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一张相片 契约（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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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唐年的话，小小的人儿点了点头，迈开一双小短腿哒哒哒地奔向灵堂中正安静跪着的年轻女子。
“妈妈，我……”
小家伙弱弱开口，然而不等她把话说完，面前的女子已抬起头杀气腾腾地瞪向了她。那眼神，与其说是一个母亲在看孩子，不如说更像是在看一个杀父仇人。
“都是因为你，外公外婆才会车祸去世，现在轮到爸爸了，马上就是我……”
“别叫我妈妈，你不是我的孩子！你是魔鬼，带来厄运的魔鬼！”
“如果当初没有生下你就好了！”
……
女人泪流满面，声嘶力竭，字字句句都是诛心之言。
正当唐年为女人过激的反应而震惊不已之时，对方眼神一冷，忽然抬手狠狠推了面前的小家伙一把。明明是癌症晚期，病得快要死的人，看着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此刻的力气却大得惊人。
小家伙飞了出去，重重撞在殡仪馆的墙壁上，小小的脑袋磕在雪白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
巨大的动静引来了无数或震惊或好奇或愤怒的目光，女人却浑然未觉，只是依旧用刚刚那种仿佛会杀人的目光冷冷瞪着面前的孩子，丝毫没有要上前查看孩子状况的意思。
最后还是狐狸看不下去了，飞奔过去一把抱起了孩子，温柔地替她揉着脑袋上撞出的大包。
光听声音就能知道刚刚那一撞会有多痛，然而狐狸怀中小小的家伙虽然因为疼痛咬紧了牙关，却没有哭。
小家伙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目光呆滞犹如一潭死水，却安安静静，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那不是正常四五岁孩子遭遇伤害时该有的反应，唐年皱了皱眉，凑近打量狐狸怀中的小孩，果然在她脖颈处发现了一点淤痕，她忍不住上前掀起了孩子的衣摆，映入眼帘的那一片青青紫紫触目惊心。
饶是唐年脾气再好，此时说话的语气也忍不住带上了一丝怒意：“是你妈妈干的吗？”
小家伙低头绞着手指一语不发，那安静乖巧的模样像极了一颗软糯可爱的糯米团子。哪怕是唐年这样的大妖也无法想象一个母亲到底要怀着怎样的恶意才能对这样一个孩子下手。
“就算这样，也要救她吗？”
“要救！”唐年原以为她会犹豫，没想到面前的小家伙却抬起了头，斩钉截铁。
“你可以换个愿望。没必要把珍贵的愿望浪费在这种人身上。好妈妈是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的。”
可惜小家伙却一口拒绝：“不换。妈妈是好妈妈，她只是病了。”
“真是愚蠢的小东西！”狐狸连连摇头。
小家伙没有反驳，只是在他怀中将头埋得更低。
治疗女人的疾病没费唐年多少工夫，反而是消除小家伙留下的痕迹让她忙得焦头烂额。
出生证明，影像记录，他人的记忆……
虽然只是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但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却着实不少，根本不是小说里打一个响指就能解决的问题。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饶是唐年这样的顶级大妖，也差点没被累到虚脱。
整个过程中，她一直全程带着任蕾，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一点一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当最后那点痕迹消失，小家伙终于忍不住问唐年：“大姐姐，妈妈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对，哪怕你走到她面前，她也不会认出你。”
为了进行验证，唐年特意趁着女人上街让母女俩见了一面。
大概因为她特意隐去了身形，女人竟走向了任蕾，就在她努力反思自己是不是漏了什么之时，女人忽然在任蕾面前蹲下，微笑着开了口：“小朋友，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是迷路了吗？”
她的笑容很灿烂，嗓音很温柔，甚至故意夹起嗓子说话，仿佛生怕声音大一点就会吓到眼前的孩子。那模样跟当初那个对着孩子悍然出手的女人简直判若两人。
明明是极温柔极善意的画面，然而哪怕受伤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的孩子却在那一瞬泪流满面。
“小朋友，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女人顿时惊慌失措，连忙掏出纸巾想给面前的孩子擦拭，然而面前的孩子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分明避如蛇蝎。
似是被任蕾的反应吓到，女人竟愣在了当场。
唐年慌忙上前，一把抱起了孩子。
“不好意思，这是我家的孩子。她没事，就是有点怕生。”
“对不起，我没有恶意。小姑娘长得真好，如果当初没有流产，我应该也会有个这么大的孩子。对不起，我不该说这种话……”
“没关系。”唐年抱着孩子转身，残酷地隔绝了女人追寻的视线。
已经被篡改了记忆的她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大概是因为街上的这段插曲，回到家中，小家伙依旧神色恹恹。
身为一只千年大妖，唐年并没有哄孩子的经验，只能从狐狸的零食箱里抓了一根草莓味棒棒糖，期待糖果的味道能抚慰小家伙受伤的心灵。
