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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丰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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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尊与县尉、主薄等人一起去了李家的地头,看过结实累累的二季稻,都觉得很高兴,路途中,有人想着如今李其海与县尊也算有亲,便建议在此次收稻后给李其海复原职。
县尊摇头而笑:“让他还是先种种地吧。”开玩笑,义女传来消息,说明年能让地里收成涨三倍,这种大功,便是有一线希望也不能放弃,何况,有二季稻成果在前,这个消息就真实了许多,别说作物收成涨三倍,便是三成,亦是喜事,若真涨了三倍,而种植经验又可推广的话,天下百姓如何?朝上诸位相公如何?天子如何?……
光是想想,便是县尊素来淡泊的心境都要摇上几摇的。
临别时,县尊对李其海道:“好好种地,有功之人,本县不会忘记。”
看着县中众人远去,李其海挠了挠头,这是怎么说的?
“爹,义父的意思是说看到确实的收成以后再议功吧。”
李其海一拍额头,没错,如今还只是长在地里,此时嘉奖,确实过早。
于是,李其海双手一背,看媳妇去了。
时间过得很快,地里稻子成熟时,县衙中诸人都来了,更找了许多帮工来帮忙,于是,半天时间,李家二百亩地的稻谷全都被收割完毕,于是又组织现场摔打出来。
此时脱谷自是没有现代的脱谷机,脱谷全靠人力。就在田间地头,集结了几十具巨大的木制方形拌桶,男人们围着拌桶,各据一侧,一手扶桶,一手箍紧沉甸甸紧束的禾把,高举过头,略侧腰,“呼呼”的挥舞声里,手中的禾把狠狠地打在拌桶内壁,将拌桶打得“嘣嘣”直响,谷粒亦随之“漱漱”落进桶里;男人们你扬我落、此起彼伏,一抬拌桶边便似围了一条长龙,不停滚动的飞舞,随着人们不停顿的摔打,桶中谷堆渐渐堆积升高。
到了黄昏,所有的收成都被统计出来,二百亩地,共收稻谷一百六十石,每亩亩产八斗。
跟在县尊身边的李花儿一通换算后傻眼了,才这么点,亩产一百斤!!如今的亩产也太低了!
县尊听了回报,脸上露出了笑容:“还不错!”
不错?李花儿用看昏官的眼神看着自家义父,“怎么着,也应该……”话说到一半,李花儿顿住了,上一世,也是改变种植方法后,亩产才达到三百多斤的,所以,如今这收成,一直就是大家都心里有数的收成?!
“花儿,怎么?”县尊低头问自家义女。
李花儿咬了咬唇,离得县尊更近,低语道:“义父,明年,肯定能增产,到时亩产二十四斗,嘿嘿……”
县尊唇角弯了弯,而后赶紧正了正神情:“义父也盼着有真有那般奇迹。”
李花儿笑得像只小狐狸:“义父,此前,元禾再发新芽,多收一季稻的事儿,您也没想到吧。”
县尊一顿,复一乐:“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义父盼着那一天。”
收割、脱粒、晒干而后入仓,一番忙乱,李家人都累得歇了好几天,这些日子,连李守道也没闲着,当日跟着县中诸人去了自家地里,后来又听了县尊等人的评讲,而后,他想帮着家里再干些活,却被李石氏连同李花儿轰进了书房,坐在静谧舒适的书房,李守道想起这些日子家人头上滴滴落下的汗珠,眼眶湿了……狠狠一咬牙,他若不读出个子午卯酉来,他就枉为人子。
忙完秋收,有几日休整的时间,在李花儿的一力主张、李石氏的坚定支持下,李家在自家田里打了几眼深井。这,是防着明年的春旱。川蜀盆地春温回升早于东部两亚区,秋温下降快,第二年也易遭受春旱袭击,春耕时人畜用水紧张,因此,于蓄水上要格外用心。
秋收之后,是冬种,李花儿找了许多法子肥地,李家的地便没有休耕,因为拿着李守道做幌子,李其海只当这些肥地的方法、种植的经验皆是前人曾经用过且被证明的效的,便也听子李花儿安排,下了大力气侍弄那二百亩地,待一切准备停当,便是播冬小麦了。
将准备的资料都硬塞进了李其海的脑子里,地里的事儿李花儿便都交给了自家爹爹去操心,她现在不过八岁,总不能让她去干那些农活吧。
