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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宁可抱香枝上老(二) ...

  •   圣坛内部并没有旁的什么机关了,所有的关卡都在外围,能进到里面来的只能是自己人。

      并没有想象中的金碧辉煌,只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密室,层叠的台阶铺叠向下,面前却挡一块影壁似的巨石,遮住了香玉看向那圆坛中间的目光。

      刀剑相击的清越之声打破了这份沉寂,绕过巨石,却下意识的抬手掩目。

      阶梯铺叠的最底处,是泛着炫目光华的一池银光绚烂,四下石壁上大大小小上前个石窟里摆满了各色物事,不一而足。

      显然,这便是当年大光明宫自天下各地搜刮来的奇珍异宝,只是那一潭池水,香玉却想不到究竟是什么作用。

      “小心!”

      楼一刀惊呼一声,只来得及将香玉推开,运气迎上硬是接下了这一掌。

      香玉惊魂未定的回过神来,却看到那向她出掌毫不留情的人,居然是她日思夜想遍寻不见的外公——香斐!

      “邵庄主。”楼一刀抢先开口,堵住了香玉含在口里的话,她这才发现,空旷的台阶下,外公站在高处,下面却站着邵之璋并昆山二人,却都是面色惨白,唇角挂着血迹,显然受了内伤。

      “哈哈哈哈哈……”

      狰狞的狂笑回荡在圆形的石壁中,来回折射出许多道声线重叠,仿佛有千万个恶魔一同开口般恐怖。

      香玉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完全陌生的外公,试探性的低呼一声,“外公?是你么?”

      轻飘飘的声音好似飘起的羽毛般孱弱,却让香斐突然转身,恶狠狠地瞪过来,一声暴喝,化掌作刃,狠狠劈了下来,“混账,都去死!”

      楼一刀挡在香玉身前拔刀迎上,“快出去!”

      香斐显然走火入魔,已失去了心智。

      论身手,楼一刀绝对是敌不过香斐的,可他只一个劲儿往离香玉远的方向引,只守不攻,倒也能拖延片刻。

      “他这是怎么了?”香玉拉住失神的邵之璋,“你究竟做了什么!”邵之璋为枯禅剑而来,然而这偌大圣坛里,看不到半个冰刃。

      “庄主,咱们还是先退出去,日后再做权宜!”昆山跪在近旁,却不敢上来拉邵之璋。

      眼看着楼一刀不敌香斐,被他一掌打在胸前已经要败下阵来,邵之璋仍失了魂魄一般愣在原地,却突然箍住香玉的肩膀,恨恨道:“说!这地方还有何密室,快说!”

      香玉下意识的挣扎,却不想划落了邵之璋别在襟边的锦袋,五块光华潋滟的玉佩清脆落地,正是那丢失了的五圣玉。

      “怎么……真是你……”香玉难以置信的去碰那玉佩,却又像触电般收回手来,“之前用假玉骗我的,也是你?”

      “不错!”邵之璋血红着双目,拉过香玉的手,“我不仅夺了你的玉佩,今日若没有枯禅剑,你们全都要死在这里!”

      “你……”香玉顺手抓起一块玉佩朝着邵之璋扔去,那血红的玉佩被他抬手一挡,孤零零的落在地上,清爽的碎成了两半。

      香斐突然停住了缠斗,任楼一刀一柄大刀险险收在他颈边,却仿若被魔怔了一般,神色恍惚的朝着地上碎裂的玉佩奔将而去。

      “洛儿……”香斐将那碎裂的玉佩攥在掌心,鲜血顺着掌心滑落仍不自知,只魔怔一般,不住的喃喃着两个字,在场众人均是疑惑,却只有香玉听姆妈讲过,这正是她祖母的闺名。

      众人愣怔间,楼一刀的大刀却横在了邵之璋颈边,凉声道:“那么,孙睿也是你杀的?”

      邵之璋坦然点头,“你果然,还算是个捕快。”他这话里的嘲讽,真是半点不敛。

      “孙夫人屠戮孙氏满门妾室,将众人目光全部吸引过去,可我往八方城的目的,却只是为了查孙睿死因,并不是什么妾室惨案的。”楼一刀沉静复述,“孙睿死于内力高深之人掌下,而后来我又发现,孙家同大光明宫之间,渊源颇深。”

      香玉诧异的看着楼一刀,突然觉得面前这个男人,才真正是金衣神捕,并不是那个整日里呆呆傻傻,不通人情的楼一刀。

      “居然是你?”斜刺里一道声音,将众人的目光全引向了入口,傅雅赋仍是一身锦袍,身后跟着四名黑衣蒙面的随从,折扇轻摇,恍若神祗般立在高处,“邵庄主,当初你可没告诉我,你还杀了孙睿!”

      “这重要么?”邵之璋终于扶着昆山,站了起来,“你为财,我为权,各取所需,快将这些人杀光,这里的无上宝藏就都是你我的了!”

