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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双人乐队的最后一张专辑(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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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唱会次日加藤一觉睡到中午,如果不是因为肚子饿,没准他还能睡更久。前一天晚上后来发生的事他断断续续失去了印象,他们喝光了一箱啤酒。
冲了个澡,披上浴衣,加藤在楼下厨房煮咖啡醒酒。室外的光线很亮,加藤看了一眼天气预报,说是个晴朗温暖的好天气。将新煮好冒着热腾腾水蒸气的咖啡倒进杯子,用烤好的面包片加上重新加热过的炭烤牛肉和蔬菜,配上芝士片,挤上他最近沉迷的黄芥末酱,一顿快速又丰富的简餐成功抚慰了他因为空虚而隐隐抽痛的胃。
这时下楼后顺手打开的电脑发出邮箱收到新邮件的通知声,加藤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朝开着屏幕放在沙发前矮桌上的电脑看过去,同时发现手机的屏幕亮了起来,他收到一条新的短信。
邮箱和手机之间,他优先打开了前者。
不是工作邮箱。
加藤感觉很意外。自从手机智能化升级后,用电子邮件进行私人交流的越来越少。他退出工作邮箱,打开登录私人邮箱软件。收件箱里安静地躺着一封未读邮件,没有被垃圾邮件程序拦截,说明它的来源基本可靠。
那是一封来自伯克利的邀请函,邀请加藤为一位向他们提交了次年春季入学申请的学生提交一份个人推荐信。那个申请人向学校提供加藤的名字和联系方式作为自己的推荐人之一,理由是“工作伙伴”。邮件里一段简短的情况说明之后,是一个链接地址。加藤点击链接进入入学申请人推荐信的提交页面,提交时限三十日内,页面上方注明了申请人的姓名:伊达晃二,申请入学的专业:音乐制作。
加藤的思维大约停滞了三秒,回过神来他再次确认了一下对方邮箱的地址和链接网址,看起来不像是个玩笑、恶作剧或者诈骗邮件。
他一时竟有些气愤,转手把邮件的截屏发给伊达,邮件主题的位置他想了想,打了个问号。
这时他的手机屏幕再次亮了起来,加藤拿起来,看到最新一条是来自德山的信息:“请你来看樱花,肯赏脸吗?”他往前翻了翻,发现之前的未读信息也都是德山发过来的,时间从前一晚演唱会结束后不久开始。他们当时在做什么?加藤试图回想,他居然没有留意到手机的消息。大概是许久没有和这么多朋友一道,他实在太开心。
德山最初发过来的是一条道歉短信,因为等他赶到演唱会现场的时候连安可曲的尾巴都没能听到,只剩下鼓掌和欢呼。
“抱歉没能早些看到你寄来的票,虽然这听起来像是在找借口。”
加藤相信德山不是在找借口,毕竟可能导致他无法及时赶到演出现场的各种阻力中,加藤也做出了贡献:最后决定寄出那张赠票的时候,他并没有在信封上落款。匿名者寄的信件会在助理或德山的桌子上维持一、两天未拆封的状态,这听起来非常合理。
“我来后台找你,但助理说你和朋友们一起去吃宵夜了,方便加我一个吗?”
(十五分钟后。)
“好吧,我想你没能及时看到上面那条信息,请忽略它吧。”
(一个小时候后。)
“今天真的抱歉,难得有收到赠票的机会。”
(又过了一个小时。)
“有点晚了,晚安。”
下一条短信的时间变成了今天上午。
“早安。”
(几个小时后。)
“午安。”
然后是刚才那条邀请加藤去赏樱的短信。
一串短信看下来,加藤只有一个想法:德山的文字聊天能力有待提高。除了第二条和最后一条是问句,其余的六条都是陈述句,中间还有“早、午安”这种干巴巴的打招呼用语,“晚安”那句倒还稍微强上那么一点。
从冰箱里取出一瓶矿泉水,加藤拧开灌了一口,他琢磨了一下该如何回复德山的一串问候。
“刚起,准备去哪里赏樱?我看看我的自由行动时间够不够用。”
没过两分钟,德山的新短信到了,看起来他一直注意着自己的手机。“肯定够用的,有两个地方可以选:一处就在我家院子里的茶室,优点是近而且不会被打扰,缺点是只有一棵树。”
“现在吗?”加藤的关注点有点偏,“现在的东京还有樱花可以看?都已经五月了。”
“是晚樱。不过你说的对,今年园丁陪护的时候出了点问题,所以花开得有点晚。”
“但是花型却难得的格外漂亮。”
“时间倒也误打误撞。”
加藤动心了,“那另外一个地方呢?”
