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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一个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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斋藤送给他的那把吉他是在西班牙私人定制的这件事，加藤还是从城田那里得知的。城田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确切的说，是从加藤的日常生活中消失了一段时间，然后在某一天突然又冒出来。
“去拍了电视剧，最近忙得很。”城田一进加藤的宿舍就看到了那把吉他，“这把吉他在你这里……原来他是为你定做的？那他干嘛不直接告诉我？”
加藤赶紧否定他的过度解读，尽管从最终结果上来看这么说也没有问题，但毕竟原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你和斋藤在一起了？”城田问，“我之前就觉得你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不太寻常。”
加藤摇了摇头：“没有在一起。”
如果城田问得再早一些，或许是不同的答案，但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你拒绝了他？”这下城田有点惊讶，“我以为你……你对他不是一直都挺特殊待遇的吗？我以为他不至于是纯粹的单相思。”
“你这话说的，为什么不是他拒绝了我？”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城田沉默了很久。
“你知道这把吉他有多贵吗？”
于是加藤才知道，这把吉他看起来这么漂亮，音色这么好，是因为它是真正的精品，可以供职业演奏家登□□奏表演的那种。
“也许只是凑巧？”加藤想也许只是无数的巧合才使它来到自己身边。
“不可能的，绝对不是巧合。那个手工匠人预约制作期光排队也要排一年了，那家伙肯定是从决定预约开始就做了打算。”
但是知道这些又能怎样呢？加藤想，他从未怀疑过斋藤的真心，只是一切都结束了。
“那我能追你吗？”城田问他。
加藤还是摇头。受伤的心没有那么快愈合，而且他觉得自己对城田的友谊很单纯，城田对自己也并不是他口中所说的那种喜欢。
一天，加藤收到来自经纪人的工作邮件。他们很少通过这种方式进行工作上的沟通，所以加藤判断这应该是个很重要的项目。
她为加藤接了一部电影。
“我……不合适吧？”加藤有点犹豫，没有演技这件事，他有自知之明。
“对方看过你拍的MV，觉得你合适。”经纪人说，“我看过剧本，也觉得挺适合你的。”
工作室一个经纪人手里常常同时管理几个艺人，自己的经纪人管了几个加藤并不清楚，但是同时一起被管理的有一个艺人是他的网舞同队熟人：Takuya卓也。卓也的喜好是跳舞，当初被星探挖掘也是因为在街头看到他斗舞。卓也长得又白又乖巧，有四分之一英伦血统，加藤一直很喜欢他，把他当弟弟一样。卓也和他抱怨过经纪人不喜欢自己，不过在加藤看来经纪人是很具备职业水准的，她不喜欢她手下的任何艺人，当然也包括他在内。
但是卓也认定经纪人偏心加藤。她明显更喜欢你，卓也说，她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
“我哪里值得她喜欢？”在一次工作室的经纪人“家庭”聚会上，两个人难得凑到一起。
“她常说你有潜力。”
聚会在一间半户外自助烧烤店，烤炉是用红砖在院子里砌起来的那种，烤出来的肉汁味鲜美。加藤对这座烤炉非常感兴趣，便主动请缨主持烧烤，卓也拿了一个冰桶过来边看他操作边从冰桶中取果汁出来喝。
“什么潜力？为什么我从来没听她谈起过？”
