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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人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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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妈妈很快就进了悠然堂。她一见纪筱棠，就立刻深深地福下了身去，笑得见牙不见眼地开口道：“奴婢见过少奶奶，给少奶奶请安了！”
纪筱棠笑着点了点头，这一声招呼，被张妈妈念得是婉转悠扬，带着说不尽的喜气，只差一点，便是要唱出来了。纪筱棠倒也不跟她拿大，先让喜儿给了她搬了个坐墩，待她谦让一番，坐下了，才道：“张妈妈，多余的话我也就不用跟你说了，”上一句这样说了，下一句其实却还是点了出来，“你在白家做了多年，算是老人。又是喜儿的亲娘。这些日子，她在我身边，我看得出来，她是个妥帖的，我对她也就很是放心——”
纪筱棠的话本意是要点着张妈妈的，可惜，听的人却没品味出来那话里的真意，倒实实在在地以为纪筱棠是在夸奖喜儿了。她就捂着笑得合不拢的嘴，身子往前够着道：“喜儿哪有这样好，这都是少奶奶调教的好！”一边嘴上谦虚着，她一边又得意地瞄了眼立在纪筱棠身边的喜儿，见闺女却一直在跟自己打着眼色，这才微微地收了得意的神色，后知后觉地端正了下身子，有些迷茫地看向纪筱棠。
纪筱棠忍不住笑了一下。她自己就不是个会说话的，可这张妈妈倒是比她更甚，连句恭维人的话都能说得这样着迹而让人好笑好气。什么叫做“喜儿好，是她调教得好”呢。她才嫁来白家几天，喜儿的好坏又哪里与她有一点关系。她自己身边的丫头们都没一个赶得上喜儿有眼色，她却又是怎么撇了自己的丫头把喜儿调教出来的呢。
纪筱棠已经隐隐地把握住，在这几个管事妈妈里，张妈妈要算得上是最没有心机的一个，想来之前在管事妈妈中也不那么得意。说不得，她能得到今天的地位，还是喜儿在给她把舵护航呢。这样的话，张妈妈和张氏之间便很难斗得一个风生水起，毕竟俩人看起来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不过，好的地方却是在于，张妈妈既然如此没有心计，那她要拿捏她倒是方便多了——只要拿捏住喜儿就好。而喜儿，是本来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的。
纪筱棠把自己没有说完的话继续说下去：“喜儿是好的，这一点你倒是不用谦虚。而我对喜儿放心，你是她的亲娘，我自然也就是放心你的。家里面的人事安排，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平日里呢，估计也不会有太多的杂事，可一旦需要你安排的，就要用心用心再用心了。这一点，想来你应该是知道的。”
张妈妈的脸上立刻出现了“我明白，我都明白”的表情。她对着纪筱棠猛点头，简直是要掏心掏肺地道：“少奶奶您放心，您对奴婢的恩德，对奴婢全家的恩德，奴婢都是知道的。奴婢人笨嘴拙，可奴婢的眼睛可是雪亮的，自然知道奴婢的现在都是谁给的。奴婢日后一定都听从少奶奶的安排，少奶奶让奴婢怎么做，奴婢就怎么做，绝不让少奶奶操心。”
纪筱棠点点头，她虽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给了张妈妈如此大的“恩德”，可对这一番表态，她还是满意的。当然了，重要的却还不是今日的表态，而是日后的表现。
纪筱棠道：“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话听着也就不是个好话。这火一烧起来，总是要被人诟病的。可这话不是好话，却不能说明这火就不是好火。张妈妈，调换你们几个管事妈妈的缘故，你是知道的。若不是郝贵家的出了那么档子一件事，我也不会把你们几个都调换了，毕竟你们各自的工作，都是各自干熟的，这样突然一调换，中间免不了就要有一段磨合的时间。况且，你们手底下的人原也是用熟了的，突然换了新职位，连手下人都一招全换了，我也怕你们要更加艰难。所以不如这样，你待会儿回去，就让张氏、王林家的，还有陆妈妈连同你自己，都报一个名单上来，看你们有没有想把以前用惯了的人再调到自己手下的，不过人不要太多，一人报一两个就得了，然后我来最后安排。还有，我对家里的人也不是顶熟悉的，现在郝贵家的被罢了事，她那一摊子事情就还要有人管的，张妈妈你就提几个候选出来，让我看看，再定个人把原归郝贵家的那一块给管了。”