“另外一个地方稍微远一点,在北海道道东山里,那边朋友经营了一家温泉别馆,前两天说马上要到赏花最好的季节。”
“有露天温泉,可以远眺山花。”德山补充道,“他的别馆不接生客,私密性也不错。”
和德山院子里的“一本樱”相比起来,温泉似乎更有吸引力,不过德山说的对,北海道道东确实有点远。
在他和德山手机交流的时候,伊达的回信到了。
“和树哥,相信我,我也是才刚得到的消息。这事情来龙去脉有点复杂,咱们找个地方见面聊,求求你了。”
加藤按响门铃,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士为他打开了院门。“您请进,先生和小柳先生都在后院茶室,他吩咐说您可以直接过去。”
这一句话里加藤有两处疑问,他先挑了比较在意的那个:“小柳先生?”
女士解释道:“是先生家里的亲戚,经常在这里走动。”
听到“亲戚”这个词的时候,加藤自然而然把它和想要圣诞树的那个孩子联系了起来。
他点头表示了解,随后问了茶室的位置和前往路线。
“您跟着步石向前走,第一个岔路口右转。”她递给加藤一个三层的漆器食盒,“这个劳烦您一并带过去。”
食盒非常漂亮,漆器的厚重质感和表面的光泽度都显示着它的价格不菲。加藤拎在手里掂了掂重量,估计果子和点心着实不少。“交给我吧。”他向女士回了礼,穿过走廊和转角,推开通向后院的门。一片春末夏初深浅不一的绿色映入眼帘,加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吸进肺里的空气也充满了能量。自然的气息带着治愈的清新味道,是湿润的泥土、绿叶分泌的汁液、鲜花的香气混杂在一起。德山喜欢的木香似乎有了来由。
白天的院子看起来和晚上不太一样。
竹制栅栏前的茶花全是红色的,加藤提着食盒走进竹门,脚下的步石小道向右绵延至树林中。穿过一片小树林,被遮挡的视线豁然开朗,他一眼就看到那棵正在盛开中的樱花树,好大的一棵。加藤的目光被绽放的粉红吸引无法自拔,耳边响起潺潺流水的声音,走近一点,发现花瓣已经掉落了一些,散落的细小花瓣看起来非常脆弱,但薄薄的在嫩绿的草地上铺了细密的一层,又分外惹人怜爱。
茶室在樱花树下,朝向樱花树一侧的纸门从中间拉开至两端,门前阶石上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加藤注意到他的时候,他也发现了加藤。目光对上,陌生人大大的笑着露出自己洁白的牙齿。
“是加藤吗?”他只手扶地站立起来。
加藤点头。
“我是小柳。”他接过加藤手中的食盒,“久仰久仰,很高兴见到你。”不等加藤回礼他就转身朝室内走进去,“快来快来快进来,水已经烧开好一阵子了。”他往前走了几步,没有听到身后跟随的脚步声,停下来回头发现加藤果然还愣在原地,“秀典在里面,阿姨说你到了,我等不及想去门口接你,谁想到才走出来就……”这回说到一半他又扭头朝室内喊道,“秀典!他来了!”
