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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张相片 契约（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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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是不引人注目会死星人。总是喜欢选各种各样招摇得要死的身份，露出破绽没办法，或者玩腻了就直接装死。而且还有个怪癖，每次都要拉着人去参加他自己的葬礼。美其名曰善始善终。
人越多越好，场面越盛大越开心。
唐年已经不记得，那是自己第几百次参加他的葬礼。
就算是人类，参加过几百次不同的葬礼也会对那种气氛习以为常的。更何况是她这种芳龄已经不知几许的大妖。
见惯了生离死别，葬礼上的悲戚气氛已经感染不到她一星半点。
天公作美，那是一个阴雨绵绵十分适合举办葬礼的春日。铅云低垂，整个世界都笼罩在濛濛细雨之中，湿漉漉的水汽如烟似雾，无孔不入，沾湿毛发，湿润衣衫，带来阵阵丝丝入骨的寒气，搅得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都没个好心情。
殡仪馆的一片肃穆之中，狐狸精心制作的假体安静地躺在棺材里，被春日娇艳的鲜花环绕，美得仿佛一尊正在沉睡的仙子。
那一次的他是迷倒考古系全系上下的超级大美女。当时作为研究生的他跟着教授发掘一座大墓，碰到了难缠的大妖，教授死后，为了拯救其余被困的同伴，他跟那只千年旱魃喝了杯茶，然后毅然决定装死。
因为死得英勇，死得惨烈，当初被他救下的同伴无一缺席，一个个面容哀戚，悲痛欲绝。空气中时不时响起阵阵压抑的午夜之声。
唐年一身黑衣，面无表情地站在角落里，脸上戴着一副遮掉她半张脸的大墨镜，不戴不行，因此此时，已经换了一张脸的狐狸正靠在她肩膀上，泣不成声，那悲痛欲绝的模样绝对没人能想到葬礼的主角竟是他自己。
但凡她不戴墨镜，此时她脸上那不耐烦的表情绝对能引起“死者”那群护花使者的众怒。
就像她永远理解不了狐狸为什么如此热衷于改换身份，她也永远无法理解他为什么每次都能在自己的葬礼上哭得死去活来。
狐狸说，那是因为不舍。
唐年曾问过他，既然不舍，那为什么要选择舍弃？
他的回答是哪怕换个身份重新回来也再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与其体验物是人非，不如干干净净彻底告别。
唐年从未与人类深交，像她这种选择隐世的妖怪，大概永远无法理解狐狸这种入世大妖的心情。
她正被肩膀上湿漉漉的触感搞得有些不耐烦，蓦地在一个写着天妒红颜，芳魂永驻的花圈后看到了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
定睛看去，才发现是个四五岁大的小姑娘。小姑娘小小的身体藏在花圈后头，只露出半个脑袋，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仿佛一只刚刚被人遗弃的小狗。
二人视线相接的一刹那，小家伙如受惊的小鹿般嗖的一声逃走了。
唐年正想细看，忽然出现的一只手犹如揭膏药般将粘在她身上的狐狸撕了下来。
对方一边撕，一边骂骂咧咧：“又是你，净会给我们找麻烦！唤醒一尊大妖，还死了人，你知道我需要填多少表格，写多少报告吗？”
像这种涉及人员伤亡的事故自然少不了官方机构的善后，术法部的那帮人类不可能这样说话，会这样说话的只可能是妖族联盟的探员。
唐年定睛看去，果然是妖族联盟的熟人，獬豸李解。李解的人形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长着一张方正的国字脸，浓眉大眼，一看就十分可靠的模样。
因为狐狸独特的癖好，这些年，他没少跟在他屁股后头替他善后。
被苦主逮个正着，狐狸立刻抹了把脸，硬着头皮解释：“我也不想的，当时那情况，谁知道官方考古也能挖出粽子，为了把事情圆过去，我只能装死。你不该责怪我给你们添了麻烦，而应该感谢我没让事态扩大。如果没我这尊千年大妖在，以当时那老粽子的态度，可就不是死一两个人的事了。”
李解被气笑了，狂翻白眼：“行行行，我可谢谢你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座古墓是你找到的。像你这样的大妖，会感受不到其中的妖气。”
“我没想到那老粽子会那么恨凡人，我也想救下任教授的，只是慢了一步而已。要怪只能怪人类实在太脆弱了。”
“呵呵，别跟我解释。去跟联盟的签证官解释吧！收好这张红色罚单，我等着看你什么时候受到人间蒸发令！”李解将一张红色罚单往狐狸怀里一塞，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红色罚单？！啊啊啊啊，完了完了我完了，这得给联盟干多少白工才能销案啊啊啊……”狐狸抓着罚单，抱头痛哭。
