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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探查 ...

  •   “那,我就是在那摔下来的。”风噪声过大,小九只能扯着嗓子喊。

      墨乘鹓顺着他指的方向,操纵行鸢减速,最终在一片空地上降落。巨大的风力吹得草屑纷飞。

      下了行鸢,他大步朝小九刚刚所指的那个方位走去。很快,他便看见山脚下的背篓和锄头。

      “我的背篓!”小九在他肩上激动地蹦跳。

      墨乘鹓止步,半蹲下身,仔细勘察小九摔落的区域。背篓侧翻,矿石散落一地,旁边是滚落的锄头。地上有一道浅痕,但是无法判断是人还是飞鼠留下的。

      “就大概是有块石头凸出来的位置,我就是在那里踩空然后跌下来的。”

      墨乘鹓抬头,顺着小九指的方向看半山腰。

      “你确定落地前就失去了意识?”

      小九点点头:“对,我记得都没滚几圈,然后脑袋一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墨乘鹓沉吟片刻,提议道:“要不,你再从上面摔一次。”

      “啊!”小九震惊,难道是师兄还在生自己的气,现在要让自己摔一次出气?!

      墨乘鹓一眼就看穿他的心中所想,气笑了:“怎么,我在你心中就这般恶毒?”

      小九立刻将脑袋摇出残影:“不是不是!”

      “你既然是摔了才变的,”墨乘鹓没好气地解释,“那再摔一次,或许能变回来。当然,你若不信便罢。”

      “我信!我信!”小九连忙说道。师兄说的不无道理。

      说干就干,他立刻往山壁一蹦,然后身手矫捷地开始往上爬。短短半天,他已经对飞鼠这具身体适应良好。作为人要爬半个时辰的山壁,他一只飞鼠一盏茶的功夫就爬到了。

      小九站在当初他跌落的那块石头上,朝山下望去,其实并不算高,墨乘鹓正在下边抬头望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直接向前一跃。

      预想中的天旋地转并未到来,只觉风裹着他缓缓滑翔。他睁眼,正好与山下师兄伸出的手擦“爪”而过,轻飘飘地落回了地面。

      呃……他好像忘了自己是只飞鼠了,这样跳大概率摔不着。

      “那什么……我重新再跳。”小九尴尬地从地上爬起来,又快速地重新往山上爬。

      这次再下跳前,他紧紧将自己抱成一团,义无反顾地向下一倒——

      “嘭!”

      肥沃的鼠臀率先着壁,接着他便像个真正的毛球般,骨碌碌地沿着山壁一路滚下,最后“啪叽”一声砸在地上。

      “小九!”头顶传来师兄略带沙哑的惊呼。

      接着他感觉一双温暖宽大的手将自己托了起来。

      他睁开一直紧闭的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师兄那张俊美的脸,平时看他都是略带厌弃的双眸,此刻清晰映着担忧。

      “师兄……我变回来了吗?”无限翻滚让他头昏脑涨,声音略带虚弱地问。

      答案很快揭晓——他抬起的手,依然是毛茸茸的五个短指。

      “是不是我摔的姿势不对。”小九喃喃着,挣扎着翻身爬起来,“我再来一次!”

      说着他就要重新向山壁跳去。

      墨乘鹓迅速出手,一把攥住他的后颈皮,将他拎了回来。

      “别试了,没用。”

      “啊?”小九愣愣回头。

      “此法不通,再寻他路。”墨乘鹓的声音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自己的后脖颈被师兄死死攥住,小九动弹不得,只好放弃。

      “身上可有不适?”墨乘鹓打量着他,试图寻找毛茸茸之下是否有看不见的伤口。

      小九扭了扭,除了屁股墩儿有点疼,别无大碍。

      ……这变成飞鼠就是耐摔哈!

      “你在做什么?”一个声音响起,“干嘛从山上滚下来?”