用夹子把烤架上的食材翻个面，加藤刷了一层烤肉酱上去，等这面烤一会再翻回去。
“如果你想听，我可以每天和你说一次。”经纪人端着酒杯走过来，从烧烤架上挑了一块烤好的鱼夹进自己的盘子里，坐在卓也旁边的空位上，“你闲太久了，最好去工作。”
“我……”这个当口加藤对拍电影实在提不起兴趣，生生把一个大活人从他身边抢走不说，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以平常心态看待它。
“别对我说‘不’，我看好你，你去工作。”最后经纪人半强硬的放话，加藤只有顺从的点头，保证准时入组。
似乎是担心他反悔，当下聚会还没结束，经纪人就让助理帮加藤添加了导演的联系号码，并且监督着他发出第一条问候短信。这是《假面骑士》之后第一次接电影拍摄的工作，想到这里，加藤心里莫名的情绪又多了一点。
进剧组大约是在元旦后。拍摄地远在北海道，想到那边冬天室外气温寒冷，加藤特地去采购了户外防寒装备。城田的电话就是在他整理行装的时候打进来的。这一次他只问了加藤一个问题：“怎么才能确定自己对另一个人的感情？”
加藤叹了口气，他也还没有搞明白，“给我点时间，让我想一想。”
新千岁机场落地后加藤坐上来接他的面包车，车子开出机场停车楼的瞬间，外面的世界豁然亮了起来。加藤低头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又转头看车外天空上悬挂的一轮明月。
“地上的雪会反光。”司机在驾驶座上说，“第一次来北海道吧？”
加藤点了点头。“第一次见到这么厚的积雪。”晴朗的夜空是一种深蓝色，像大海深处一样，即使车窗隔开了空气也带着些微凉意。车子一路开得很平稳，加藤在车上靠着颈枕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车还在开，从路旁的景色判断已经进了市区。
“那边是电视塔。”司机见他醒过来便开始介绍札幌，“登上塔顶可以俯瞰整个札幌市区，电视塔前面的那一长条形状的是大通公园。咱们住在火车站边上，距离广场很近，餐饮非常便利，好不容易来一趟北海道一定要多吃这里的美食。”
说到这个，加藤提起些兴趣。
“毕竟是农业大省，牛乳，蔬菜，瓜果的产出质量特别高。海鲜也很丰富，特别是甲壳类，这边可以吃到帝王蟹。”司机继续说，“札幌附近还有大片的花田，观赏类的经济类的都有，如果有机会换个季节来，推荐去看看。”
车开到一座白墙绿顶的建筑前停了下来，整个剧组都住在这家仿古式建筑的酒店里。“冬季是旅游旺季，好不容易在这里还有房间。”加藤推着行李箱跟在司机后面走进酒店的接待大厅，很快就被那些柱子和墙纸吸走注意力，“这边很多建筑都有俄式风格，明天带你去主要的拍摄地，那里感觉更明显。”
同样是市区中心的酒店，北海道的房间比东京和名古屋的都要大一些，室内的装修和大厅一样都是欧式复古样式，屋顶的石膏线做了新艺术风格的花草纹样，单人房间也有阳台。阳台整体用玻璃窗封闭起来，加藤推开连接卧室和阳台的那扇门走出去，寒冷的空气让他有一种正在呼吸用空气净化装置过滤后空气的错觉。这么冷的地方很适合喝酒和吸烟，加藤觉得自己突然想到这两样从来不碰的东西，大概是疯了。
电影拍的是个情节简单的爱情故事，带了点唯美风格的那种。加藤第二天跟着导演和拍摄直奔札幌最主要的取景地之一，市计时台，就在距离红砖政府旧址不远的地方。白色的砖墙，红色的瓦顶和五角星。开始拍摄前加藤参观了一下这个颇具年代气息的建筑，对钟楼里那个巨大的计时装置颇为感慨，好像看到一些自己的时代和自己熟悉范畴之外的东西。
加藤扮演生了重病的男主角飒太，女主角菜月是个可爱的女生，她因为照顾精神受创无法独立生活的弟弟而留在北海道。日子每天总是在照顾弟弟中按部就班的度过，北海道很美却不足以关住一颗年轻的心，也不足以让菜月甘心为了弟弟活一辈子。
飒太也是一个病人，他得了癌症只能活很短的时间，但是他没有告诉菜月。