狐狸之前就已经哭得够引人注目了，此刻收了罚单的他哭得越发歇斯底里。未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唐年一把抓住他后颈的衣服，将人提到了无人注意的角落处。
原本想着等狐狸稍稍冷静下来就干脆带着人离开，没想到却忽然感觉衣摆一阵扯动。低头一看，发现竟是一只人类幼崽的手，小小的，手背还带着软软的窝窝，力道却很大。
她视线上移，刚好对上了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
是刚才那个小姑娘。
察觉到她的目光，小姑娘立刻弱弱开了口，说出口的话却让唐年心下一阵惊跳。
“大姐姐，刚刚那位大叔说你们是妖怪。你们能帮帮我吗？”
李解是妖族联盟的资深探员，说话前自然会自动屏蔽人类，眼前的小家伙为什么能听到他们刚刚的对话？
唐年强压下心中的惊异故意板起脸问她：“我们是妖怪，可不是什么喜欢助人为乐的神灵。帮你可以，我们有什么好处？”
没想到小家伙的回答却再度出乎了她的意料。
“如果大姐姐真能帮到我，我愿意成为大姐姐的食物。”稚嫩的童音软软糯糯，语气却异乎寻常地坚定。
面前的人类幼崽不仅能听到他们的对话，甚至知道食物契约的存在。
“小家伙，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身为一尊已经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大妖，唐年自然不会缺眼前这一块肉吃，出于一个教师的本能，她立刻皱起眉头，准备让眼前的小家伙知道擅自跟妖怪订立契约的严重性。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小家伙身上忽然腾起一道由金色符文组成的流光，如灵蛇般缠向她的右手小指。
她本能地想躲避，又怕眼前小小的一团无法承受她妖力带来的反噬，只能眼睁睁看着契约化成的符文缠绕上自己的小指。
“小家伙，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学来的契约方法，但你可能不知道，没有见证人的契约是无效的。”
唐年微微一却，安静地等待着契约符文的消散，没想到恰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声爽朗的笑声。
“食物契约？！由人类主动发起的食物契约，多少年没遇上过这样的事了！”
说话的竟是李解，此刻，他正抱着手臂用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望着这边。
“既然你们缺一个见证人，那不如让我来当。我妖族联盟第五特勤小队队长李解作为见证人，现在宣布食物契约成立！”
随着李解话音落下，原本因为没有见证人正在缓慢溶解消散的符文瞬间凝实，一头扎入了唐年的体内。
木已成舟，唐年只能叹口气，蹲下身，心不甘情不愿地对着面前的小孩道：“孩子，说出你的愿望吧！”
话音落下，抓着她衣角的手骤然收紧，那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霎时盛满了希冀：“求求大姐姐，救救我妈妈！”
求她的小姑娘正是幼时的任蕾，彼时她的妈妈正在属于她爸爸的灵堂里默默垂泪，丝毫没有意识到小小的人儿早已溜到了隔壁灵堂，正对着一只大妖许愿。
唐年远远去看了一眼，那个女人确实生了重病，哪怕跪在灵前依旧摇摇欲坠，整个人苍白瘦削得仿佛一朵随时会凋零的小白花。
是癌症，对人类来说必死的疾病，对他们这样的大妖来说却不过是举手之劳。
“我可以救她，但代价是你将沦为我的备用食物，彻底从她的生命中消失。她会彻底忘记你，不记得曾经生过你，养过你。”
其实多年前的食物契约并没有严苛到这种程度，无奈人类实在太过狡猾，享受了契约的好处却不愿付出代价，动用了身边的一切社会关系与签订契约的大妖为敌，虽然最终依旧惨败，但却给妖怪们提了个醒，给结契者加上了舍弃一切社会关系的前置条件。
人类这种社会性动物，一旦没有了因血缘而生的牢固社会关系，单个的人类脆弱得简直不堪一击。
“妈妈会彻底忘记我？”
唐年郑重点头：“对！我会扫除掉所有你存在过的痕迹，你的身份信息，你的生活用品，你永远不用指望她某天捡起一只泰迪熊，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的剧情在你妈妈身上发生。她会彻彻底底地忘记你，不留丝毫痕迹！”
小家伙仰起头，定定望着唐年看了半晌，终于还是用力点下了头。
“没关系，没有我，妈妈会过得更好。”
唐年叹口气，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头。
“那么，最后去跟她告个别吧，虽然她根本不会记得你的告别，但你会记得。”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