      小九吓了一跳,连忙寻找声音来源,竟是旁边树上的一只飞鼠。

      “你在和我说话吗?”他指了指自己。

      “不然呢,”那飞鼠甩了甩尾巴,“这附近还有第二只像你这样摔得灰头土脸的鼠吗?”

      这话没法接。小九讪讪地转头,却见墨乘鹓正挑眉看着自己:“你在和谁说话?”

      小九指向树上的那只飞鼠:“它呀。”

      墨乘鹓面色古怪地扫过那棵树,又回看他,眼神里满是莫名其妙。

      小九愣住,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窜了出来:“你……听不懂它说什么吗?”

      墨乘鹓的表情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所以不是师兄能听懂飞鼠讲话,而是师兄能听懂他讲话!!之前自己还想问师兄什么时候学了兽语,现下看来并非如此。

      “你能和飞鼠沟通?”墨乘鹓突然问。

      “对啊,我这不是变成飞鼠了嘛,能和它们交流不是很正常。”

      墨乘鹓低头沉吟,道:“你问问它,昨天可见着你了。”

      “见着……我?”小九不解。

      “人形的你。”墨乘鹓补充道,“也许它们有瞧见你怎么变成飞鼠的。”

      小九眼睛一亮,他急忙转向树上的飞鼠,语气都带上了急切:“哥们,你昨天早晨有在这片见过一个人类吗?就在那山上挖矿的!”

      “人类?”飞鼠思忖片刻,用爪子比划了一下“见着了,是不是背着个背篓的?他在那儿叮叮当当吵了我们一上午!”

      “对对对!那他后来从山上摔下来的时候,你瞧见了吗?”

      “摔下来?”飞鼠疑惑地歪头,“那我可没注意,他敲石头太吵了,我们都被他吵得去别处去了。”

      “……哦,这样啊。”满怀的希望瞬间落空,小九整只鼠都耷拉下来,他冲墨乘鹓摇了摇头:“它们没看见。”

      “喂,你怎么又和那人类嘀嘀咕咕什么呢?”树上的飞鼠奇怪地追问。

      小九心情低落,把脑袋埋进爪子里,没有理会。

      “怪鼠!”那飞鼠嘀咕了一句,“怕不是刚从真把脑袋摔坏咯。”觉得无趣,便转身窜入林间消失了。

      看着小九连耳朵尖都垂下来的模样,墨乘鹓沉默了片刻。他伸出手,用指节在他低垂的脑袋上极轻地叩了一下,动作略显生硬,却已是破天荒的柔和。

      “行了,”他低声道,“明天随我回墨城,定有别的法子。”

      小九刚想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立刻又摇了摇头:“不行,我明天还不能走!”

      “你说什么!”墨乘鹓的声调瞬间拔高。

      “我答应给张伯他们做的翻山运水机甲还差一点没做完!”小九的话像倒豆子般急切地涌出,“新零件就在锻器炉里炼着,这两日就要出炉,我得盯着,不能走!”

      “做那些破玩意难道还比你恢复成人还重要?”墨乘鹓的声音里压着怒火。

      “都……都很重要。”小九低下头,声音诺诺,却带着点执拗。

      墨乘鹓直接被气笑了,他烦躁地来回踱了两步,衣袂翻飞:“好好好!我当初就不该由着你来灰谷,天天就知道研究这些下等的工造,现在还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

      “工造哪有上下等之分!”小九不服气地抬头反驳,“而且我变成这样也不是我想的!”

      “长本事了,还敢顶嘴了!”墨乘鹓眼里的火星子几乎要溅出来,“再过两月又是一年一度的工造大考了,且不说你那工造大论学得如何,就凭你现在这样子,怎么考?你还想不想进飞天城了!”