      “难道你不知道,他是孙睿的儿子。”香玉退后两步,站在了楼一刀的护卫之下,脚步一错,那地上零落的几块玉佩,被她踢下那水潭两块。

      此言一出,除了楼一刀并浑浑噩噩的香斐,满座皆惊,而傅雅赋的脸上,却有着一丝欣慰的惊怒。

      “她说得,倒也不错。”傅雅赋讲折扇一合,“我不过是孙夫人寄养在傅家姨母处的儿子,可我生身父母不要我的原因,却都是因为你们!”目光狠厉,却是直直盯向了香斐,“若不是大光明宫累累血债,我又怎会自小流离,不能侍奉双亲左右!”

      然而香斐浑浑噩噩,傅雅赋的目光,便转向了金香玉,“老板娘,真没想到,你这天下皆知的剔透玲珑心,居然守着偌大的宝藏,去做风月差事?”

      “难道,”楼一刀将香玉护在身后,横刀看向傅雅赋身前的四个黑衣人,“你又真是为了钱财?”

      “当然不!三十八年前,青州李氏不过因传闻同魔教瓜葛,一夜之间灭尽满门,你们……”他狠狠指向邵之璋,“你们这些所谓的武林正派,还记得自己手上沾染了多少鲜血么!”青州李氏,那是孙睿的母族。

      “呵,原来你是要这整个武林,来给你陪葬?”邵之璋提起长剑,“我倒是小看了你这个商人,傅公子!”

      “此刻,那些自诩正派侠义的江湖人正在外面厮杀,为了进入这密道搏命,你们觉得,待到天明,还能剩下几条人命?”他手一挥,身前四名黑衣死士便步调一致的往下走来,直奔众人而来。

      这种不要命不怕疼的活死人,任你武功再高,也无可奈何。更何况,楼一刀邵之璋昆山三个,之前就已经受了内伤,此刻几招下来,显然落了败迹。

      “让他们停手!”

      志在必得的傅雅赋只觉颈间一凉,匕首的寒光扫过眼睑,他不觉僵硬了身子,香玉素白的手便映进了眼底。

      可他不过一惊,却又笑起来,“你不会杀我,至少,不会在楼一刀面前杀我。”似乎为了表达他的不在乎,还撑开了手中折扇。

      香玉一愣,匕首更紧了两分。

      傅雅赋养尊处优,行事狠厉,却真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你真以为,我不敢么?”

      殷红的血迹顺着利刃渗出来,傅雅赋吃痛,面色苍白,气度却是半点不减,“你不敢。你杀了我,楼一刀自然要抓你回去,虽然你手上的人命不在乎多我这么一个,可……楼一刀不是还觉得,你干干净净么?”

      傅雅赋放肆得意的目光直直看过来,香玉一个不防,退后一步,忙将匕首又抵住他的颈动脉,“胡说八道!”黑衣人步调一致同心协力,刀锋狠狠划过楼一刀的腰腹,鲜血喷涌而出,香玉心头一紧,“让他们停下!”

      “你杀了我,他们就停下了呀!”傅雅赋浅笑着用折扇去推匕首,压低了声音似耳语般开口:“你说,满手血腥的下贱女子,还有青梅竹马父母之命的闺阁小姐,楼一刀他究竟会选谁呢?”

      “你……你是故意让水绿来给我报信的!”香玉眉头紧皱,突然将匕首狠狠扎进了傅雅赋的肩头,看着喷涌而出的鲜血,心底居然莫名的舒畅。

      傅雅赋显然没有料到,香玉真的敢动手,却还维持着僵硬的笑容,“你害的阿简难产险些丢了性命,害的她此生不能再生育,不如就试试看,男人的心思?哈哈……”狰狞的笑声不断回荡,却突然僵在半空,他惊惧的看着香玉,满脸的难以置信,身子却僵硬的向后倒去。

      那柄寒光凛冽的匕首,此刻正扎在他心口的位置,喷涌而出的鲜血渗透了锦衣华裳,开出暗色汹涌的花朵。

      “玉儿,当断不断,定受其乱!”

      覆在那素白小手上的一双大手格外有力,香玉诧异的看向身侧的外公,适才心底的羞愤,此刻已全变作了惊惧,几乎立刻便看向了远处被死士缠斗着的楼一刀,而他,也刚好正看向自己。

      “外公,我……”

      “你帮外公清理门户,做得很好!”此刻的香斐,目光清明,王者之气尽显,“孙剑当年不顾宫规私自下山娶了世家女,已是死罪,玉儿,你做的很好。”

      外公的手宽厚温暖,可拍在香玉肩头,却有如千斤重担。

      “至于你们……”他目光扫向台阶低处,“铸剑山庄的枯禅剑……是老夫派人夺来的,可现在你若想要,只能自己去取!”

      邵之璋一步上前,“在哪!”