纪筱棠说一件事，张妈妈就点一下头，时不时地应出一声“哎”。看其神色，倒真是对纪筱棠恭敬非常，也欣喜非常。
纪筱棠说话间顿了一顿，看着张妈妈转着眼珠子，自己偷笑了一回，等她琢磨得差不多了，又把心神重新放回到她说的话上，这才又开口，道出自己此番叫她来真正要做的事情，“顺便，”纪筱棠换了个坐姿，很是漫不经心地把话抛出来，就仿佛这个所谓“顺便”真是她突然灵机一动想出来的似的，“正好你也是刚刚接手这摊家务，从前张氏把人派到哪里，自有她的标准。可大概各个地方的人也都是很久没动了，也就难保会有偷懒耍滑的。你就趁着新接手人事，就把各院的人都从新归置一遍，看有老实肯干的，就重用一下，看有耍滑的，就借机敲打一下，放到不好偷懒的地方，仔细看着点。”
张妈妈越是听着纪筱棠说，脸上的喜气也就越浓。掌管人事，权力大在什么地方，就正是大在可以把自己得意的人送到好的地方当差。毕竟纪筱棠虽说是要分老实和耍滑的，可这要如何来分？又不是朝廷，还有一套至少看着像回事的考核标准。纪筱棠又不是一个熟知白家内务的，就算熟知，知道的也不过是眼前的几个人罢了，更多人，是连见纪筱棠一面的机会都没有的。这所谓区分，最后还不是张妈妈的一句话嘛。她原先倒还犯愁，要怎么找机会把家里的人事调上一调，此刻纪筱棠亲自发话，简直就是大大地遂了她的意了。
张妈妈是个面上少遮掩的，某种程度上，她其实倒同段氏一般，是个让人一看就透的人。纪筱棠又怎么会看不见她脸上的喜色。原本，纪筱棠是不欲这么快起这样大的动静的，毕竟刚把管事妈妈们调换了，又给底下大动刀，如此浮动就很容易闹出事情。
可现在白家最大的问题却不在于这些家务，而是一旦让人知道秦墨就在白家，就可能会是整个白家都惹上一身腥了。比起这件事情，白家内部的动荡，便简直不值一提。为了封住秦墨在白家的消息，纪筱棠就必得把张大夫院子里的人都换上绝对可靠、不多嘴的，可若是单换那一处的人，那简直就是在指着目标请人去看了。
纪筱棠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这还是因为她对这个家的控制力不足吧。才必须为了这么一点事，而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掩人耳目。
张妈妈捂着胸口，像是怕太高兴了，心脏跳出来似的，“少奶奶您放心，这件事虽然大，可我一定在最短的时间里弄出个章程来，给您过目。”
纪筱棠微微一笑，“我也知道这件事是费心力的，”她像是极为随意地指了一下若云，“这样吧，便让若云去帮你参谋参谋，你们两个一起，拿出个章程给我。”
张妈妈脸上的笑容倏地一凝，一下子便僵硬了起来。虽说管事的人是她，可若云是纪筱棠身边的丫头，说是让她参谋，可最后做主意的不也得是她嘛。这，这简直就是分权了！张妈妈生硬地扯开嘴角，干笑道：“少奶奶，若云又不是——”
纪筱棠拿眼角瞥了她一下。刚刚才说过“一切听她安排”的，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妈妈，又瞄了眼喜儿。
喜儿赶紧知趣地插嘴，替张妈妈应承道：“少奶奶放心，我娘是个认真老实的，这是少奶奶交代下来的第一个差事，我娘一定会同若云姐两人一道，有商有量，把这件事情办好，必不会让少奶奶操心的。”
“嗯。”纪筱棠点头，满意地应了一声。
张妈妈虽还想说些什么，可在女儿的眼色下，却只能不甘不愿地应了下来。
待若云陪张妈妈出去，喜儿拿了一旁的美人拳，轻轻地一边给纪筱棠敲打肩膀，一边道：“少奶奶别怪罪，我娘这人，是有些不懂办事的，可她人是好的，且实在。虽有不如意的地方，可对少奶奶绝对会忠心耿耿。”
纪筱棠笑了一下，扭头看喜儿，“这我是知道的，有你，我对你娘就是放心的。你也放心。”
两人说话间，小翠蹦蹦跳跳地跑进来，漫无心机地欢笑道：“少奶奶，少爷回来啦。现在还在前院，待会儿就过来。他让人过来说，让你收拾个院子，给一个什么乔鲲住呢。”
纪筱棠转回头，人倚在扶手上，沉思了片刻。
她觉得，她也许该跟白悠然好好地谈上一谈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