为什么要瞒着她呢？加藤问自己。等他死了让菜月怎么接受“还是只有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这件事呢？
和菜月一起度过的日子他很快乐，因为他全心全意只想让菜月快乐。不顾以后，他不再有“未来”这种奢侈物，所以能够全身心投入他自己的爱。然而这种爱既是他的奉献，也是他在索取。
这就是爱一个人的感觉吗？
想看到她快乐，为了她的快乐而快乐。
然后就这样去死吗？
札幌的天文台有一架很大的天文望远镜，菜月的弟弟很喜欢那里。加藤也很喜欢那里。那里很冷，他们必须穿上很厚的专业防寒服。城市的灯光掩盖了夜晚的星辰，“以前能看到很多，现在变得越来越少了。”时间改变了城市，改变着他们的生活，也即将改变他们的未来。即使是与以前相比差了很多，从天文台可以肉眼看到的星星仍然不少。
宇宙中恒星与恒星之间的距离，恒星与地球的距离，原来直视宇宙是一件如此浪漫的事。加藤有些庆幸自己看到了这一幕，又有些遗憾自己当初没有能够陪着斋藤一同在敦煌看夜空的星河，隔着手机的距离还是太遥远了。
与其说斋藤在回到东京大都市后变得软弱，不如说是在敦煌的他变得勇敢。加藤觉的他自己站在北海道这片苍茫的土地上，也与日俱增变得勇敢起来。静谧的夜，明亮的星，寒冷，劳作的人们……天空下起了雪，细密的雪粒从观测室旋开的天顶洒落，一开始只是一点一点，然后越下越大。天文台的工作人员为了保护珍贵的望远镜，把天幕关了起来，而雪落下簌簌的声音，一直滞留在加藤的耳畔。
他拿出手机，编辑，点击发送：“你肯为他做平常不会去做的事，你会变软弱，也会变坚强。总之你会变得不像是你自己。”
走出小小的天文台，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他们站在屋檐下一边躲避风雪，一边等待司机把车从停车场开出来。
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加藤低头看了看手机，电池还有三格，他接通了电话，把手机塞到耳边。他隐约听到手机对面的声音十分嘈杂，但他这边的环境也因为大雪变得乱糟糟。
“我要回西班牙了。和树，我要回去了，和你说一声再见。”
加藤觉得自己听到了啜泣声。
“你……”
“再见，我会想你的。”
电话断了，接他们的车也到了。回宾馆的路上，加藤坐在车座上向窗外望去，天地间一片白茫茫，雪下得太大了，把整个世界都遮盖住。
这场雪一直下到第二天傍晚。
加藤回到客房试图回忆可以帮他搞清楚城田状况又不至于把事情弄得更麻烦的人选，结果并不存在这样的人。他的身心都被困在了北海道，东京已经遥不可及。这是不是就是菜月的感受？不确定的未来，不可知的远方，眼前可知可确定的事情只有肩负的责任。在无望中期待美好的事发生，便是希望。飒太是菜月的希望，手术成功是飒太的希望。
第一期的取景拍摄在札幌冰雪节开幕后不久结束，导演和演员们约好下次会面的时间。从酒店步行到火车站，坐上直达新千岁机场的铁路线。加藤给经纪人发送消息：“今天回东京。”
“好的。”对方回复简洁快速。
大概十分钟后，经纪人的号码又发来一条短信：“觉得那个女孩可爱吗？”
“谁？”
“电影里的女孩。导演发了宣传用的物料过来，你看起来很喜欢她的样子。”
这看起来像是个很狡猾的引导，却不像经纪人一贯的风格。加藤没有回复短信，把手机塞回口袋。
北海道很美，菜月很可爱，飒太也很帅。如果不做手术，他们相聚的时光很快就到头了；如果手术成功（概率很小），他们可以在一起长长久久；如果手术失败（概率很大），飒太甚至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加藤已经从剧本提前知晓故事的结局：飒太的手术没有成功，菜月永远失去了他。
但是是爱给飒太勇气去挑战自己人生中那最艰难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