他洪亮的嗓门让加藤吓了一跳,也终于回过神来。叫小柳的男人和德山长得很像,让他一时看的发呆,但当男人动起来或者说话的时候,就完全和德山是两个模样。
小柳的声音喊出了德山,他从室内走出来的时候,脸上挂着明显的无奈:“我说过在这里不要大声吆喝,你喊得我头疼。”然后他看向加藤,冲他点了点头。
被嫌弃的小柳耸了耸肩,表示自从家里有娃以后,自己的嗓门越来越大,说话也越来越唠叨,根本控制不住。
听的加藤扑哧笑出声来。
德山招呼他们入座。
茶室的面积不小,茶桌和靠座的位置显然是调整过的,他们坐下来一抬头就能从敞开的门看到室外那树樱花。除了樱花树,入眼的还有不少绿色植物,或前或后围绕在樱花树的四周。德山为两个人相互做了简单的介绍,小柳的孩子果然就是向德山索要圣诞树的那一个,德山很少在加藤面前提及自己家里的事情,加藤也不曾见过他与家人或亲戚的往来模样。圣诞树和眼前的小柳,算是唯二的例外。
用来烧水的炉子是个小炭炉,上架着一个铁壶,锻面的锤痕处理得很漂亮,壶身整体深灰色,没有绘制纹样。炉子附近的位置被火烘烤得暖烘烘的,春日室内的薄寒和泥土绿荫间的湿气也随之散去。
小柳打开加藤提来的三层食盒,将茶点满满摆了一桌。“本家阿姨的手艺就是好。”
德山笑了笑:“那你搬去本家住。”
小柳慌忙摆了摆手。
“他跟你说过他自己的事吗?”小柳问加藤,“家里的事。”
这个不曾有,加藤摇了摇头。
“因为没什么可说的,家里的事和我本人关系不大。”德山从茶罐里取了茶叶出来,放进另一个小砂壶中,用眼神示意小柳把手边的水壶递给他。
三个人落座的时候,小柳一边说自己觉得冷,一边抢着坐在了距离炭炉最近的靠座。他从炉子上把铁壶拿下来放在桌子上指定的位置。“连姓都改了,怎么能说没有关系。”他向加藤抱怨,然后一连串问了许多问题,“他这个人是不是很没劲?他对你好吗?平时工作忙起来会不会冷落你?你为什么不住在他家里,还要单独在外面住?”
“小柳。”德山的声音不大,却有效止住了小柳漫无边际的自说自话。“抱歉,今天小柳突然说他要来家里,我一时心软没有拒绝他。”后面这句是对加藤说的,“他这个人有点跳脱。”
小柳赶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一边做出不再说话的手势,一边看了看加藤,没忍住又问:“他真的不是……?”
“不是。”德山说。
加藤一头雾水,但是小柳接下来的话令他心跳在瞬间漏了一拍。
“但是他明明长了一副你最喜欢的模样。”小柳转头看着加藤说,“如果不是那种关系,你一定要提防秀典,我敢打保票,他对你绝对一见钟情。”
加藤下意识地向德山看过去,他却避开了他的目光,只顾着低头沏茶,始终没有否认小柳的话。
德山的耳根似乎有点发红。
随后加藤发现自己也感到有些燥热。
“我长了一副什么样子?”加藤问,确切的说,“什么是德山最喜欢的样子?”如果是十年前,他倒是可以确定德山对他的感情是超越了友情的。但时间的力量太伟大,今天的他已经不再是十年前的自己,德山也不再是十年前的德山,他不敢笃定现在还和十年前一样,尤其他曾经拒绝过他。
小柳想了想。“一种很纯粹的感觉。有自己的想法,不为外界环境动摇或改变。”他说,“秀典喜欢那种有距离感的。就像你这样,明明人坐在眼前,但是好像又不在三人之中而是在一侧旁观着我们两个人。”
两个茶杯被分别端至加藤和小柳的面前。
“喝茶吧。”德山说,“别忘了今天主要是赏花。这一树的樱花,再过几日便全落了。”
应和着他的话,室外一阵风吹过,落英缤纷。
“我从未想过自己会给人带来距离感。”加藤说。
“但是在茶室前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感觉到了。”小柳端起茶杯放在鼻下闻了闻茶香,然后贴着杯沿喝了一口,发出一声舒适的叹息。“说实话,在秀典众多的绯闻对象中,我最喜欢你。”他说,“你的距离感不是那种令人不舒服的高冷,只是有点高不可攀。”
在小柳一句话众多的槽点中,加藤挑选了一样:“我高不可攀?”
“你别跟着他的话题走,会被带偏的。”德山插话进来,“他的意思是,你值得拥有更好的。”
类似的话好像在哪里也曾经听到过,加藤陷入沉思,茶室里安静了下来。
耳边汇集了微风吹过树叶和花瓣的缝隙发出沙沙的摩擦声,茶室外接水处引来的涓涓细流从高处砸落的噼啪声,铁壶里煮开的水滚沸的声音。加藤的鼻尖闻到茶香,茶水入口后先苦后甘,配上茶点正正好解了甜腻。
他察觉到德山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不过他还想知道另一件事情。“你刚刚说,德山有众多的绯闻对象?”
