更能缓慢改写腺体细胞的受体表达，使其趋向于‘标准化’或‘特定模版’……这更像是一种……‘腺体驯化’或‘信息素奴役’的前置技术……”
“‘长眠’协议是个幌子。所谓维持最低生命体征，实际上是在利用低温和药物，将腺体的‘改写’过程冻结在某个临界点，同时利用样本残留的意识波动（θ波爆发）进行某种……精神层面的‘锚定’或‘共鸣训练’？目的不明，但绝对与‘涅槃’有关……”
“……怀疑‘母巢’最终目的并非单纯收集稀有腺体样本，而是试图制造一种可控的、具有特定信息素输出模式的‘生物发生器’或‘信息素源’。林澈（O-SP-LC-03）的高亲和性，可能使其成为关键的‘原型’或‘催化剂’……必须阻止……但我权限不足，证据链被刻意切断……留下后手，紧急制动键在……”
“……发现‘母巢’与境外‘自由港’势力及二十七年前被取缔的‘净土’项目有千丝万缕联系……资金、技术、人员……背后水太深……我已申请调离，但预感不妙……若我出事，这些笔记……交给能信任的人……尤其是关于‘涅槃’和‘原型’的部分……”
真相的碎片，带着血淋淋的质感，拼凑出更加庞大恐怖的图景。腺体驯化……信息素奴役……生物发生器……净土项目……
周凛猛地合上笔记，将其连同那几支可能至关重要的“腺体萃取物”密封管一起，小心地装入自己的战术背包。然后，他看向林澈的培养舱，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他蹲下身，从自己的装备中取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多功能战术工具，迅速调整到精密模式，开始小心翼翼地拆卸培养舱控制面板上那个紧急维生接口的保护盖。
“‘灰雀’，立刻破解那个隐藏分区，我要知道‘涅槃计划’第二阶段的所有细节和‘母巢’更深层的布局图。‘山猫’，‘猎犬’，收集所有能找到的实体证据，准备撤离。我们……”他顿了顿，灰蓝色的眼睛映着舱内淡蓝液体那诡异的微光，“要带他走。”
“头儿，强行断开维生连接风险极高！而且我们没有适配的移动维生设备！”‘猎犬’急道。
“用这个。”周凛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扁平的、银灰色的金属盒——那是行动前准备的、用于极端情况下保存关键生物样本的“急冻稳定场发生器”，能量有限，只能维持很短时间，但足以暂时替代培养舱的基础维生功能，争取转移时间。“连接接口，同步参数。‘灰雀’，你远程指导，确保参数匹配，误差不能超过正负百分之五。”
“明白！”‘灰雀’的声音充满紧张，但依旧专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拆卸、连接、参数调试……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如同在拆解一枚连接着心脏的炸弹。培养舱内的林澈，似乎对维生系统的细微变动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反应——显示屏上的心率曲线，出现了几乎难以察觉的、短暂的波动。
就在周凛即将完成最后一步连接时，整个实验室的照明系统突然剧烈闪烁起来！刺耳的、不同于之前警报的、更高频的尖啸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墙壁上，那些原本已经熄灭的指示灯再次亮起，这次是刺目的、不断旋转的猩红色！
“警告！核心实验室维生网络遭到非法入侵！检测到未授权生物样本转移企图！‘主脑’备用协议激活——‘净化者’单位释放！所有入侵者，格杀勿论！”
合成音冰冷宣告的瞬间，实验室四周的墙壁上，数个原本毫无缝隙的墙面突然滑开，露出后面幽深的通道。沉重的、带着液压驱动的脚步声，混合着非人的、仿佛金属摩擦的低吼，从通道深处迅速逼近！
“该死！是战斗型改造体！”‘山猫’怒吼一声，枪口瞬间转向通道方向。
周凛眼神一厉，手下动作更快，最后一下拧紧接口，急冻稳定场发生器发出低沉的嗡鸣，指示灯转为稳定的绿色——连接成功！培养舱内林澈的生命体征数据暂时平稳过渡到了便携设备上。
他一把扯断培养舱与主维生系统连接的最后几根主要管线（警报声瞬间拔高到顶点），然后，用尽全力，猛地将那个沉重、冰冷的培养舱从固定架上拖拽下来！
“撤！按原路返回！‘猎犬’断后！‘灰雀’，带路！”周凛低吼，一边将连接着稳定场的培养舱扛上肩（惊人的重量让他膝盖微微一沉），一边单手举起突击步枪，朝着最近一个涌出“净化者”猩红电子眼的通道口猛烈开火！
枪声，咆哮，金属碰撞声，尖啸的警报……再次将这片沉寂的“标本室”化为血腥的战场。而这一次，他们多了一个必须带走的、沉重无比的“负担”。
培养舱内，淡蓝的液体因为颠簸而晃动，里面蜷缩的身影随之轻轻摇摆。灰白色的长耳，在猩红警报光的闪烁下，划过一道寂静而悲哀的弧线。
林澈的“长眠”，被强行中断。而通往生之路，铺满了钢铁与火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