      “我也没多想去飞天城……我觉得能帮山民做这些实用的机巧就挺好……”然而在师兄越来越冷的注视下,他的声音逐渐微不可闻。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师兄非要让他参加大考入飞天城。

      在该隐山,以工造为尊,而想正统地修习工造,则需入墨门,墨门地位由见习-工匠-工师-研造-大匠层层递增,只有通过每层考核,才能去更进一步修习工造之术,与此相等的,不同的地位,对应不同的资源倾斜,小至粮食衣帛供给,大至钱筹屋舍分配。

      其中他最需要的,是医药。他自幼患脑疾,难以治愈,只能靠源源不断的药物吊着。好在当初将他收养之人是李千琢,墨门为数不多的大匠身份,可以获得最高额的药材分配,才将他堪堪养至二九之年。传言飞天城内有最好的医师,所以,只有他通过大考晋升地位,获得进入飞天城资格,他才有活命的机会。

      墨乘鹓不再踱步,只是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

      小九被师兄盯得越发心虚,他师兄虽讲话刻薄,但其实是除了师父之外最关心他之人,尽管身为墨门现任巨子的独子,但获得的珍贵药材份额也是有限的,这些年来都喂进了他肚子里。现在自己说不想去飞天城的话,跟自己不想活了没什么区别。

      “看来我这些年的名贵药材,”墨乘鹓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还不如拿去喂狗。”

      说完,他用力一挥袖,转身便去。

      “师兄!”小九立刻追了上去,声音有些慌乱“我错了,师兄!”

      墨乘鹓没有理他,脚步越走越快,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

      “唉哟。”小九急中生智,发出一声夸张的大叫,“我的腿——”

      前方那纤长高挑的背影猛地一顿,虽然没有回头,但向前迈出的步伐却明显地迟缓了几分。

      “好像刚刚从山上摔下来撞到的,我好疼啊师兄……”小九趁热打铁,声音可怜巴巴地。

      终于,前方那身影彻底停住了。下一瞬,用力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接着,一道宽大的影子笼罩下来,他的后脖颈一紧,整只鼠便被提溜起来,与那双寒星般的眸子平视。

      “哪个腿疼?”墨乘鹓仔细打量着手上的毛团,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这,这里疼!”小九马上胡乱一指,指向他的右后肢。

      墨乘鹓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提起他指的那条腿,翻来覆去地细细地观察。除了粉嫩的爪垫上有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破皮,其它看不出什么不对劲。

      “这样疼吗?”墨乘鹓捏着那只小爪子,极其轻微地扯了扯。

      “疼,疼的!”小九立刻佯装痛苦地叫唤起来,一只鼠脸上,五官努力皱成一团,表情丰富得夸张。

      然后他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他的师兄正在单手解开腰上那个绣着银莲纹的精致荷包,然后从里面取出一片干枯却依旧能看出原本形态的、淡紫色的花瓣。

      下一瞬,那片花瓣被直接塞进了他小小的嘴巴。

      “这个季度无忧花花瓣只剩这一片了。”墨乘鹓的声音依旧冷淡,“你下次再疼,就自己受着去吧。”

      说罢,他将手中的飞鼠往地上一抛,再次无情转身,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让他心绪不宁。

      无忧花瓣放进口中那一刻,一股熟悉的清凉感瞬间充斥口腔,随即化作暖流滑入喉咙。小九太熟悉这个味道了,他有脑疾,发作的时候头痛欲裂,这无忧花瓣止痛效果绝佳,但是也十分珍贵。大匠地位一个季度只得五片,他师兄现如今地位是研造,一个季度仅有三片。也不是不能买,珍宝行两千墨筹一片,这价钱可供普通人家花销半年,实在贵得离谱。

      小九知道他这苦肉计算是成功了,尽管心下因浪费了如此珍贵的药物而有些发虚,但还是顺从地将那片化作暖流的花瓣咽了下去。随即他后腿一蹬,敏捷地再次跳上墨乘鹓的肩头,用毛茸茸的脑袋讨好地蹭了蹭师兄的脖颈:“师兄你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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