“哦,你对这个感兴趣?”小柳反问他。
这下加藤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说是或者不是,好像都在哪里有问题。
“没有绯闻。”德山微弱的抗议,但似乎因为多了一个人在现场,他一副多有不便的隐忍模样。
小柳显然并不在意德山微不足道的反抗,他的身子前倾,对加藤说:“你是不知道秀典有多招人喜欢,从小到大,男男女女都为他着迷。”
这个描述加藤认为夸张的成分不大,德山的脸和他对人似近若远的态度确实相当有个人魅力,加藤自己也无法抗拒被他吸引。仅有的几次对戏,每次德山带着笑意又认真的向他看过来的时候,加藤都觉得头皮发麻。当德山不收敛的散发自己的魅力时,确实没有人能够顶得住。
“大部分贴上来的,秀典都不屑一顾。不过总有例外获得青睐的存在,时间长了,他们就慢慢总结了规律。”小柳意有所指对加藤说,“那些积心储虑迎合的,你都不用在意。他们刻意学来的姿态都不过是画蛇添足罢了。”他耸了耸肩,“倒是之前有个空姐似乎秀典是来真的,如果你想私下惩罚他,我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
加藤失笑:“我和德山不是那种关系。”
“哦。”小柳显然不相信,“你说不是就不是。”
“但我跟你打赌,他肯定喜欢你喜欢得要死。”他不死心的凑到加藤耳边小声说,“秀典是那种直觉型,你的样子就是踩着各种他喜欢的样子长的,他根本无法拒绝你。”
加藤坐在书咖最里面的角落,这边有半个屏风遮挡,是他平时最喜欢的座位。他来的比约定的时间早了许多,从开放阅读的书架随手拿了一本书,点了一杯美式。沙发座坐起来非常舒适,腰部的靠枕位置和软度都恰到好处,加藤闲暇时有时喜欢来这里消磨时间。虽然他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差等生,但在学校里读书的时候每节课都听得很认真。加藤喜欢看书,也喜欢学习,只是有的人生来不是读书那块料。
和他不一样,伊达是个优等生。
加藤还记得在网舞第一次见到伊达的时候,就直觉他一定是那种在学校里,老师们最喜欢的孩子:聪明、性格乖巧、成绩优异。
后来接触多了才知道,好学生也有一颗叛逆的心。加藤从和其他人的聊天中了解到伊达一直摇摆不定:像普通人一样拿着学位在公司就职变成一个普通人,或者成为一个摇滚歌手。
和伊达不一样,当初加藤毫不犹豫选择了歌手这条道路,一是因为喜欢,二来他没有像伊达那样的退路。如果不唱歌,他可能会变成一个厨师,一个商场里的服务员,或者酒店里清扫卫生的客房服务员,再或者去做个农民,总之不会像伊达。伊达可以去做公司白领,做学者,做有体面工作的人。
摊开来摆放在桌子上的书一直没有翻页,加藤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他就坐在那里愣神,直到窗外走过伊达的身影。
手机震动,屏幕上闪过伊达发送的消息:“我到了,和树哥你在哪?”
加藤回复:“往里面走,屏风后面。”
他听到有人走近的脚步声,穿了一身运动服的伊达从屏风外面跨步进来,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伊达看起来非常不安,但是非常年轻,年轻的身上“大不了从头再来”那种干劲尚未减弱。
服务员过来为他们点单的时候,伊达要了一壶红茶,加藤看了看已经到底的杯子,又叫了一杯咖啡。
“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能喝咖啡?”
加藤笑了笑,“原来不怎么喝的,后来有一次为了续命尝试了一下,就慢慢变成了习惯。”
咖啡和红茶上桌的速度很快,伊达向茶杯里倒了茶水,然后加了很多的奶,又添了一块方糖。
“说说看,伯克利是怎么回事?”尽管被瞒着一时生气,但加藤到底不想为难伊达,他一向把他当弟弟。
伊达挠了挠头:“因为没想到和树哥会答应组合。”他看起来有点不自在,“入学申请是在组合之前提交的,后来有阵子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事情没和你说,可是又觉得能不能申请上是个未知数,就耽搁了下来。”
“那他们怎么会发邮件给我?”如果是组合之前的申请,学校方没道理知道加藤是伊达的工作伙伴。
大概没想到加藤会提出这么敏感的问题,伊达愣了一下,然后仿佛被扎破的气球,整个人垮了下来。
“你别这样,没关系的。”这时加藤反而要反过来安慰他,“我只想知道是事实上怎么一回事。”
自从经历过斋藤的“抛弃”,他对于这种情况已经不再像第一次那么难以接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遇见、分离,个人微小的力量如何能阻止或反抗呢?