      香斐遥遥的抬起手来,指向了邵之璋身侧那泛着银光的池水,“在那洗剑池里。”

      “庄主,那是水银!”昆山死死扳住邵之璋的胳膊,恐惧的看着那潭水。

      邵之璋也不挣脱,看向了香斐,“堂堂大光明宫宫主,定是言而有信的。”

      “你若能取出来,那枯禅剑自命于你,我又如何阻拦,只是这洗剑池水,却有剧毒。”他话音未落,邵之璋的一条右臂,已然整个浸没在了那水银中,苍白着一张脸,不住的摸索着什么。

      似乎有一道青光闪过,邵之璋面色一松,左手抓住昆山,借力将身子从那水银中抽离出来,僵直的手臂里紧紧攥着一柄宝剑,隐隐泛着寒光。

      香斐的眼中难得划过赞赏之色,“洗剑池里的剑,自寻主人,这枯禅剑既然认了你,你带走便是,只不过……”他突然抓紧了香玉的手,“你这条右臂,今后可算是废了。”

      习武用剑之人,废了右手,那几乎等于废去一身武学。

      然而邵之璋不过仍是风轻云淡的一笑置之,“多谢,外面的纷争,晚辈自会处理。”其实一直以来,他不过就是要取回自己的东西而已。

      昆山扶着邵之璋踉跄着离开了圣坛,香玉被外公紧紧的握着一只手,却连抬头去看楼一刀的勇气都没有了,傅雅赋死前惊惧的目光以及他那些话不住的回荡在她脑海中,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头一回觉得自己很脏。

      “前辈,您怎么会在这儿?”楼一刀的声音仍旧清越,仿若泉水激石般铿鸣。

      香斐低下头来,看向香玉,“我来找你外婆。”香玉一惊,听外公继续道:“可惜,她不在了……”

      “外公,姆妈有了身孕,正四处寻您回去呢!”香玉打叠思绪,衬着香斐难得的清明,赶紧说服他,“我……我也要嫁人了,外公要看玉儿嫁人么?”

      “真的?”香斐的目光扫向楼一刀,看到他点头,旋即捋须大笑道:“好啊!那就回去凑凑这热闹,我再来陪你外婆!”

      楼一刀自后跟上,攥紧了香玉另一只手,“别怕,我在这儿。”

      那一刻温馨的感觉充斥了脑海,静静的凝望着那坚毅的下颌弧度,香玉突然觉得,话本子里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似乎,也并不只是故事……

      正月十五那夜,天露异象,荒火山圣坛毁于地动,江湖人士扫兴而返。

      这便是那场变动的结局了,除却傅雅赋,死去的人,其实还有很多。

      春寒料峭,嫩黄的迎春花自在道旁绚烂。

      “外公,说好了先跟我往京城去的,要是他欺负我怎么办!”金香玉扯着香斐的袖子撒娇,“万一,万一郡王府嫌弃我的出身怎么办!”这么说话,真是一点都不像那个颐指气使的老板娘了。

      楼一刀静静地立在一旁,木头人似的闷着。

      “他敢!”只两个字,王霸之气尽显,老爷子将衣袖从香玉手中抽出来,“我就顺邵小子的路去瞧瞧你爹那个正牌老婆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也得替你娘争口气回来啊!”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香斐却是拒绝了往京城去,要跟着邵之璋去桐城看热闹,说是要去找金承靖,却不知半道上会在哪里跑路了。

      “可是,姆妈都有了身孕,外公也不去看姆妈么?”

      “不然,你还是嫁给我好了。”收拾好马车的邵之璋突然过来,横插一句,“反正,他也不在乎。”

      香玉的目光顺着邵之璋的下巴看向身后的楼一刀,冷哼一声,“那也……”

      “不行,你都残废了。”楼一刀一把将香玉揽在怀中,轻飘飘的一句话,已经让邵之璋面色惨白,败下阵来。

      待到马车碌碌绝尘而去,香玉突然厉色道:“你那个妹妹呢,究竟走了没有!”

      “走了,和水绿一起走的。”

      傅雅赋死了,傅家一门也就此断绝,只剩了傅夫人拉扯着羸弱的女儿支撑巨大的家业,水绿自然是要回青楼去的。而水依依……

      她的父亲水北阳,其实也出自大光明宫,同孙睿的父亲孙剑一般乃是大光明宫五堂主事,经年旧事的拉扯到如今,都不过一把飞灰随烟而去了……

      “好吧,暂且原谅你。”香玉娇嗔着将手放回楼一刀的掌心,“咱们也赶紧南下吧,无方城这里太冷了。”

      “好,我这就去信,让父亲准备婚礼事宜。”

      “谁说要嫁给你了!”

      “我们都已经拜过堂了。”

      “那就不用准备第二次了!”

      “不行,那次太过匆忙,诸事不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宁可抱香枝上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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