日子在照顾自家亲娘的孕期安排、看顾山上鸡群的生活中一日一日流逝,因为有小舅石方智夫妻的帮忙,李家生活一切如常,过年时,他们回去住了半个多月,后来,又很快来了县城。如今李家的摊子虽铺得不是太大,但是,家里小小的,孕的孕,实在让人无法放心,于是,外祖家快速将夫妻二人打包送走了。至于小舅妈想孩子,娘说了,隔一段时间就回去把孩子接到县中来住住,如今也不差那点路费不是,小舅妈便真正安下了心来。
夏天到了,去年播下的冬小麦熟了,李家田地里明显更丰硕的成果显然让再次来察看的县尊大人很高兴,有经验的老农也说李家今年的亩产要翻番,县尊听了非常高兴,便又领了人来帮着李家收割,而有了县尊莅临,李家的收成又怎么会不引起县中所有人的关注呢。
辛勤劳动,就会有收获,李花儿是早有心理准备,可是,除了她,所有的人都被县中小吏统计出的数据惊呆了亩产三十斗!这是怎样的一个数据呀。
“你说多少?”县尊再也无法淡定,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着厅中拱手禀报的小吏走了过去。
“回大人,李家二百亩地,共得麦六百石。”小吏的脸有些发红,这样的收成,禀到朝上,合县官吏都要受奖的。
县尊在屋里转了几圈,而后一挥大袖,高声道:“报,快马报到朝堂,圣上与庙堂的诸位相公必然高兴。”县尊一转身,双眼发亮看着李其海:“好,好,你立了一大功。”
李其海脸色通红,他的兴奋更高于在场所有人,不过,好在他还没有乱了神智:“大人这半年以来时时垂询,予以指教,如今方有这样的收成。”
县尊又走了几圈,平复了胸中的激荡,坐回椅上,“具体的种植方法都有详细记录?”
李其海恭敬道:“是,小的儿子都一一记下了。”
“你儿子?”
“是。”李其海提到自家的儿子,脸上亦有欣慰之情:“最初,便是犬子找到了前人的经验,小的这才有胆量拿全家的田地来试种。”
县尊点了点头:“确是不易。”又道:“你家儿子今日怎么没来?”
李其海笑道:“未得县尊召见,他一个白丁,却没有资格来此。”
县尊笑嗔:“胡说。既是他从故纸堆里找出的法子,岂能不为他计功。”也不理李其海,直接让人去唤李守道。
李守道很快跟着小吏走了进来,他如今是白身,没有功名,便自称小民而非学生。听了县尊大人的询问,早得了李花儿反复叮嘱的李守道红着脸道:“不过是与妹妹读书时偶有所得,算不得什么,若无县尊大人支持,父亲辛勤劳作照管,也没有今日的丰收。”
这孩子很明白事理,县尊很满意,于是,在送往京中的奏折中,便提了一提:“……县中有学子,研习经书却未忘农事,遍历各代农事书藉,总结经验,得新式种田之法,收成增长三倍……国以农为本,农以食为天,其子,其父,皆应褒奖。”
朝堂之上,川中县令一纸奏折,却掀起了涛天大浪。
皇帝坐在金龙宝座之上,于大朝时着人将奏折念了一遍,朝堂上一时喧闹不止,此时,仁宗已有十九岁,章献太后坐在垂帘之后听政已经有七年,她本是蜀地之人,知道家乡出了这样的人才,自是极为欢喜,故而让皇帝将这奏折拿到大朝之上来念给百官听闻。
“众位卿家,凤栖县令随奏折一起送达的,亦有耕种的详细记录,诸位相公也早已看过,不如听听他们分说。”
此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吕夷简已在朝中为相多年,听了此语,便走了出来。
吕夷简出身仕宦之家,伯父吕蒙正是真宗时的宰相;父亲吕蒙亨官至光禄寺丞、大理寺丞。其祖父龟祥曾任安徽寿州知州才识卓优、清慎勤政,当时便有“廉能”之誉。
这些年,吕夷简一方面要细心处理国家大事,一方面还要小心翼翼地约束太后的放纵和独断专行。在这种情况下,他本着公忠报国之心,殚心竭虑地处理万千事务。小事他照顾太后的颜面,大事则寸步不让,有时惹得太后非常恼怒。遇到这种情况,吕夷简总是详细剖白,再三陈述自己的意见,迫使太后接受正确意见。
这个奏折他早已阅过,也找了负责农事的户部官员询问,心里早有成算。
“凤栖县所陈,并非异事,早在前朝,便有亩产三十几斗的记载,只是,国以农为本,涉及此类事情,又是改变种植方法的事,却须小心谨慎,而今,凤栖县总结出具体的耕种方法,户部可着人详细查看,找有经验的老农询问……”顿了顿,吕夷简拱手道:“太后,圣上,为着谨慎,可立即差人去往蜀中。而后,方可行奖励封赏事。”
太后虽不曾全然满意,但也没有什么意见:“即如此,众卿家可拟出人选后,哀家批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