然而，看到她递出的棒棒糖，小家伙却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直到唐年已经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口味，空气中才终于响起小家伙稚嫩的童音：“大姐姐，现在，你可以吃我了。”
小小的人儿瑟缩着身体，浑身颤抖，泫然欲泣，仿佛一只缩在角落里等着饿狼扑食的小兔子。
避无可避，只能躺平认命。明明不过丁点儿大的小崽子，那眼神却透出一股不符合年龄的沧桑麻木。
唐年正百感交集，狐狸已经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捏住小家伙肉嘟嘟的小脸开始一阵揉捏：“小家伙，你这是在给我们出难题啊！不知道你自己有几斤几两吗？太小了，又瘦又小，都没几两肉，这怎么吃？”
“不用烦恼，压根儿吃不了！”空气中忽然响起一阵男子爽朗的笑声，随着笑声落下，阳台上忽然闪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正是獬豸李解。
看清来人是谁，狐狸顿时浑身炸毛，对着阳台的方向直龇牙：“你来干什么？”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契约的见证人？”李解对他的敌意视而不见，笑容满面地走进了房间，“就在刚刚契约已经达成了。恭喜唐年小姐，从今天起，你有了一个崽崽！”
他走到唐年面前，幸灾乐祸地勾起嘴角。
“根据人妖两界共同颁布的《人妖和平共处方案》和《未成年幼崽保护法》，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伤害未成年幼崽，无论对方的身份种族与性别！契约虽然已经达成了，但你不能吃她，必须得等到她成年！”
狐狸瞬间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不仅不能吃她，还得将她养到十八岁？”
李解脸上的表情越发灿烂，甚至透出了一点大仇得报的畅快：“对，就是这样！不过不是你们，是契主唐年小姐。养孩子可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哦，如果你不愿意，你可以选择跑路。”
“你才会跑路！我跟年永远在一起！”狐狸吼完，顿时一愣，目光缓缓扫过眼前的男子。片刻后，犹如被针扎了屁股般惊跳起来，“李解，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算计我家年干什么？”
李解霎时笑出了声来。
“意外啊意外，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不讨小孩子喜欢！与其在这里埋怨我，不如先反省一下自己，得长得多面目可憎，才会连送到嘴边的肉都吃不到！”
“李解你这个混蛋，果然是因为你！我说她一个人类幼崽，好好的为什么会知道食物契约！无耻混蛋，毁我二人世界！”狐狸嗷地一声扑上去，显出原形对着李解的脸就是一阵狂挠。
李解同样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当即化出獬豸原形与狐狸战成了一团。
客厅里一时间鸡飞狗跳，嘶吼声咆哮声响成了一片。
害怕吓到孩子，唐年慌忙一把抱起任蕾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九尾妖狐对上神兽獬豸，一个小小的客厅显然有些不够二人施展，外面的打斗声很快消失。
打开门，客厅只剩一片狼籍，狐狸与李解早已不知去向。
一直等到半个小时后，衣衫破烂的狐狸才终于一瘸一拐地回到家中。
“打输了？”
“才没有！我可是九尾天狐，怎么可能会输？虽然受了点小伤，但我可是揍得李解那混蛋哭爹喊娘呢！”
“好好，你没输。既然没什么事，那么记得把客厅打扫干净。”
“知道了。”
狐狸苦了一张脸，认命地开始收拾客厅的残局，直到一切恢复原状才一屁股瘫坐在刚刚打了补丁的沙发上，神色不善地打量客厅里的人类幼崽。
“你打算拿这只小崽子怎么办？”
“事已至此，当然只能养着了。”
听到这话，狐狸落在小姑娘脸上的目光顿时越发嫌弃，仿佛在看一个可恶的入侵者。
唐年正想着该怎样缓和一人一妖之间的关系，狐狸却自己眼前一亮，忽然抬头目光灼灼地望向唐年，兴致勃勃道：“年，你有没有兴趣玩游戏，玩一场三口之家的游戏？你当妈妈，我当爸爸，这只小崽子就是我们的孩子。”
“听起来还不错。”正在为人类幼崽准备食物的唐年点点头，表示赞同。
家里只有两只大妖，并没有适合人类幼崽的食物，唐年只能先给小家伙煮了包泡面凑合，好在小崽子并不挑食，哪怕是泡面依然能吃得很香。
大概是折腾了一整天累极了，吃完饭没多久，小家伙便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唐年将孩子抱去客房，回到客厅继续跟狐狸商量后续养崽的事宜。
“既然要养，那就要好好养。这里是妖怪社区，不利于人类幼崽的成长，养崽的第一步，搬家。不能喂她妖怪的食物，我得去学学人类食物的做法。她这个年纪，已经上幼儿园了，我们还得替她找家新学校……”
不等唐年说完，狐狸已经满脸烦躁：“嗷嗷嗷，我们招谁惹谁了，莫名其妙摊上这样一个大麻烦？”
“可能是缘分吧，这孩子是天煞孤星，气运无双，却刑克六亲。身边的人如果没有跟她一样强大的气运，便会遭遇不测。任何跟她有关系的人，关系越深，受到的伤害越重。任教授的死不是偶然，是必然。不落在我们手里，她的前半生将会历经坎坷。”
“你的意思是说，这孩子将来会有大出息？”
狐狸向来听话听一半，完全没感受到唐年语气中的唏嘘，此时正双眼放光，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躺平啃娃的美好生活。
可惜唐年毫不犹豫给他泼了一瓢冷水：“如果我们不做干涉的话……妖的存在本就逆天而行，小小一个天煞孤星而已，想吸我们的气运，还早了八百年。”
见狐狸一脸沮丧，唐年微微一笑，提醒道：“去买一张彩票吧，趁着那孩子身上的气运还没有因为食物契约而消散殆尽。”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一张相片 契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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