尽管加藤表现出非常大度的样子,伊达还是沉默着,一时间他们各自喝自己的饮品:咖啡和加了奶糖的红茶。加藤把摊在桌子上的书合起来推到桌子边沿,漫无目的的看着窗外来往的行人。这样差不多过了一刻钟,伊达才终于肯开口。
他再次表示歉意,他背叛了他们的组合。尽管最初的申请是在组成组合之前,就像他一开始说的那样,但是那份申请书在他们组成组合后没多久就遭到拒绝。
“我当时简直气昏了头,想不通我为什么会被拒绝。”
于是怀着对被拒绝的不甘心,伊达想都没想就再一次提交了申请。就像打开网页失败下意识会点击刷新,申请失败后他也再次提交了申请。这一次他提交了他们组合正在录制中的歌曲,并得以留下加藤是合作者的信息。
“你想去学习吗?”加藤问他。
“想。”
加藤很想直接点头同意,但是又担心如果这样轻易的放话伊达会不会觉得争取来得太容易。在这件事上,伊达应该得到教训,因为但凡另一个人不是他,都不太会有好的结果。
“即使违约也要去吗?”
伊达的做法不止对两人的组合违约,也对发行公司和小室老师的工作室违约。
“……嗯。”
“你确认先行违约的话,要赔偿我好大一笔钱。”加藤再次强调了一次,“而且以我的经纪人的精明程度,这个数字恐怕不小。”
他当然也可以用他们的友谊作为巩固伊达决心和斗志的筹码,但是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头就被他自己打消了。因为他珍惜这个朋友,所以断然不会用伤害他情感的方式去做任何莫须有的试探。也正是在这一刻,他突然想明白为什么当初他恳请德山帮忙的时候,德山会说“在我这里你永远不需要亏欠任何感情。”在某个方面,他和德山是一样的:德山不懂那个乐队的队长为什么要对伤害贝斯手的舆论保持缄默,他也不懂为什么斋藤当初的爱交出来还能收回去。
伊达咬了咬下唇,说:“欠下的钱我可以慢慢还,我不反悔。”
到这个程度就可以了,加藤想,他恐怕天生就做不了坏人,而自己差强人意的演技恐怕也无法再得到提升。
“不用给自己这么大压力。”他语气一变,“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等我回去和经纪人聊一聊。”他心里已经有了大体成形的想法,只等和经纪人做确认。
“这么好的学校,去了那边好好学,不然都对不起你自己的这份宁可欠债的决心。”
听到加藤这么说,再联想到从进门开始他都未曾对自己说过难听的话,伊达心里明白这件事在加藤这里就算翻过去了。他再次说了抱歉,执拗地埋单了当日两人的下午茶。
一周后,伊达从自己的签约公司那里收到了由加藤经纪人递交的解决方案:
第一,双人组合要再完成一张专辑;
第二,双人组合对外只宣布“暂停活动”,须经双方协商一致方可解散组合;
第三,伊达留学期间,加藤继续以个人名义承接工作,不受“组合”约束;
第四,加藤及其签约工作室保留向伊达个人及其签约工作室追讨违约损失的权力。
……
“和树哥,你的慷慨我无以为报。等我学成归来,为你操刀制作大卖歌曲。”
伊达的邮件送抵收件箱时,加藤正在德山家书房里陪小九玩逗猫棒。他的笔电在德山的书桌上,德山正在打开的文档中编辑文字。
德山在帮他写那封学校要求提交的推荐信。
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并不在加藤的预料中,他不记得自己对德山提起过伊达的事情。“请务必写得精彩一些。”但是当德山主动请缨帮他的时候,由旁人捉笔代写这个诱惑,让身为学渣的加藤无法抗拒。
对于加藤的宽容德山不以为然,但是他尊重他的决定。
“真的不难过吗?”看到伊达邮件的提示,德山抬头问和小九玩在一处的人。
“难过。”加藤一边玩一边说,“感觉被抛弃了,可是人总得向前看。”
年底Joker发了一张名叫《Over》的专辑,一共十一首歌,第一首加藤词曲,歌名也叫《Over》。俱乐部的歌迷纷纷在官网留言,恭喜加藤在歌曲创作上取得长足进步,也有表扬伊达的歌曲创作教学喜获圆满成功。在大众眼中,伊达是创作型歌手,事实上他的确是。只有知情人才知道《Over》的创作是加藤的自我突破,然而为了减小对后续活动的影响,知情人少之又少。
“突然就有了灵感。”加藤总结道,“艺术源于生活原来是真的。”